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认知商:如何认清现实与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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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认知的根基:认知商的神经学基础

一个起风的夜晚,你在森林中踽踽而行。虽然你曾经在这片树林中屡次穿行并且熟识路线,却从未独行过,更从未在这里走过夜路。你来到一处空地,看到远处有个东西不同寻常。它挡住了你的路,你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同时在黑暗中斜眼思忖着那躲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突然,你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因为你觉得那东西是一只巨兽;它的皮肤在月光下幽幽发光。你能感觉到它那虎视眈眈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你,准备对你发起攻击。它那锋利的尖牙清晰可见。它慢慢接近你,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慌乱地思索着自己是要与其搏命还是选择逃跑。你正要落荒而逃,这个动物向你迎面扑来,你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脸乱踢打。你惊声尖叫,直到意识到那东西不过是飘荡在一阵风中装满树枝和树叶的一只塑料垃圾袋,你却吓了个半死。你一把扯走垃圾袋,想想刚才把它当作凶猛怪兽的愚蠢念头,不禁暗自好笑。然后你继续前行。

在上面这个情景中,你是在什么时候认为这个不明物体是一只巨兽的?你是否因为是第一次在黑夜森林中独行,就觉得更容易发生危险?当你第一眼看到这个不明物体时,是否感到紧张和害怕?

在这种情况下,对袋子的误判其实是低认知商的体现。那个恐怖的东西原本只是一只装满树叶和树枝的塑料袋。它根本不会对你构成伤害,但在黑暗中你难以分辨它是什么,这时想象力开始发挥作用,填补缺失的细节。大量记忆也开始涌现,传递一些潜意识信息:也许你看过一部讲述某人在树林里被猛兽攻击的恐怖电影;也可能你听新闻报道过一只捕食性动物逃进那个密林;也许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母亲警告过你不要进入森林,因为她有一个亲戚就在森林里被野兽伤害过;或者更常见的情形是,森林总是让人想起《小红帽》这样的童话故事或《睡谷传奇》这样的文学经典中的凶险图像。

每个人的认知能力各不相同。由于认知商不同,在同样的情况下,人们对事物也会有完全不同的解读。如果另外一个人处于你当时那种情景,也许立即就能判断出那个看起来像动物的袋子根本不会伤人。然而,如果在那种情形下还有一个人在夜间独行,他可能会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而一直不敢睁眼,直至陷入绝望。塑料垃圾袋裹挟着里面的东西会径直打在他那没有保护的脸上,划坏或擦伤他的脸部。这个被吓破胆的人会仓皇逃窜,然后在网上发布消息称自己遭到了超自然怪物的攻击。

在这一章,我们将会探索人类如何认知世界,探讨它的含义、起源以及大脑产生意义的活动过程。

我们都身陷“黑客帝国”?

1999年,安迪·沃卓斯基和拉里·沃卓斯基[5]共同执导了科幻电影《黑客帝国》(The Matrix)并大获成功。在这部电影中,基努·里维斯饰演的尼奥发现,我们生活在虚拟世界之中。人类实际上是巨型计算机模拟系统的一部分,它利用人类能量来统治“现实世界”。在这个“黑客帝国”中,人类的所有经验都非常可信,他们能看到、感受到、触摸到、尝到和闻到一切。他们的记忆和情感都源自黑客帝国中发生的事情,多年来人们一直这样认知现实。直到尼奥不惧黑暗和危险奋起反抗,只为解放人类思维和身体,让人类回到真实世界。

该片监制安德鲁·梅森认为,这部电影的核心在于,“它只讲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究竟是否真实”。当然,《黑客帝国》只是一部科幻小说。(我希望如此——否则我们怎么证明它不是科幻小说呢?)但是,我们或许无法控制我们的认知,或者我们并不是生活在“真实的现实”中,这种观点一直让人着迷。就像上文提到的那个装满树叶的垃圾袋一样,我们会如此轻易地被愚弄吗?

