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还不退下！”柒夜大喝一声，蝶风窝着一肚子火，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只好先行退了出去。
屋内两人依旧成对峙之势，柒夜站在一旁，谁也没有注意那退到门外的身影急匆匆的往清风院的方向走去。
蝶风一走，郑颜嫣刚刚的气势忽然有点减弱，自己第一次面对这个场面，贴身婢女离开，心中难免有点慌张。
仲老将她的神情全都收入眼底，先前老者一派祥和之气在那婢子出去之时倏然消失，带着深深皱纹的面部瞬间恢复面无表情。
“王妃可是司王府长女司晴？”未待郑颜嫣开口，仲老率先问道。
郑颜嫣不知他为何转移话题，但还是低头答道：“是。”
仲老眼中浓意加深，眸色如一汪黑潭深不见底，紧紧逼视着郑颜嫣，那目光竟让郑颜嫣有一丝胆怯，总感觉面前这人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让她不寒而栗。
“老身与司王爷倒是有一些交情，不若王妃将老身引荐一面，这件事我好好给王爷解释个清楚，免得王妃误会。”
仲老悠悠开口，始终注视着郑颜嫣的面部变化。
果然，郑颜嫣在听见这句话时，脸上血色淡然消逝，紧张情绪掩不住，连一旁的柒夜都看出了些端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司王爷让她到洛王府低调做人，避免与王爷见面，若是知道自己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开始训起人来，定会责罚自己。
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主动上前两步走到仲老面前：“原是家父旧识，那晚辈可要在这里赔个不是了，家父一声清荣，想必与家父相识的人也必是一身正直，晚辈眼拙，刚刚跟老爷子闹着玩呢。”
郑颜嫣咯咯直笑，仿佛遇见司王爷的旧识很是兴奋，就差没搬个凳子坐下来跟仲老好生聊聊。
仲老顺着她的话接下：“无妨，当年你还小，也是这般性子，受了委屈定要为自己寻个报复，多年过去，果真是一点没变，哈哈哈．．．．．．”
仲老哈哈大笑，看着郑颜嫣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似是想起了旧事，一下子停不下来。
郑颜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木着唇跟他一起笑。
正在此时，柒夜的眼光突然转到床上，那轻纱下的人影盖着薄被，薄被似乎被微微耸动了两下。
“仲老！艺姑娘好像动了！”柒夜大叫，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假笑。
仲老一瞬间收敛了笑意，迈步到那床前。
郑颜嫣转身，未染丹蔻的十指藏于袖底下，不自觉的捏紧成了拳。
她今日过来，就是听闻王爷前几日和艺容姑娘一起归府，但艺容好像受了重伤，王爷直接将她抱到了自己房内，数日下来，艺容始终都在洛渊房里。
今日清晨的时候，又听见下人嘴碎。
“王爷听说这几日都歇在书房，将房间留给了艺姑娘。”
“除了王妃娘娘外，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进入王爷的房呢，王爷房间可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的．．．．．．”
“你说这艺姑娘会不会成为咱们王府第三个娘娘？”
两个婢子正嗑着瓜子嚼舌根，身后却突然传来金盆落地的声音。
回头就看见郑颜嫣一脸冰冷的站在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下跪：“王妃娘娘，奴婢们刚刚说的都是下人们以讹传讹，当不得真，还望王妃恕罪！”
她到底没有为难她们，心中关于身份的结一直在，她原比她们还卑微，又怎么能去为难她们呢？
两个婢子走后，她掏出怀中的锦帕，上面的紫色汁液已经被她亲手洗得干干净净，洁白如新。
刚刚两个婢子口中的王妃娘娘，指的是司晴，而并非她，她从来未曾踏入过洛渊的房间。
那句“你说这艺姑娘会不会成为咱们王府第三个娘娘”却一直在脑海盘桓，挥之不去，心中那抹不快放大，她才带了婢子，来了这里。
“容儿？”仲老焦急的话将她的思路打断，她把这些想法全都强压下去，走上前一起去查看。
床上的艺容漂亮的凤眸却未曾睁开，只是娥眉深深蹙起，眉宇间颇为不满。
仲老将手搭上她的脉搏，体内真气还是横冲直撞，极不稳定，也并没有苏醒的意思。
“奇怪．．．．．．”仲老喃喃，抬头却看见艺容粉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他将耳朵凑近了，这才听清楚，艺容一直重复的是“吵死了”。
仲老失笑，这丫头，就算在昏迷中，听力却也如此敏感，刚刚自己和郑颜嫣的谈笑恐是让她感到了焦躁。
“王妃娘娘，小女不适，王妃先请回吧。”仲老将艺容的被子仔细掖了掖，毫不客气的对郑颜嫣下了逐客令。
语气之下，似乎是她扰了艺容清净。
郑颜嫣袖下玉指攥成的拳愈发握紧，面色却毫无波澜，柔柔绰约拂手，脚步轻移：“如此，司晴便不叨扰了。”
在走出门口前，她忽的顿住脚步，头也未回的说了一句：“王爷喜阴，屋子湿气较重，仲老还是给艺姑娘换个房间较好。”
说完不等他回答，紫衣袖裙绰绰而去。
柒夜望着那抹绰约的背影，听闻她恍若吃味的语气，眉宇间染上一点疑惑，喃喃道：“王妃好像突然有了以前的影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嗤笑。
柒夜转头，仲老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那笑声似是嘲讽，或只是单纯一笑，缥缈而去，片刻消失无影无踪。
“小伙子此话欠妥，晴儿性情刚烈却并非蛮横无理，老身与晴儿多年未见，也不知这司瑾陵那厮如何养的女儿，竟将晴儿养成了这副性子．．．．．．”
仲老四处看了看，随即在一张躺椅上和衣躺了下来，那双老得浑浊的眼睛悠悠闭上，一腿叠上另外一条，懒洋洋的晃悠着。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说下去，柒夜脑中回荡着他刚刚的话，又想起王妃在时他那句“当年你还小，也是这般性子，受了委屈定要寻个报复”。
两语相冲，似是而非，柒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面前老者像是在提点着什么，正欲开口询问，躺椅上却传来了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