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南洋国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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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战云(2)

攻占美里之后,日军分兵两路,进攻古晋和诗巫,尹旭指挥沙捞越抗日同盟军,联手旁遮普军团残军,与日军血战于民都鲁。三天后,因敌众我寡,旁遮普军团溃散,尹旭退守乌驿,与诗巫防卫军并肩作战。

十二月二十四日,尹正纲飞往堪培拉,三天后诗巫陷落,尹旭和残余部队躲进南方深山,带着尹正纲给他配备的专用电台,游击于沙捞越的每一条公路和每一座村庄。

尹正纲收到尹旭从深山里用林涣英提供的密码本发来的电报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后而来的两份电报,却又让他万分焦急。

这两份电报并不是尹旭发来的,而是林涣英和本该呆在美国的尹安安发来的。

林涣英这些年利用尹正纲和鲁德曼的力量,在整个亚洲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情报网络,他在电报里说,日本人在东南亚发起进攻,导致情报网受创,他要到新加坡,亲自主持修补情报网络的工作。

而尹安安的电报上则说,林涣英需要一位对日本人情报工作极为精通的助手,她毛遂自荐了,并且,她还叫尹正纲不要劝她,因为当他看到这封电报时,她已经到了新加坡。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抢着往枪口上撞!”尹正纲看完电报,情绪很不受控制。

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的妹妹,这两人任何一个出了事,他都无法接受,但那终究是为了对付日本人,这也正是他矛盾的地方。

在他整日里为两人担忧时,世界迎来了新的一年,一九四二年,日军加紧对新加坡的攻势,二月中旬终于占领新加坡。那以后,一直和尹正纲保持联系的林涣英、尹安安两人,再也没发过电报来。

三月,日本人在新加坡实行“大验证”政策,大规模屠杀华人,幸存下来的华人和被俘虏的十三万英国、印度、澳大利亚军人被送往暹罗,修建“死亡铁路”,此后他们又扶植土著人政府,利用马来人来对付华人,挑拨种族间的仇恨。

不久,日本人进军缅甸和荷印,攻势很快,到五月,除了和日本结盟的暹罗,整个东南亚落入他们手中。接着消息传来,日本人捣毁南侨总会的两条援助物资运送通道,通道上无数情报联络站被破坏,幸存的情报人员转入地下,再无消息,就连藏身大海深处的杨攀也失去了联系。

不过,到夏天时,终于听到了些好消息,在珊瑚海海战和中途岛海战中,横行太平洋的日本舰队被美国人打得毫无还手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夏末,逃到澳大利亚的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开始组织反攻,夺取日本人占据的瓜达尔卡纳尔岛;七月,日军在新几内亚的科科达山路上遭到澳军阻击,至十一月无功而退。

这些消息传来,跟随尹正纲一起逃亡澳洲的华商们大感振奋。

从撤到堪培拉,尹正纲和陈嘉瑜就利用他们在华人中的声望,重组了抗战筹款援助委员会,而后将委员会职能细分,划为三大块,一块负责建立国内秘密线路,继续支援国内抗日;一路筹备物资,暗中资助南洋各岛上的抗日游击队;最后一路则负责和盟军司令部联系,为他们提供亟需的帮助。

盟军并不需要武器弹药,事实上,无论是欧洲还是太平洋战场,有着极强后勤保障能力的盟军,最需要的还是药品。于是,新华集团迁到澳洲的十来家药厂从此摆脱亏本经营的局面,为财大气粗的美军和澳军生产奎宁、磺胺、阿司匹林,以及后来的青霉素。

尽管在跟美国人的交易中,新华集团保证了足够的利润,但他们的药价仍然远低于美国国内采购价格,也因此,尹正纲和新华集团很得澳大利亚政府和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好感。不过对澳大利亚政府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新华集团药物价格公道,而是十多家药厂的迁入以及后来的扩张,让澳大利制药产业得到极大的发展。

“可惜了咱们的中成药生产线!”对胡修文这位新华集团的股东来说,没能保住他几十年的心血,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不过他也知道,除了清凉油和正骨水,他们所生产的中成药对这场战争帮不上什么忙,取舍之下,他们只有选择炸掉药厂,总不能留给日本人。

说起来,新华集团在这一次搬迁中,自己毁掉的产业还真不少,橡胶园、制胶厂、自行车厂、油田、电报房,在尹正纲的坚持下、几位股东的默许下,新华集团濒临破产的边缘,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种做法。