显然,大脑是我们主要的“黑客帝国”,对我们每时每刻认知周围世界至关重要。我们身体的其余部分往大脑传递信息——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或者是不同于这两者的感受——都依次得到解读和回应;大脑不仅告诉我们是否应该做出反应和如何做出反应,还储存了一些信息用于日后回忆和分析。

因为大脑“执行工作”并高高在上地控制头颅内所有其他肌肉而被称为肌肉组织,但大脑其实是一个器官。人们可以对大脑进行解剖、测量和研究。但也有一些我们称之为“思维”的东西,它能唤起我们的意识。但和大脑不同的是,思维是超验的、难以量化的。神经学家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把思维描述为“你之所以成为你自己的东西”。与肾脏、心脏或肺不同,你无法将意识从一个人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

令人困惑的问题是:相对于大脑来说,思维在认知和认知商中起什么作用?思维是否就是大脑形成的认知?思维也许非常微小,甚至是看不见的,它位于肺叶或者内突触上,还是停留在别的什么地方?

如果我们把肢体加入这个关系式,问题就更加复杂了。有时,身体似乎只是大脑的私人司机。但是,神经科学最新研究毫无争议地表明,大脑和神经系统通过共同受体和联结体的复杂网络紧密相连,因此,像笛卡儿学派所认为的那种大脑和神经系统是独立个体的观点非常荒谬。因此,任何关于认知商的解释都基于神经生物学观点,即虽然思维和身体相互依存,但思维和大脑是两码事。通过证明这一论断的正确性,我们或许能确定认知商的来源,而不至于陷入像主导整个宇宙的黑客帝国那种无知妄想之中。

开启认知之门

在本书引言部分,我把“认知商”定义为如何解读事物和偶尔利用我们的经验来区分幻想和现实。但是,“认知”这个词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韦氏在线词典这样定义认知:“人们思考或理解某人或某事的方式……顺畅理解或注意到某事的能力……通过某种感官注意到或理解某事的方式。”这个定义给出了认知的基本含义,但并没有阐明当以感官之外的诸多因素——直觉(或本能)、个人经历、时机等——为基础理解事物时,认知所起到的作用。

因此,要诠释我们所经历的事情,需要比单纯的认知更重要的东西。当我们察觉到某些东西——比如睡谷森林中的可怕物体——这并不是说我们目光如炬。感知包括进入我们大脑直接的、原始的、未经过滤的数据,它们都还没有经过思维和行为对其进行处理。一旦我们认为某个物体有发亮的皮肤、闪亮的眼睛和锋利的尖牙,思维就会产生巨大飞跃;我们的认知就会把结论变成新的现实。在这种情形下,我们的认知商极低。

在《按常识原理探究人类心灵》(An Inquiry into the Human Mind: On the Principles of Common Sense)这本书中,18世纪苏格兰哲学家托马斯·里德(Thomas Reid)研究了“直接性”这一概念。他认为,认知过程应包含关于认知对象的观点或理念,“因此,在实施我们称之为对外部事物认知的那种思维活动时,应从三个方面理解:首先,认知对象的概念或看法;其次,对其当前存在抱有坚定的、不可抗拒的信念和信心;第三,这种信念和信心是直接性的而不是通过推理得出的”。

即使当我们是婴儿时,也能感知和识别物体的直观形状,使我们获得直接性的、未经处理的体验。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相信感知到的物体是确实存在的这一现实。一旦这种认知与感觉联系起来——这是大脑的直接功能,感官体验就会与大脑思维模式建立联系。

试想一下嗅玫瑰花的香气。虽然香味只是一种感知,但当我们意识到玫瑰的气味使人愉悦时,它就会变成一种感觉——除非你恰巧对玫瑰过敏。嗅觉是我们感知快乐或烦恼的工具。感觉依赖于单纯的嗅觉行为,而认知则依赖于对芳香的解读。如果你认为自己会遇到一朵玫瑰,那么你已经在期盼那种令人愉悦的香味;如果你恰巧对玫瑰过敏,那么你会选择绕路而行以免因为过敏而去看医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表明了认知商作用的基本原理。

一棵树倒下带来的哲学难题

这是一个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哲学和科学谜题。1710年,爱尔兰哲学家乔治·贝克莱(George Berkeley)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棵树倒下,如果周围没有人听到,那么它倒下时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我很抱歉,因为我在这里设置了一个陷阱:“没有人”暗指的是没有人类;动物当然也有听觉能力,因此,在听力范围之内,这些非人类生物当然能够感受到树倒下的声音。但是,只有被生物生理感知的声音,才是真实存在的声音吗?

