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学楼转角处，一个漂亮的女生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异景象——瘦弱的男孩，背对着冯琨，身子不住地发抖，右手在颤抖中向前方伸出、举起，在他正对面一两米远的地主，一个高大的男生用手捂住脖子，舌头伸出唇外。
巩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地面提起，悬在刘小斌面前的空中。他双眼惊恐地圆睁着，双腿不住乱踢，身子剧烈地扭动，想摆脱那可怕力量的束缚，然而一切均无济于事。
“惩罚，惩罚！”带着尖厉笑声，三种不同的声音在刘小斌身边回荡，除了刘小斌，没人能听到这些声音，人们听到的只是刘小斌对这句话的机械重复。
操场上的学生们在向这边聚拢，离得近的人无不发出惊恐的尖叫，离得远的人加紧脚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教学楼的窗子一扇接一扇地打开，无数好奇的目光从里面投射出来。
冯琨也被惊呆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你在发什么呆？快救他们！”
女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随后，一个长发的身影从他旁边一掠而过，冯琨打了个激灵，看到宇文艾一把推倒了刘小斌，将悬在空中的巩涛拉回到地上。巩涛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抚摸，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十分难看，但很明显，保住了性命。
“你是谁，为什么阻止我！”刘小斌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冲宇文艾喊叫着。
“冯琨，看好你的朋友！”宇文艾站在巩涛身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好像有看不见的敌人在她身边游荡。
“小斌！”冯琨顾不得想清一切，一把抓住刘小斌。“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魔鬼……魔鬼！”孔琳坐在地上，身子打颤，不停地小心嘀咕着。宇文艾瞪了她一眼，冲她挥了挥手，孔琳的身子猛地停止颤抖，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不许伤害她！”刘小斌发出疯狂的叫喊，想要冲向宇文艾，吓得冯琨急忙紧紧抓住他。
“你在干什么？”冯琨惊讶地叫着。虽然宇文艾根本没有碰孔琳，但冯琨有种奇怪的感觉，孔琳的昏倒，一定与宇文艾的挥手有关。
“闭嘴！趁全校的学生都围过来前，把他带走！”宇文艾指着刘小斌，冲冯琨吼了起来。她的声音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是女王在对臣子下令一样，冯琨想都没想就立刻执行，抱起刘小斌，冲开人群，向宿舍区跑去。那里在白天，是全校最冷清的地方。
宇文艾在无数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始终守护在巩涛身边，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不住环视四周。学生们不懂她在干什么，有几个刘小斌班上的同学，想过来扶起孔琳，宇文艾凌厉的目光立刻扫过去，令那几位高中生感到不寒而栗，慌忙退开。
教学楼上，探出几张老师的面孔，随即又缩了回去。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老师们就会赶到这里。
这时，宇文艾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学生们中间经过，向宿舍区慢慢走去。她觉得那身影有哪里不大对头，所以微微愣了一下神，而就因为这刹那的疏忽，一股巨大的力量袭击了她，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引来高中生们的一阵惊呼。
她想起了游戏中角色那熟练的暗杀技。
冯琨拖着刘小斌，飞快地跑入宿舍区，刘小斌挣扎着，但无济于事，他那弱小的力量，根本不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察的对手。
“小斌！”冯琨吼叫着，“你怎么了？静下来！”
“他该死！他要接受惩罚！”刘小斌大叫着，始终无法安静下来。冯琨忍无可忍，只得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
“清醒过来吧！你难道想变成杀人凶手吗？”
刘小斌昏了过去。
该死！冯琨暗暗骂着自己。下手太重了，这男孩本来就瘦弱，根本经不住这么一下。看看周围，没有任何适合小斌休息的地方，冯琨干脆抱起他，跑进了宿舍。看宿舍的老工友阻拦了一下，但见刘小斌真的昏迷不醒，便同意两人进入，还主动将冯琨带到了刘小斌的寝室，帮他打开了门，然后跑去找校医了。
