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宏伟的皇宫里,虽是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庆的窗花,虽是有几分过年节的喜庆气氛,却是挡不住那坚固宫墙的冰冷侵蚀。
多年未曾有过宴会的洛王府宴请王公贵族,在后宫也传开了,倒是成了消遣打发时间的话题。
吕后此时正伺候着皇帝歇下,盘金香炉中点着安息香,香烟袅袅,吕后一如既往的严妆丽服,愈加地显得雍容华贵,威严不可侵犯。
香宣悄然走了过去,在吕后耳边低语了一番。
吕后微微掀起眼帘,眼眸深黑,沉下了一片暗影,压低着声音:“果真如此?”
“一字不差。”香宣抬眼恭谨地回应。
吕后听罢,半瞬都不曾说话,只眼底飞逝的那抹戾气来看,显是对香宣带来的消息是极不悦的。
“好生照料着皇上。”吕后斜视一眼司南,那双凤眸中透出来的威慑是不容抗拒的。
“奴才明白。”司南手持着拂尘,躬身顺从地回应着,可到底心中是不悦的。
他是打小便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是瞧着皇上从亲王登基的,虽是个内侍,可这身份到底也不一般,便是一般的王公大臣见了他都会给几分薄面,就更莫要说这后宫的妃嫔了。
可偏生皇后这儿却总是横眉冷眼,似他抢了皇上似的,本就是净了身当差,这颜面本就低人一等了,好容易有这般的地位,却依旧被踩着脸面,心中多少自是羞恼的。
吕后却不知自己这般作为,早早就为自己埋下了隐患。只乘着凤辇回到了景辰宫,一回到宫中,她眼底的戾色便再也藏不住了,手中那碧玺带翠十八子手串被她啪的一声,愣是不爱惜地拍在了黄梨木桌上,那翠珠便是生生地裂了几丝裂痕。
香宣俨然是被吓着了,忙下跪急急道:“皇后您息怒呀!”
她自是知晓自家主子是为了何事生怒的,可眼下木已成舟,她们也只能另想法子了。
吕后眉目凌厉,目光微深,眼底中淬起星星点点的寒芒,口气夹着冷厉,轻嗤一声:“本宫到底是小瞧了那洛相去。”
香宣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两下,恭谨道:“那是他们不识抬举,娘娘有意要提拔艺少医令,是她自个儿不知趣,娘娘莫要因不相干的人的伤了自己才是,不值当。”
吕后轻笑,眼眸地泛起丝丝如湖水在阳光下粼粼的波光,愈加显得她气息森寒,口气悠然:“你且起来罢,到底是她不知好歹……”
名册只是内务拟定,还未颁发下去,各府亦还未收到消息,便是有消息透露出去,此事已是成舟,她总不能为皇帝安排一个并非完璧之身的女子入宫的,这是秽乱后宫。
艺容与洛渊此事虽是得手了,但却是将吕后给得罪死了,且永元帝那边作何感想还未可知。
倒是太后听闻此事时,正斜靠在紫檀雕花椅上,半开阖着眼目,眼底乌深,把弄了一下手指上金色蓝玉珠粒镂空珐琅的护指,嘴角露出一抹深意:“倒是个懂事儿的……”
在一边伺候的吉祥了然此话是何意,心中却是微微一凛,倒是是皇族,心思自是不可测的。
“你就不好奇哀家为何会这般说?”太后抬了抬眼,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这身子自打医治好之后,她便感受到了久违的爽利,心底对艺容自又是偏爱了几分。
只是这几分的偏爱,却须要建立在她对皇室没有任何威胁,只有用处的情分上。
吉祥姑姑微微颔首,含笑着道:“太后您就莫要取笑奴婢了,奴婢焉能想到那些呢?”
太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来,眼眸微微闭合,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着:“她有那般厉害的医术,倘若真成了后妃,若是柔淑贤惠那便也罢了,若她有异心,这后宫之中焉能有这般安泰?”
“后宫从来不乏争斗的,你我是如何走到今日的,你且都忘了么?如今这后宫中有吕后,虽是跋扈专横了些,到底是压得住那些个花花心思的人。她那张脸面,你亦是瞧见了的,哀家若是再年轻个数十岁,怕也是要嫉妒的……”
吉祥心中虽是早已猜到,但这亲耳听太后说出来,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她是太后的陪嫁,数十年都陪着太后走过来的,再明白不过太后的心思了,太后厌透了那些个腌臜的争斗,一心只喜欢后宫平衡。
她颔首笑道:“太后远见……”
太后轻笑了一声,又开阖了眼眸,眼底有笑意飞逝:“这哪里是我的远见,亦是那小丫头自个儿也聪明。”
吉祥见此,便知太后是动了心思的,故作无意道:“洛王府世代功勋,是有功之臣,可如今府中只两位公子,却还有一位是养子。王爷年轻,多娶几个姬妾亦是好的,为洛王府带些人气亦是不错的……”
“如此,那哀家也便全了阿渊那孩子的心思,这么些年亦是难为他了。皇帝的政务哀家是不便于插手的,抚慰一下臣子哀家还是能做的。”
太后悠悠地开口,眼底有精芒飞逝,绝了皇帝的心思,又保全了后宫的安宁,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吉祥颔首,宫门还未下钥时,她持着太后懿旨与一众令人眼馋的赏赐便出宫去了。
吕后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细细地过目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册。艺容这颗棋子没了,她总得是为自个儿着想的。
一颗棋子没了便没了,只要她还在这个后位上,便会有无数的棋子,只不过稍感遗憾罢了。
“哦?太后老人家这段时间来却是愈发的精神了……”吕后听了,并未有所停顿,纤纤手指带着金色翡翠珠护指,细细翻阅着名册,嘴角只露出了几许冷然的笑意。
香月恭顺地道:“谁说不是呢,太后有隐疾一事,后宫中这些个小主儿们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如今那新封的少医令治好了这症候,自当是得了太后欢喜的。”
吕后不可置否,淡淡一笑,拿起墨毫,在名册上划了划:“且由着她去吧,本宫又怎会与一个花甲之人相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