哲学家对此仍然争论不已——尤其是那些坚持认为我们的感觉官能只存在于我们思维中的哲学家,而许多物理学家转而通过量子力学理论寻求答案。当一个声源使另一个声源(如空气或水)分子发生振动并产生分子波时,声音就产生了。所以,从科学角度来看,在技术层面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我们(或附近的动物)是否在场亲耳听到,任何树倒下时都会产生分子波,从而发出声音。

让我们把这个科学观点向前进一步推进。我们都知道树倒下时的声音是“砰”的一声。如果树倒下时附近没有人听到“砰”的一声,我们仍然知道会有声音,因为我们仍然记得那个声音——当我们有了听觉意识并能感受到震动时,我们就认为这是客观事实。我们的思维会把分子波理解为“砰”的一声,因为通过各种渠道,如在森林里听到过这种声音或(在电影、电视或广播中)听过这种声音录音,我们都能认知到树木倒下砸中地面时发出的声音。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树倒下却没有发出“砰”的声响。

感官超负荷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每一种感觉官能都很重要,在专门的感官器官(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和皮肤)管理支配下起作用。整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刺激源,感官主动或被动地对这些刺激做出反应。我们有可能会碰巧闻到路旁玫瑰花的芳香,也可能当我们发现花朵后会特意走上前,贴近细嗅,顿觉香味扑鼻,心旷神怡。

毫无疑问,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个过程是如何运作的。要获得某些认知,就需要一个或多个感官同时或单独进行复杂的相互作用。感觉器官包含探测身体感觉的受体细胞。普通受体遍布全身;特殊受体包括鼻腔和口腔中的化学受体、眼睛中的光受体和耳朵里的机械受体。这些受体细胞捕捉各种刺激,并将其能量转化为电化学信号,这些信号把有关刺激的信息通过神经系统传到大脑。

在大脑这里,电化学信号被传导到附近的初级处理区,信息的最初特点根据原始刺激特征——即它的气味、味道、感觉等,得到详细分析。然后,经过修正的信息被传送到丘脑,它是位于大脑深处的结构组织,用于传送感觉和运动信号以及调节知觉和睡眠。

对于我们的感觉官能来说,丘脑扮演着首要守门员这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它决定向大脑皮层传递什么样的信号。例如,为了能够看到东西,视网膜必须通过视神经把输入信息发送到丘脑;在这里,旧数据和新信息被整合形成新信息,然后被传送到大脑视觉皮层。

不容忽视的还有大脑新皮层,这是大脑皮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帮助控制诸如感觉知觉、运动指令、空间推理、有意识的思考和人类语言等机能。一些研究表明,大脑新皮层使我们对周围世界产生不同的认知。

这听起来很简单,对吗?但是大脑的运作过程并非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大脑产生认知,还是认知塑造大脑?

有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们感知到的几乎所有事物也许只不过是外部世界在我们内心的模拟,这有时候是由我们的感官采集抽样数据造成的。在对此蹙眉怀疑之前,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新理论,而是一个已经被广泛接受的科学理念。

换句话说,我们恰好置身于黑客帝国之中(尽管没有机器系统向我们提供虚假的现实)。现实是真实的,但是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触摸到的和闻到的都在我们头脑之中,这是由于大脑中具有“内置虚拟现实机器”,正如“大脑解读”网(BrainDecoder.com)总经理巴哈尔·格里布尔(Bahar Gholipour)所描述的那样。当然,有许多神经科学家可能对此观点持有异议。

无论哪种情况,人脑科学家似乎都认同这样的观点,即在我们理解世界的过程中,感觉信息和心智模式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从生命之初,我们的大脑就积累经验,并构建图像来预测未来与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

