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让人耳目一新,是胡修武的要求,这要求也很简单,但有了起名的前车之鉴,两人却不敢大意,尤其是尹正纲,挑剔得梁晋都说他是在折磨自己。
“怎么不行,这感觉不清凉?”天气凉爽,梁晋却很急躁,对尹正纲的挑三拣四,他终于无法忍受了。
画稿上的图画是一片脆嫩的绿叶,叶尖挂着一滴清透的水珠。
“清凉是清凉,但不够独特,不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尹正纲不急不躁,微笑着回应。
“正纲兄,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吧。”梁晋恨得牙痒痒的,却拿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没有一点办法。
“别别,要不这样,今天先放一放,咱们去海边转转。”相处一个多月下来,尹正纲颇能把握住这位商界神童的脾性。
“你说的?”梁晋扔掉手里的蜡笔,从凳子上跳起来,但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沉下去,恨恨地道:“再不上你的当了,一出去你又要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叨你的商标。”
“怎么都好,只要你不撂挑子,我可不会画画。”尹正纲打趣地道:“要不我去买瓶酒,咱们……”
“这主意好。”梁晋道:“不过这回我要威士忌,少拿烧刀子来糊弄我,你现在一个月拿二十三块呢,别那么小气。”
“你卖了我得了。”尹正纲嘴里这么说,却站起来拿衣服准备出门。
“谁肯买你呀?”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张俏生生的面庞,尹正纲竟愣住了。
“小秋!”倒是梁晋先喊了出来。
“大哥叫我带上来的。”胡香秋跨进房门,随手递给梁晋几张写满字的纸。
梁晋打开来,一见抬头三个字便是“蒋元第”,哈哈一声笑了:“爪哇有消息了,正纲快来看。”
尹正纲凑过去,从梁晋手里接过那几张纸,挥挥手对胡香秋道:“胡小姐,你先坐着,我看看这东西。”说完便走到靠窗户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对着窗外埋下头。
胡香秋脸色沉了下去,但终究没有发作,自己找了张软椅坐下,翘起二郎腿,转着一双眼珠子打量着这间屋子。
“那天乔治大厦出事之后就没见你,怎么,你没事吧?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梁晋虽说不喜欢胡香秋,但毕竟从小到大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就算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兄妹情分总是有的,他对胡家这位五小姐的关心,并不比胡修文胡修武两兄弟少。
“我有任务,你知道我们的规定。”面对梁晋的时候,胡香秋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
梁晋早已习惯她这种态度,也不在意,又问道:“什么时候来星岛的?”
“当天中午就走了,你们呢?刚才在楼下见到大哥……”
“好,原来是仇人!”尹正纲突然一声喝彩,打断了胡香秋的话。
“仇人?”梁晋被尹正纲叫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跑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那几张纸:“这么说咱们的计划可以施行了?”
“你看这上面写的,嘿,这两家关系还真奇怪。”尹正纲指着梁晋手里的东西,笑道:“蒋元第曾被黄伯真的老子陷害入狱,差一点就家破人亡,黄伯真的老子死了之后,黄伯真又想办法把蒋元第从牢里弄了出来,并和蒋元第交好,蒋元第东山再起黄伯真出了不少力。”
“从这里面看,蒋元第似乎好处拿了,情却没领啊。”梁晋歪着脑袋,专注地思考起来。
“按道理说,黄宗熙去槟城找谁也不该找上蒋元第,他应该知道蒋元第对他们黄家余怒未消吧?”尹正纲也凝神沉思着。
“两个可能,要不是他骗我们,让我们紧张,然后乖乖就范,要不就是,黄宗熙根本不知道这段过往,想必黄伯真为尊者讳,没有跟儿孙辈提起他老子的丑事。”梁晋一边思索一边摇着指头说。
“有道理,不过看起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吃亏,似乎蒋元第现在是有求于我们啊。”尹正纲看着梁晋,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话我喜欢听,我就喜欢不吃亏这三个字,哈哈……”梁晋会意,大笑出来。
大约是两个男人的专注让胡香秋感觉受了冷落,她沉着脸,鼻尖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出门去。
“哎,小秋,怎么走了?”梁晋眼尖,瞥见了胡香秋脸上的不快。
