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看见了一丝灯光和一间屋子,因此我们就立刻划向堤岸。这是用附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一条河堤。他们三人待在船上,我一人走到岸上,我才知道灯光是从一间小酒店的窗户里射出来的。这地方实在太脏了,但是我敢说,对于我们这些走私冒险的人来说,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这间小酒店的厨房里生着温暖的火,有鸡蛋、火腿,有各种美酒,店里面还准备了两个双人房间。店主对我说:“就仅仅有这些了。”没有别的客人在这里,仅仅有店主、店主的妻子,和一位白头发的老年人,他是在这座小石堤上打杂的人,他全身上下都是泥,他就和一根水标一样,他刚才还在水里浸泡着。
我又回到了船上了,并且带着这位打杂的帮手,令大家都离开船到岸上去,同时船上的桨、舵以及撑篙都被我们拿了出来,船被我们拖到岸上,我们准备就在这里过夜了。首先我们在厨房的炉火旁边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我们四个人分别住在两间卧室里。斯塔特普和赫伯特两个人住一间,而我和我要保护的人住在另一间。这两间屋子都被我们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就像要是通一点风便会对我们生命有危险一样。我们发现在房间的床下面,有很多的脏衣服和装鞋帽的纸盒,我很想不通这一家小旅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鞋帽。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觉得这里挺好的,找到这样一个即安静又保险的地方很不容易。
吃完晚餐以后,我们在炉边舒舒服服地烘火,而那位打杂的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脚上穿了一双很肥大的靴子。当我们在吃着鸡蛋和火腿时,他已经朝我们展示了这双古董,他告诉我们在几天以前,水把一位淹死了的海员尸体冲到了岸边,这双靴子就是他从尸体上脱下的。这时他问我有没有看见过,一条由四人划的小船顺流而下。我告诉他说我没有看见,他便说这条船肯定是向下游驶去了,但是当这条船离开这里时是顺水流上的。
这位打杂的说道:“那几个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船被他们驶向往了下游。”
“你说的就是一条由四只桨组成的小船吗?”我说。
“是由四个人划的小船,两个人在乘船。”打杂的回答。
“在这里他们上岸了吗?”
“他们拿了一个能装两加仑酒的瓦罐,从这里买的啤酒。我很想把毒药放在啤酒里给他们,”打杂的说,“或许把泻药什么放在啤酒里,让他们的肚子咕咕的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我有自己的理由,”打杂的说。他说得就和稀泥一样糊涂,就和泥浆进入了他的喉咙管里一样。
“他认为,”店主说道,他是一个身体虚弱,但是善于思考的人,长着一对暗淡无光的眼睛,看来这里的各方面都要依靠这个打杂的,“他认为他们是那种人,但是看错了。”
“我知道其实我没有看错人。”打杂的回答道。
“哦,你认为他们是海关的人吗?”店主问道。
“他们当然是了。”打杂的回答道。
“我的伙计,那你可真是错了。”
“我怎么会错呢?”
他的这声回答包含了很多意思,其中包含了他对自己的观点是非常的自信。这位打杂的把一只肥大的靴子脱下来,然后向靴子里看了一眼,敲出了几颗石头子,倒在厨房的地面上,最后他又穿上靴子。通过这番动作,表现出了他是一个真正打杂人的神态,不管打的是什么赌,他一直是对的。
“好吧,我的伙计,他们身上的铜纽扣,你又怎么解释呢?”这位店主犹豫不决、并且软弱地问道。
“铜纽扣到哪儿去了?”打杂的回答,“我从船上把它扔到水里去了,我把它吞到肚子里去了,我把它种到地里去了,并且还会生出小钮扣来。你说铜纽扣到哪里去了!”
