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艺容还瘫在床上,沁欢就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手中拿着一件广绣鹅黄百褶裙,娇俏声声将艺容从床上唤醒。
“姑娘姑娘,快起榻了姑娘,宫里来人了!”
艺容半睁双眸,看着面前脸蛋红彤彤的沁欢,懵懵着点了点头,长腿一弯,卷了半个被子翻了个身,竟又不动了。
沁欢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偏偏床上那人纹丝不动,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耽搁不得啊!
沁欢在原地踱步,正思考着要不要去打一盆水将自家姑娘泼醒,忽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艺姑娘何在?”
沁欢心里一惊,以为是宫中的人,见自己姑娘迟迟没有出去进来抓人了,看了床上还是没反应的人,叹了一口气,往屋外走去。
“公公,不好意思,我家姑娘还得......”
“你叫谁公公呢?”
话音未落,沁欢的话语便被打断,寒冬腊月,偏偏这声音带着如玉的温润,身躯凛凛,手摇那把终日拿在手中的折扇,话语虽有责怪之意,脸上却并无责怪之情。
初冬暖阳刚刚升起,斜斜打在来人侧脸,脸如雕刻般俊美绝伦,那双眼珠不似洛渊浅蓝,反倒是极其纯正的黑色,如同黑曜石炫目夺人眼球,沁欢呆呆的看了片刻。
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弯腰福福行了一个礼:“奴婢参见二公子,刚刚奴婢以为是宫中来人,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洛冷将折扇收拢,笑意未减:“无妨,本工子正好也要进宫一趟,得知太后召姑娘进宫,特地来寻她一道。”
沁欢张了张嘴角,本想问为什么要来寻姑娘一道?但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笑意吟吟道:“姑娘还未起榻,有劳二公子稍等,奴婢去给您沏壶茶。”
“不必,本公子就在这里坐一坐。”说着,他抬动脚步,青袍之下双腿修长,几步间便到了沁欢所在的石凳子旁。
“那奴婢先退下了。”沁欢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身影,又是微微福身,转头欲走。
“稍等。”洛冷却突然唤住了她。
沁欢顿住了脚步,呆呆的转头。
额间忽然一点凉意,如同这腊月的风没有温度,男子青色袖袍微微划过自己的脸庞,沁欢顿时连身体都僵直了。
洛冷将手指从她额中取下,一片梅花瓣跃然于指尖,看着面前紧抿嘴唇好似不会说话的沁欢,有些失笑:“公子看你额间有物替你择了下来,怎的这副表情?”
沁欢无意间咽了一口口水,只感觉额间那手指冰凉感还未散去,心中热意涌上脸庞,脸颊瞬间便有了烫感。
她一下子转头,连礼数也忘了,只端端喊了一声“多谢二公子”便往房内而去,脚步似乎有些凌乱匆忙。
洛冷看着她翩翩而去的背影,原本扬着的唇角慢慢平下,手臂缓缓垂下,握着那把折扇背在背后,眼神深邃漆黑不见底,约约要将人吸进去的感觉。
艺容在沁欢持久不懈的努力下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太后找我作甚?”面前一面铜镜,镜子里的艺容眉已描好,黛眉下一双巧木盼兮缓缓流转,惊鸿一瞥便颠倒众生。
沁欢正在她头上捣鼓着,想着是要进宫不能太失了仪态,便为她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如此一来,艺容整张小脸完全暴露于人前,不带任何遮掩。
冰肌玉骨,娇颜似水,只是艺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沁欢,这发髻看着虽使人蕙质兰心,但你家姑娘好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样你可觉得有何不妥?”艺容的玉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沁欢看着她的手,心中腹诽,这习惯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以前姑娘就从来不会做这样的动作,猛然间听到她的问话,抬头啊了一声。
“哎呀!”她惊叫一声,连忙将那刚刚扎好的发髻弄散了下来。
这是给已出嫁之人挽的发髻,她竟然给姑娘挽上了,真是罪过!
艺容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唇角微勾,手指在桌上敲打不停,饶有趣味的问了一句:“我家沁欢可是心中有了如意郎君?这样的错误以前你可不会犯的。”
冷不防头皮被拉扯了一下,艺容嘶了一声,倒也不太痛,镜子里去看见沁欢满脸通红。
“姑娘你竟瞎说!”她跺了一下脚,面露娇羞如含苞待放的莲花,手上动作却有点慢了下来。
不知怎的,刚刚那才被忘却的额头冰凉触感好似再次袭来,以及那带着幽雅花香的青色袖袍......
艺容看着她恍惚的样子,挑了挑眉梢,眼角笑意吟吟,也并未再说话。
从马车上下来,艺容看着前面那骑着白马的青影。
兴许是要进宫的原因,他今日打扮得不如往常随意,挺拔身影立于马上,束发高冠,雅量非凡。
宫中不允许骑马进入,在门前便翻身下了马,待人把白马牵过一旁,才回头看着艺容。
眉如墨画,青色的衣衫让他看起来瘦削了几分,却不难看甚而俊美,唇色比寻常男子更加鲜艳却丝毫不显女气,反倒带了淡淡凉薄之感将整个人显得越发似画中谪仙。
缓步向着艺容走进,眉宇间笑意盈盈。
“艺姑娘,请。”
艺容淡漠的一笑,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同往那宫门深处走去。
一路无言,艺容将两人距离恰到好处的保持了三尺之远,既不显得唐突,也不显得漠然。
只是那绚丽双眸中透着的疏离还是明确表露了她此时的心意。
不跟洛冷走得太近。
“艺姑娘平日跟大哥倒是挺谈得来,怎么到了洛冷这里,就变得如此寡言?”洛冷似乎是想让气氛活跃起来,温温的开了口。
对于他突然提起洛渊艺容眸间不知名情绪一闪而过,随即一贯疏离淡漠的笑容从脸上浮起:“冷公子过虑了,艺容跟洛王爷,也不是很熟。”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又无端端浮现出那日两人在那寒潭中,比起此刻,倒是算“挺谈得来”了。
洛冷见她好似不愿开口,也不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