“绝不把东西留给日本人。”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想法。

这年年底,胡香秋和萨雅带着尹安安留在美国的两个孩子来到澳洲和尹正纲团聚,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鲁德曼。作为罗斯福总统的远东局势顾问和参议院最具权威的议员之一,鲁德曼的到来受到澳大利亚总理柯廷和西南太平洋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欢迎。

在柯廷为鲁德曼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尹正纲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尹旭曾崇拜得五体投地的麦克阿瑟将军。

“您的儿子是个逃兵。”

当鲁德曼把尹正纲介绍给麦克阿瑟时,那位美国佬说。

“却是唯一一位我愿意亲自给他颁勋章的逃兵。”在胡香秋发作之前,美国佬很诚恳地道:“我本来打算晋升他做我的少校参谋副官,可他拒绝了,他说菲律宾不再需要他,他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和他的同胞并肩作战,他做到了这一点。”

“我为他感到骄傲。”最后,他说。

“我也是。”尹正纲笑着,紧紧握住美国佬的手。

一九四三年的春节过得索然无味,不仅因为盟军在太平洋上停止了对日本人的进攻,还因为在新加坡的林涣英、尹安安和藏身马鲁古的杨攀一直没有消息。尹正纲知道因为某些需要,他们已经转入地下活动,轻易不会联系他,可整整一年都没有消息,却也太不正常。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都很安全,其他的我不能说。”这是那天鲁德曼对他说的话,这话里透出某种意思,让他觉得,林涣英他们三个,事实上并没有鲁德曼说的那样安全。

终于,四月的时候,尹正纲再也忍不住了,他联络已经深入到加里曼丹的尹旭,让他派人去新加坡和马来亚寻找两位伯父和姑姑。尹旭这两年来跟马来亚人民抗日军建立了同盟阵线,在马来地区的活动非常频繁,让他出面,应该能很快得到三人的消息。

让尹正纲没料到的是,十天后尹旭却给他送来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四月十八日,曾指挥偷袭珍珠港的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在布干维尔岛上空被美军袭击丧生。这个消息到现在都被美日两方封锁着,所以算得上头等机密,尹旭之所以能打听到,则是因为美军获得的山本五十六行踪情报,就是马来亚人民抗日军送出去的。

“山本五十六死了!”尹正纲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惊喜。

参与南京大屠杀的畜生又死了一个!

尹旭在来电中还说,他们已经跟印度过来的一三六部队华人大区联系上,准备扩大日占区破坏活动的规模。他还提到,一三六部队华人大区受命于一个在东南亚地区极为活跃却没有任何代号、不知道从属于谁的情报组织,目前为止,他只知道那个组织的总部在新加坡,三位最高首脑代号分别是成功、成仁和成杰。

成杰!

尹正纲看到这里,全明白了,旭儿这孩子心里还是清楚的,只不过碍于纪律,不好明说罢了。

“只是不知道二哥和小妹,谁是成功,谁是成仁。”不知怎么,看到成仁两个字,他隐隐感到不舒服。

接下来的几个月,太平洋战场一片沉寂,除了偶尔从报纸上和收音机里听到一些诸如抗日游击队在何处伏击日军,击毙缴获多少、抗日特工又炸毁哪里的日军仓库,破坏了哪里的交通线之类的事情外,整个东南亚几乎可以用平静来形容。

但进入十月,盟军就像猛醒过来的睡狮,突然在各个方向对日本人采取强大攻势,当然,这里面尹正纲一家人最关心的还是缅甸战场,不仅因为在缅甸作战的主力是中国军队,还因为他们的小儿子尹昭也在那里。

好消息不断传来,在印度整训一年之后,中国驻印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出日军,甚至就是那支号称无敌师团的日军第十八师团,在他们的攻击下也溃不成军。

从于邦到太洛,驻印军一路高歌猛进。

三月,孙立人的新三十八师和新二十二师攻克缅北门户孟关,作为第一支杀进孟关的中国军队指挥官,尹昭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报纸上和收音机里。

“臭小子,真能打!”就连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胡香秋,也禁不住这样夸奖小儿子。

没几天,又收到消息,曾在南京大屠杀中犯下滔天罪行日军第十八军团,被新三十八师和新二十二师一锅端,就连他们视为神赐的师团战旗,也成了新二十二师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