“我的伙计,你不要如此的不要脸皮。”店主一脸的不高兴样子,并且可怜地劝告他说道。
“是海关一位当官的人,”这打杂的人说,“我发现他们身上的铜纽扣和他们干的事不符合,要是他们知道该怎么办。”他又提到铜纽扣几个字,并且他用最轻蔑的口吻说,“一条四桨的小船,还乘下来两个人,如果他们不是从海关上来的,那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划来划去呢?有时顺潮水而下;有时逆潮水而上;有时顺水去;有时逆水来。”说完以后他就一脸轻视的表情离开了这里。店主也感觉到无聊,因为没有人去帮助他,所以再去聊这个问题也没有意思了。
听了他们的这一段对话以后,使我们大家都害怕不安,并且我更加觉得担心。即阴郁又凄凉的风在屋外吹着,潮水拍着河岸发出哗啦啦地声,我心里暗暗想,我们身在鸟笼了,并且很危险。一条不寻常的四桨的小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让这里的人们这样的关注,这一定会让我想到情况的怪相。因此普鲁威斯被我送进房里休息,然后我回到外间和我的两位朋友议论。此时斯塔特普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讨论后觉得应该留在这里,待到明天下午一点,当轮船快要到这里时我们再出发,或者明天早上我们就离开这里。最后我们讨论的结果是,我们留在这里为上策,待到轮船到达这里前的一小时左右,我们再出去使小船划到轮船的航线上,然后小船慢悠悠地在潮水上飘着,等着轮船来到。得出这个结果以后,我们就回到各自房中睡觉了。
我几乎穿着大部分的衣服睡觉,我睡了几小时的觉后,就醒来了,我听见屋外响起了风声,风把写有《轮船之家》的这小店的招牌,吹得吱吱嘎嘎摇晃和砰砰乱撞,令我警惕起来。因此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以免把正在熟睡的我的保护人吵醒,我走到窗口向外看去。一眼看去,我的正对面就是我们把船拖上岸的那个石堤,当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穿过乌云而发出的朦胧的月光以后,我看见有两个人正关注着小船,然后从窗下走过去,就再没有关注什么了,他们也没有去石码头那里,因为我看见那里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们应该是穿过沼泽地,一直朝诺尔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马上激动起来,就想把赫伯特叫醒,并告诉他这两个人的行踪。可是,当我就在要走进他的房间时,我又想了想,虽然他在后房住着,也就是在我住的房间的旁边,但是他和斯塔特普劳累一整天了,他比我出的劳力大,所以他肯定很疲倦,我最好不要吵醒他。我又回到我住的房间里的窗口,我看见那两个人还在沼泽地里行走,但是,因为月色暗淡朦胧,所以很快看不见他们。这时我感觉很冷,因此我又回到床上,躺下以后仔细地思考这件事,一会儿我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我们就起身了。吃早饭以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到外面散步,我觉得我应该把夜里所见告诉他们。他们听了以后,被我的保护人还是唯一一个,最为淡定的人。他认为,这两个人是海关人员完全正确,他觉得我们和这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我也努力令自己这样去想,的确宽慰了很多。虽然这样,我还是提议,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先走到一处远远可以看见的地点,然后小船被他俩划过来接我们上船,或者是靠近这里的某一个地方,总而言之,在中午时这一切要完成。当然,这种做法很慎重。并且对一切防备措施我们都作了讨论,早饭以后,我和他就出发了。在小酒店里我们再没有谈任何事情。
我们顺河而走,他一路上吸着烟斗,偶尔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在别人眼里,就像我现在处于危险中,而并不是他,他是在安慰我,请我要放心。我们很少说话。当我们靠近约定地点时,我令他先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而我好去前面观察一下情况,昨天晚上因为那两个人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我的看法被他同意了,因此他就留了下来,而我就独自一人前往。我来到那里,我发现这里根本就不像有船下过水,也根本不像有船被拉上来过,并且这周围没有留下那两个人在这里上过船的表明痕迹。但是,说句实话,潮水现在已经涨得很高了,或许河水把那些诸如脚印的痕迹已经淹没了。
远处的他,在所躲藏的地方把头伸出来看,我对着他摇动帽子,示意他走过来,因此他走过来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就站在那里等候。一会儿我们围着大衣躺在河岸边,一会儿我们又站起走来走去,目的为了暖和暖和身子,等我们的小船划来到这里。船一来,我们就轻松自如地登上了船,小船就划上了轮船的航线。就在这时候,仅仅十分钟就到下午一时了,我们希望可以看见轮船喷出的烟雾。
一直等到一点半我们才看见轮船喷出的烟雾,并且还有另外一艘轮船在这艘轮船的后面,开足了马力全速向地我们驶来。准备好了两只包裹的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和斯塔特普及赫伯特告别。我们互相真心实意地握着手,我和赫伯特的眼睛始终在流着眼泪。说也很快,就在这时候,有一条四桨小船就像箭一样,快速地从离我们不远的岸边出现,并在往同一处航线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