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李宴那双幽邃的眼眸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轻抿紧。
“这个孩子你不必强行留着，孤会让皇姑母给你准备好方子，准备落胎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如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听见他这样的话时，凌雪整个人都僵在了床榻上，她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是出现了幻听。
她目光怔愣地仰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半晌后方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顿时手脚一阵冰凉，脸色更是变得惨白了起来。
连在一侧的橘芯都吓了一大跳，万万没想到太子会这样说。
而凌雪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褥，手背冒出了青筋。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子，对于他这样的话，她感到惊愕、愤怒和委屈。
她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他就要自己这样不要了？
“殿下，你说什么？”
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眸眶已然是憋得通红，鲜红的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白。
她尽管忍得很平静，但是轻颤的声音，略有些崩溃的神色已然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
李宴看着她的神色很平淡，那张俊美的面庞依旧那样让人心跳加速，但此时看着这样的他，凌雪只觉得心尖像是在被凌迟一样。
他这样冷漠的姿态，就好似在告诉她，前几日里他表现出来的喜悦都是假的，连对她的好都是虚幻的。
她曾经所幻想的那些，都是不可能被实现的！
这对于凌雪而言，是比凌迟更加痛苦的感受。
“你身子弱，不适合生养。”
李宴淡淡地说道，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万分重视的。
只是他深知自己母妃饱受生产的痛苦与折磨，所以即便是他对凌雪没有男女之意。
但这人既然是自己娶进门的，那他就得负起这个责任，他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有这些。
“你放心，就算是今后你没有子嗣，你在府中的地位一样是不会变的，这是孤能为你做的。”
李宴也深谙后宅争宠的手段，诚如艺容所言，他的未来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的。
但是他的太子妃，恐怕这一生都是无法立下的，这府中便也就只能是侧妃为尊。
凌雪是个打理后宅的能手，将来后宅交给她是完全可以的，他也会给予她足够的尊荣和体面。
闻此，凌雪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咽喉、肺部就像是有一片火在燃烧。
他竟是这般想的吗？
她为他生育子嗣，仅仅是为了自己地位的尊荣与体面吗？
她略有几分苍白的唇瓣霎时就哆嗦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更是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心如刀绞的滋味，几乎要将她给折磨得昏死过去。
“艺容！艺容！你过来……”
凌雪眼眸血红，整个人的身子都战栗了起来，几乎是扯着嗓子冲卧房外面大喊。
艺容与洛渊原是在外面等着的，但是忽然间听见凌雪这样近乎崩溃的声音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看了洛渊一眼，后者的脸色淡漠，显然对于凌雪是生是死，他是不关心的。
“我进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她无奈轻叹一声，然后起身朝卧房走去。
她刚踏进卧房，便能清晰地听见凌雪哭泣的声音，似乎很悲痛。
她蹙眉掀开了珠帘，见到了神色淡漠站在一侧的李宴，也不知道他跟凌雪说了什么，竟能让她情绪崩溃成这副样子。
“你好生歇息，照顾好侧妃，有劳皇姑母了。”
太子见到艺容进来，便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卧房。
此事对凌雪而言是残忍了些，但总比她今后一生都要泡在药罐子里的要好。
他身边的药罐子已经够多了，既然是能够阻止的事情，他就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凌雪看着他淡漠离去的背影，趴在床沿上哭得很是伤心。
艺容站在一侧静静地凝视着她，记忆中的凌雪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对于任何事情她都是鲜少发言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情绪失态的凌雪，她一直都是一个严厉要求自己的闺中小姐。
她在人前的一举一动都是十分严谨的，哪里像是这样失态过？
“你如今需要静养，情绪不宜过于起伏。”
她见凌雪半晌都没有开口，而是在兀自流着泪时，她不得已才开口。
她的医术虽是不错，但也只是能治病，却是不能治命的。
尤其是还是凌雪这样的情况，她并非大罗神仙，能保住她的胎儿一次，未必就能够保住第二次的。
凌雪闻声，方才逐渐收敛自己的失态。
但她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脸上的泪痕却是很清晰的，她的目光有些火热，就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似的看着艺容。
“公主，我求求你，帮帮我……”
她想动又不敢动，只能用眼神哀求地看着她。
艺容皱眉，对于她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本宫已经为你保住胎儿了，还要如何帮你？”
橘芯在一侧见状，连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声音中透着焦急与担忧地将方才太子的话转述给了她。
听罢，艺容心底是很是无奈。
其实，李宴的做法是很正确的。
凌雪的身子本就弱，加上她一直恪守传统，谨遵闺阁女子所谓的“本分”，几乎就没参加过骑射之类这样的运动，只会在一侧安安静静地绣花，临摹这些事情。
身体长时间得不到任何地锻炼，能维持她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已是很不错了。
“其实，你是可以考虑太子的提议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你着想。”
她平静道。
凌雪闻此，抓着被褥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似有几分赌气与执拗地说：“不可能！旁人能生，为何我就不能？！”
她得不到太子的心，子嗣便是她心中唯一的念想了。
倘若老天爷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便也就罢了，她也只能认命。
但如今，这个希望是老天爷亲手给她送来的，她又怎会这样放过？
见她这样执拗，艺容担忧她的身子，没有将话说得太狠。
“你的身子你是清楚，倘若没有这一次的意外，或许你这一胎在生育后好生调养，亦还是有机会恢复的。但是这一次，你就动了胎气，见了红。”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同为女人，她如何能不懂凌雪的感受。
但还是一个医者，这些风险她是有责任告知患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