这是一种原始的生存游戏。我们的大脑根本无法精细处理数十亿的感官输入信息,所以我们利用过往经验填补空白,加速处理过程或受情绪影响直接跳转得出结论。当你从后视镜里看到红灯闪烁时,你会以为警车在后面跟着,因为你刚刚在停车标志处飞驰而过。你还会心跳加速,因为你两个月前收到一张罚款,保险费率要因此而上涨。这种情况下,所有这些输入感觉信息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消化掉,但这足以说明,你的思维会误导并降低你的认知商。其实,后视镜里闪烁的红灯来自一辆救护车,可见你的认知商并不是无懈可击。

由于我们会有意无意地对这么多数据做出判断——很多时候,我们的感觉并没有对此进行清醒的或全面的甄别,我们有理由相信,90%的人认知都是一种心理建构(mental fabrication)。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偶尔会碰巧得出准确的结论(或者几乎正确的结论)。我们只要认识到大脑怎样改变我们的认知,就可以利用认知商来控制我们对现实的感知。

大脑,大脑——何为大脑?

你可能认为人们对大脑已经非常了解。毕竟对于大脑的研究正在飞速发展。在过去两年间,美国和欧盟都进行了新的研究项目以更深入地认识大脑。记录大脑活动的技术正在以革命性的速度提高。科学家开始逐步掌握折磨大脑的极端复杂疾病以及如何治疗这些疾病。在俄亥俄州立大学,科学家利用皮肤细胞培育出一种“迷你大脑”,即类器官,它相当于人类胎儿大脑的基因组织,可以用来治疗癌症、自闭症、帕金森症、阿尔茨海默病[6]以及其他一些使人衰弱的神经系统疾病。这一成果是紧随着一项雄心勃勃的“通过推动创新型神经技术开展大脑研究”计划(Brain Research through Advancing Innovative Neurotechnologies, BRAIN)而进行的,这一缩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巧合——其目的是加快“我们对大脑神经回路的理解”和“形成对大脑的根本性认识”。

然而,正如《纽约时报》在2014年报道的那样,越来越多有关大脑的信息表明了一个进步悖论:所有这些伟大的进步反而凸显了我们实际上有多么无知。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你知道的越多,就会发现你不知道的越多”。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间接地反映了大脑的复杂性。人类大脑平均有900亿个神经元,它们构成100万亿个连接或突触。如此复杂的构造蕴藏着太多未解之谜。

在本章前半部分,我提出神经系统分解理论,从技术角度上把大脑认知归结为从A到B再到C的过程,并从医学角度上有助于对其深入了解;医疗工作者每天都确认并治疗影响这些系统的疾病。然而,对于大脑感知的方式和原因以及A、B、C之间的中断,仍然有很多未知之处,大脑是神经学的“捉迷藏”游戏。

虽然我们的大脑不停地解读输入信息,但我们并不是计算机或机器人。事实上,我们并不十分确定大脑如何处理源源不断的信息;大脑所经历的电磁波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波,而是图像和颜色。当看手机时,你不会有意识地去看屏幕上不同颜色的波长。(或者至少我希望你不会这么做——如果你这么做,我相信军方会拘禁你,并对你进行深入调查。)当听歌曲时,你不会因为这些声音悦耳的振幅和频率才发出会心的微笑。当你走进一家餐厅,闻到厨师正在准备的食材香味,你不会想:“哇!我闻到那些溶解在空气中的化学混合物真是好闻啊!”相反,你会期待着享用一顿美味大餐。我们的认知惯于走捷径,因为这样效率更高。颜色、声音、气味和味道是我们感官体验的最终产物。

我们的大脑要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外部刺激与自身产生的感觉结合起来。这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举动,但它有助于阐明我们是如何区分世界和我们自己的。大脑正是这样对来自外部世界的浩瀚数据进行甄别选择,并赋予其意义。

毕竟,这是大脑的部分工作——从刺激中构建世界图像,并将其与我们记忆中的、我们需要的和我们希望的联系起来。从进入大脑的感觉和大脑发起的行为的角度观察神经系统,似乎所有行为中都含有某种解决问题的智慧。但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讲究逻辑的器官会经常在认知商上遇到这么多困难,并且很难区别真实和虚幻?

在下一章,我们将探索当专注于正确的认知和想法时,大脑能将我们治愈的神奇力量——我们还会讨论,当任由恐惧侵害我们的复杂身心平衡时,我们会变得既绝望而又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