看着失去知觉躺在床上，但仍保持着紧张表情刘小斌，冯琨仍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传说中的气功？内力？科幻小说中的超能力？特异功能？冯琨把自己能想到的每一种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答案仍是不确定。但有一点，他却确定无误，那就是刘小斌一定与之前所有的死亡事件有关。他的心在向下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会与杀人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想得到答案，只能问他本人。冯琨抱起刘小斌，用力掐他的人中。只忽是刹那间，刘小斌在一起呻吟中醒了过来，怔怔地看着冯琨好久，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不要哭！”冯琨抓住他的双肩，皱眉盯住他。“告诉我，小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此刻的刘小斌，已经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软弱、羞怯、胆小怕事。
冯琨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必须放松，否则可能引起反效果。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真诚地说：“小斌，你难道不相信我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小斌抹着眼泪，身子颤抖着：“巩涛……他死了吗？”
“没有。”
“你没骗我？”
“没有。你也看见了，一个女生救了他。为什么要……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刘小斌抽噎着，犹豫了好久，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说谎，他骗孔琳，他说一切都是因为我，他说我在校长面前说孔琳的坏话。孔琳再也不愿理我了，她恨我，她讨厌我，她还打了我！”
这是刘小斌说得最清楚的一句，其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冯琨根本听不清，但能明白，他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是在为孔琳对他的厌恶而担忧。
“小斌，我是你的朋友，对吧？”冯琨打断他的话，与他双眼对视。刘小斌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是我惟一的朋友。别人不是欺负我，就是看不起我，只有你愿意帮我，只有你愿意和我坐在一起聊天……你知道吗，我刚才多么盼望你能出现，能帮我向孔琳解释一切啊，我本来想去找你，找你帮我，可……可他们不停在我耳边说，不停说，我快要疯了，我耳朵里全是他们的话，全是！我不想用那力量，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想！可……可那时我忍不住了，当我看到孔琳看我的眼神，我忍不住了！”
冯琨呆呆地听着，好半天才问出口：“那力量？什么……什么力量？”
“你……你相信世上有魔鬼吗？”刘小斌看着他，又问出了曾经在球场边提过的那个问题。
“你想说，刚才那……”冯琨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指方才发生惊人一幕的那个方向。刘小斌点了点头：“上次，我本来想和你说，但怕你以为我是疯子，不再和我做朋友，所以我没敢说。”
冯琨脑海中，出现巩涛悬浮在空中不断挣扎的一幕，从脚跟开始涌上一股寒意。他不相信那是魔鬼作祟，但又不能不相信那现象源自于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
“一共有三个。”刘小斌低着头，不敢看冯琨的眼睛，自顾自地说着。“一个是美丽的女人，一个是强壮的力士，还有一个是瘦小的老人。他们一直跟在我身边，只要有人欺负我，他们就会诱惑我发出杀人的命令……”
冯琨的身子一颤，突然想起初见刘小斌时，刘小斌嘴里一直嘟囔着的“不”字来。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为了孔琳而向对方进行的抵抗，而是他在拒绝魔鬼的诱惑。
可这世上真的有魔鬼吗？冯琨不相信。那么如何解释刚才的一切？
“现在他们也在你身边吗？”他谨慎地问。
刘小斌摇了摇头：“不，不在，他们没有跟来。冯琨，你相信我的话吗？你不会认为我是疯子吧？”
“说实话，说不准。”冯琨咽了口唾沫，决定以诚相待。“这太离奇了，魔鬼，那是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的东西，对于一个接受过现代科技教育的人来说，那东西……太不现实了。但……但我真的无法解释刚才发生在巩涛身上的事。”
“是力士。”刘小斌焦急地解释着，“是力士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你们都看不见那三个魔鬼，所以就只看见巩涛悬在空中。”
冯琨擦了把汗。就算是魔鬼吧，就算是魔鬼吧！他在心里嘀咕着，觉得用这种不着边际的理由来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就都合理了。没有暴力集团，没有邪教，有的只是三个缠住少年的、看不见的魔鬼，所以除了死者身上有瘀青，现场却没有任何别的痕迹。因为动手的是魔鬼。
“小斌。”冯琨深吸了口气，觉得这样问，自己真是疯了：“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老实告诉我，他们是怎样缠上你的？之前……之前学校里那几起神秘的死亡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你的魔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