“奶娘,我有眼睛,有耳朵,我看得见,听得见。”宋箬溪看着刘四娘,叹了口气,“奶娘应该还记得,我落水生了场大病,昏迷了许多天,醒来后许多事都糊涂了。在寺里住的这些年,香草在我身边,尽心伺候。”
说罢,宋箬溪起身走了出去。
刘四娘呆站在屋内,脸色一会白一会青,良久,才悄声退了出去,回了房。
过了两天,蚕娘的“侄儿”又送来了礼物。
纪芸就觉得奇怪了,一个下人的侄儿出手怎么会如此阔绰?每月让人送礼物来,事有蹊跷,越想越不放心,让人把宋箬溪叫了来,“溪儿,你跟娘说实话,这蚕娘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给我请来教女红和厨艺的教习嬷嬷。”宋箬溪还是这番说辞。
“那她的侄儿又是什么人?”
宋箬溪犹豫不决,要不要趁机把陆綮颜招出来呢?
“溪儿,你别吓娘,这蚕娘她究竟是什么人?你跟娘说实话,你一个大姑娘家,身边人的要知根知底才行,你可不能轻信他人言,毁了自己。”纪芸见她不言语,就知有内情,着了急。
“娘,你别急,蚕娘不是坏人。”宋箬溪咬了下唇角,“送礼物来的不是蚕娘的侄儿,那份礼物也不是送给蚕娘的,而是托着她的名义,送给我的。”
“送礼来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送礼给你?”
“送礼来的人姓陆,名綮颜,父亲是陆家庄的庄主,母亲出自平南苏家。他母亲去净莲寺进香礼佛,我陪伴左右,他母亲很喜欢我,就流露出了结亲的意思。我觉得他还不错,我要他答应我,只要他不纳妾,就让他等我及笄来家中提亲。”
纪芸呆怔了片刻,举起拳头在宋箬溪的肩膀上用力地捶打了两下,痛心地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你怎敢私下许亲?这要是让旁人知晓,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娘。”宋箬溪抱着纪芸的胳膊,“我不是胆大包天,我是被吓破胆了,我在寺中看到那些被嫡妻害得送到寺里来妾室,被妾室压得避到寺里来的嫡妻,我就害怕,我不会耍那些心计手段,我也不想与人争来抢去,我曾央求师父让我出家,师父不同意。他在寺中数日,我见他人品不错,母亲又是平南苏家的,才会大着胆子私下许亲的。”
听到宋箬溪怕得要出家,纪芸眼眶一下就红了,搂过宋箬溪,“溪儿,娘知道,娘就是怕你吃这苦头,才会想跟易家结亲的。易家家规摆在那里,易家兄弟就不会纳妾,你就可以少受些罪。”
“娘,他答应我不纳妾的。”宋箬溪知纪芸是一心为她,易家不是不好,可是她已经先许了陆綮颜,一女不能许两家。
“傻孩子,口头答应不算数。”
“他是一诺千金的人。”
“男人的誓言从来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可信。”
“娘,我答应他了,只要他没有先违反诺言,我就嫁给他,我是不会食言的。”宋箬溪倔强地道。
纪芸看着宋箬溪,问道:“若是你嫁给他之后,他背信弃义,纳了妾,你该怎么办?”
宋箬溪眸底神色变了又变,道:“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他不会?”纪芸冷笑,“最易变得是人心,天下乌鸦一般黑,世间的男子有几个不喜新厌旧?”
宋箬溪目光微凛,沉声道:“婚后,他若是敢纳妾,我就与他和离。我绝不与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看似娇柔如弱草的女儿,却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这可怎么办才好?纪芸柔肠百结,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儿,你这是生生要摘了娘的心。”
“娘,你先别难过,这只是如果,不一定会这样的。”宋箬溪拿丝帕帮纪芸擦拭眼泪。
“溪儿,娘断不会让你这么轻率的断送了一生,那陆家男儿的秉性,娘会找信任的人去细细打听。若是他有半点不好,娘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纪芸决绝地道。
“若他的秉性有问题,别说娘不同意,就是娘同意了,溪儿也绝不会嫁他。”宋箬溪也不想落得和离收场,在婚前多调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离你及笄还有半年多,年后,娘就派人去打听。”
“好。”宋箬溪靠在纪芸怀,“女儿让娘操心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纪芸搂着宋箬溪,轻轻摇着她,“崽想娘,扁担长,娘想崽,断肝肠。”
“娘,溪儿是女儿,不是儿子。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最贴心,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娘。”宋箬溪哄纪芸开心。
纪芸笑了,“溪儿就是娘的小棉袄,娘舍不得娘的小棉袄。”
“那溪儿别嫁出去了,我们招郎上门好不好?”宋箬溪偏头笑问道。
“羞羞羞,羞羞脸,我家的闺女是个小厚脸皮,说起这样的话来,都不知道害臊。”纪芸伸出手指头刮她的脸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害臊的,只有那些小家气,爱装模作样的人,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道貌岸然,最是讨厌。”宋箬溪撇嘴道。
“溪儿,有些事心里明白,但嘴里是不能说出来。”
“我知道,我就是在娘面前才会这样言谈无忌的,在外人面前,我是很守规矩的。”
母女俩在房里说着话,荣荞站在屋外禀报道:“太太,京里来信了。”
“把信拿进来。”
荣荞推开虚掩的门,把信送了进来。
纪芸接过一看,信是她的长兄纪蓁写来的,微蹙了下眉尖,拆开信,看罢,皱了皱眉,把信递给宋箬溪,道:“溪儿,我们要回京了!”
宋箬溪拿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信上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关系到宋绥前途。
五年前,因广陵府知府丁忧,宋绥在纪蓁兄弟帮助下补了他的缺,那人丁忧前已任职了一年,两年前宋绥才谋了连任,却不想,这次吏部大换血,把那人丁忧前任职的那一年,并入了宋绥任职期内,是以,宋绥今年要回京述职,照信上所写,极有可能升迁,也就是说以后除非宋绥被贬职,否则是不会再回广陵府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