胡香秋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径直出门走上廊道,不一会便传来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似是在检讨自己哪里做错了。
“咱们是不是对她太冷淡了?”尹正纲踌躇着道:“要不你去道个歉。”
“就是,那天乔治大厦里,多大的危险哪,她一个人在外面枪林弹雨,咱们却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怎么说也该关心关心她。”梁晋望着门口,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你去道歉。”尹正纲道。
“你知道我见到她就心虚,要不你去?”梁晋面露难色:“反正你要出去买酒。”
“她最讨厌我,我去不是触霉头么?再说了,我又不是她未婚夫。”尹正纲翻白眼。
“正纲兄,你别揭人伤疤好吧。”梁晋又被尹正纲拿住死穴,有些气恼。
“算了算了,我去。”尹正纲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拔腿就朝门外走:“再这么争下去,人都走到海边去了。”
胡香秋气冲冲地走出别墅大门,一边走一边拿路旁摆的小花钵出气,别墅的佣人还不认识这位胡家五小姐,却被她怒火冲天的样子吓到了,眼睁睁看着她破坏花园,却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秦康捧着几卷图纸正从大门里出来,见到花园里正在撒气的女子,本能地向后转身,又回了别墅里。
“尹正纲,梁晋,尹正纲,梁晋……”胡香秋踢一下叫一个名字:“尹正纲,梁晋,尹正纲,尹正纲,尹正纲……”
“哎,我来了。”
胡香秋听得这声音,身子顿了顿,但随即又开始踢花钵:“该死的尹正纲,该死的尹正纲……”
尹正纲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站在胡香秋身后,看她踢。过了五六分钟,胡香秋停下来,转身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双手叉在腰上,一口一口喘粗气。
“痛不痛?”尹正纲这才笑着问道。
“哼!”胡香秋猛地转身,快步向花园外走去,尹正纲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胡宅,走上环绕珍珠山的石板公路。
“痛不痛?”默然无语地走了十来分钟后,尹正纲又问同样的话。
胡香秋突然停下,转身过来,一脚朝他的小腿踢去,还好他闪得快,否则非跛了不可。
“踢死你我都不会痛。”胡香秋恨恨地道。
“我不是说这个。”尹正纲看着她,认真地道:“我是说,那天那一枪,还痛不?”
胡香秋愣了愣,眼眶红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咬着腮帮子。
“死不了。”半晌之后,她脸上的激动之色又很快消失,代之以一片冰霜。
尹正纲却没在意她的变化,只是沉沉地道:“我知道肯定是有什么挡住了子弹,但还是会很痛,杨攀说他以前就穿上铁甲试过挡火枪,很痛。”
“我说了死不了。”胡香秋转过身去,背对着尹正纲,也许是说话太急,说完后就一阵猛咳。
“怎么了?”尹正纲急忙上前去,紧张地看着她。
咳了半天才停下来,胡香秋摆摆手,轻抚着胸口,道:“胸骨断了一根。”
“你还是受伤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胡香秋掏出一张手绢,揩了揩嘴角。
“医生看过了没有?不行,咱们还是回去找修文先生给你看看。”尹正纲道。
“就是不想告诉他,你别说啊。”胡香秋指着尹正纲的鼻子,小声警告,末了又凝眸看了他一会,忽而一笑:“你说你,紧张什么,这几年我受伤也不少了,还不是都没事?”
“那是你运气好……对了,你衣服里到底揣了个什么,怎么就那么巧挡住了子弹?把我骗惨了。”尹正纲说着,就想起那天把胡香秋抱在怀里的情景,脸微微发烫。
“宝贝,想看?”胡香秋笑道。
“给我看看,不会是在天后宫求的护身符吧。”见她心情好了些,尹正纲开起了玩笑。
胡香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件物事,攥在手心,在尹正纲眼前晃了晃,道:“手伸出来。”
“这么神秘干什么。”嘴里这么说,尹正纲还是摊开手掌。
胡香秋把手伸到尹正纲掌心里,慢慢放下那件东西,手却没有马上收回来,停在了原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尹正纲一愣,指尖动了动,却终究没有什么动作,手掌还是呆呆地摊着。
胡香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缓缓把手收回。
“我的怀表!”看着手里的东西,尹正纲惊呼一声:“怎么成这样了?”
那块镀金的怀表,中心处深深的凹了进去,表壳上那个不规则的小破洞很明显,至于里面的零件,不用想,肯定四分五裂了。
“你不是……”尹正纲惊讶地看着胡香秋,说不出话来。
“我骗你的。”胡香秋淡淡地说着,转身朝前走:“要我赔就趁早,过几天我要回国了。”
“回国!”尹正纲还没从那块怀表的失而复得中恢复过情绪,却又听得这个消息,一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