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第二天上午，姚提前半小时下班。坐在桃的房间里，姚终于问了这个他一直想问却又不好问出口的问题。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姚已经决定，如果桃不宽裕，今天要做的几个事项的费用由自己来出，也是自己对畅的一个交待。
“一千！”桃说，“这是我去年打工攒下的钱，如果不够，我和我姑联系，让她往我卡上打些。”
一千块钱，也就是一顿饭钱，而且，是不敢太铺排人数不敢太多的一顿饭。
姚今天安排了两个节目，中午一个，晚上一个，需要四千。
姚摇头，说不用了，足够。
姚带桃来到一家酒店，要了一个大房间，和桃一起把房间里的椅子按一字形排好，然后在对面摆了一把椅子。
十二点多一点，姚约的人陆续来到了。十个人，全是姚根据自己的印象精挑的，都有丰富的面试经验，而且，也可能在这次面试中担任考官。
要把这十个人约齐很困难，姚费了不少力气。
杨也来了，杨进门就把姚拉到走道里，拍拍他的肩，说：“如果不是你的至亲，别继续做了。”
姚知道杨已经从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听到了消息，这个消息局长在上午十点多钟时已经和姚说过了。“你准备好，思想上要充分准备好。”局长说，“近期有一批人事变动，局里缺一位副职已经很久了，我向书记力推了你，而且，可能性很大。”
姚知道局长一般是不表态的，局长一旦表态，就离成功不远了。
局长说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你不容易。
姚突然想哭。得到这句承认，比什么都重要。姚想人不就活个被承认吗？
姚从局长屋里出来后，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想了半个小时。五支香烟的烟雾把他笼罩着，他感觉自己就是在云里坐着，云托着他，他不知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应该放弃了，让桃回家。”姚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对托着他的云说。但在下班前半个小时姚还是离开了，到了桃那里。没有自己，桃可能会成功，也可能失败；有了自己，桃肯定会比得不到帮助强很多。姚想。
帮她，不只是为了畅。姚又想。
姚对杨说：“算了，到这一步了，明天就开始了。”
“你知道局长今天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消息吗？”杨问。
姚摇头。
“因为这个消息在前天就已经漏出来了，当然，不是局长漏的。这是我上午了解到的。”杨说，“你知道消息漏出来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周围提前站了很多敌人。如果他们是最后一刻才知道消息，他们就来不及成为你的敌人了。局长是要你提前做好准备。”
姚当然知道，敌人不只是和你面对面对着干的人，还可能是给你挖坑然后把你推下去的人。当然，如果你自己挖了坑，他们把你推下去时会更方便。
透过走道打开的窗户，能看见天晴得不错。空气中似乎能嗅到桃花的芬芳，使姚想起畅的桃花一样的气息，使姚感觉畅就在他身边偎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正看着他。
姚说：“杨，算了，就这一次吧！”
杨叹了口气，说姚你买股票吗？在交易时，一次冲动就足以毁灭你一次，让你没有第二次被毁灭的机会。
姚买过，两年前的事了。曼在姚的劝说下把辛辛苦苦攒下的两万元钱交给他，然后就生活在美好的憧憬里。“姚，我的股票赚多少钱了？”曼问。曼想把家里的房子装修一下，而两万块钱是远远不够的。曼认为姚和股市一起，会把家里的房子装修起来。姚说涨了涨了。其实两万块钱已经亏得不到一万了。这百分之五十的腰斩，就是姚的一次冲动交易造成的。
姚想，在桃的问题上，也许是一次冲动，也许不是。冲动是什么？冲动是让人毁灭的恶梦，而他目前正在做的，是让恶梦从桃的身边走开。
杨笑笑，说：“其实我知道，我劝你也是白劝。”
姚拍了拍杨的肩，把他拉回房间里。姚请大家在排列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张纸，上面有姚下载的面试模拟题和答案。姚让桃先走到门外，然后像考生一样走进来。姚请杨做主考，大家做评委，要求只有一个，像真正面试时一样。
桃走进来时脸已经红了，像真的桃花一样红。桃的紧张在她的手上反应了出来，扭在一起的手指，像是她的矛盾的心情。
杨像主考一样提醒了桃应该注意的事项，然后读了第一道题目：请结合你自己的情况，谈一下你对报考的职位的认识。
这样的题目弹性十足，答案的要点也有很多，但一般情况下能答出四个以上就可以给高分了。
桃答出了五个要点，但声音和表情都让人感觉别扭。接下来的三个题目桃答得也不错，但风格没有太多改变。
评委亮出的分数平均之后，是82分。姚知道这个分数不高，只能是中等分。在真正的考场里，如果考生发挥得好，如果事先安排得好，87、88分不是没有可能的。
姚把桃叫到跟前，说：“桃你觉得我可怕吗？”
桃笑了，说一点都不。
“那杨可怕吗？”
桃说也不。
姚说那你在我们面前紧张什么呢？你已经参加过两次面试，难道在心理上还不能适应吗？你该知道你的紧张会限制你的思维，同时降低你的印象分，两者合一，你亏大了。
桃说：“真正上场的时候我才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他们？他们可能比我高明一些，但一点也不比我光明。我主要是感觉你们为我在这儿费心受累的，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发挥受了些影响。”
姚笑着说：“那你就把我们当作真正的评委，当作不光明的人。但你心里得记住，这些当叔的可没有一个是坏蛋呵。”
姚拿出另一套模拟题，说：“咱们再来一遍。
再试的效果果然比第一遍好了很多。桃举止得体，口音清晰，回答时周密细致，时间也把握得很好。
十个评委的平均分达到了86分。
姚知道如果明天桃能得到这个分数，即使对手发挥出色，即使人家安排得很好，也很难在笔试和面试的总分上战胜她，因为她的笔试分数足足比第二名高出4分多。而且，在面试时，评委打分如果达到或者超过了90分，要在得分表上注明理由。没有哪个评委愿意在得分表上注明，这明摆着是留下自己的不良记录。而且，一个人打到90分也没用，会被当作最高分去掉，也不是明智的举动。
所有人都已饥肠辘辘。姚过意不去，就陪着大家多喝了几杯，一时有些发晕，心脏也有些疼。姚的心脏近来不大对劲，总是时不时地疼几下，搞得他有些害怕。曼劝过他几次，让他到医院查一下。姚不去，姚想查清了又能如何，只能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
桃要用酒陪大家，被姚阻止了。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一个不注意，就可能造成损失。
快吃好时，姚站起来，想提前到总台结账。桃用手拉了他一下，然后站起来往外走。姚想这孩子倒真是伶俐。姚没有拦阻她。姚向大家介绍的时候说桃是自己的外甥女，代替外甥女结账倒也无可厚非，但抢着给外甥女结账就会让大家产生怀疑，这种怀疑也许会影响大家的打分力度，当然，也可能不会。无论如何，还是有利因素多些好。
桃走回来时，姚看到她的脸红得厉害。姚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一下，这顿饭大约要八百块钱，也就是说，桃的口袋里最多还有二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