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痴(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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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风波的重现(3)

自从在旅客走廊里相遇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公爵对罗戈任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诧,过去那段时间里无法集中思想的痛苦感觉又在他心里复苏了。可以看得出来,罗戈任知道他给对方造成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刚开始他有点不知所措,说话也故意装出随便的样子,但是公爵很快就感觉到罗戈任很真诚,丝毫没有做作和困窘;如果你能从他的手势和话语里能感觉到某种不自然,那也仅仅是局限于外表的;在内心身处,这个人是不可能改变的。

“您怎么……会觉得我在这儿?”公爵找了个话题。

“从开历尔那儿听说(我去过您那儿)‘到公园去了’,这不是我想的,没想到真的在公园里。”

“有什么事情?”公爵接过罗戈任的话,不安地问道。

罗戈任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我收到了您的信,列夫·尼古拉那维奇;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何苦呢?……我刚从她那儿过来找您的:她嘱咐我必须把您叫去,有些话必须要告诉您。她要您今天就去见她。”

“我现在马上回家,明天再去。您……去我那儿吗?”

“什么?我把该说的话都和您说了,再见!”

“您不顺便去坐坐吗?”公爵轻声问道。

“您这人可真奇怪,列夫·尼古拉那维奇,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罗戈任对他报以嘲讽的笑容。

“为什么?您凭什么对我这样不怀好意?我和您说,您应该清楚自己,您所认为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您对我的仇恨至今仍旧没有消除,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因为您曾经企图谋害我,而您的仇恨还未解除。我告诉您,我记得的罗戈任只是那天交换了十字架并结为兄弟的那个帕尔芬·罗戈任;我在昨天的信里就对您说了这一点,让您忘了所有一切梦话,也再别和我谈起那些,您为什么要回避我?为什么要把手藏起来?告诉您,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只是把它看做是一场梦呓,对于您当时的想法,我现在依旧知道得十分清楚,甚至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您所想象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也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为什么让我们之间存在仇恨呢?”

“您哪来的仇恨!”罗戈任对公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热情的话感到好笑,他站在离公爵两步远的地方,把手藏了起来,看来他确实在避着他。

“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到您那儿去,列夫·尼古拉那维奇。”他缓缓说道,用这含蓄的话为今天的谈话做了结论。

“难道我就让您这么恨我吗?”

“列夫·尼古拉那维奇,我不喜欢您,为什么要到您那儿去呢?哎,公爵,您简直就和孩子一模一样,想要玩具了,就搬出来摆到面前来,而对事理那是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一切,在您信里就这么写的,现在您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相信您!我相信您的每句话,我还相信您从来都没欺骗过我,今后更不会欺骗;可我还是不喜欢您,您在信里写道,您把一切都忘了,只记得交换过十字架的兄弟罗戈任,已忘记了那个当时曾向您举起刀子的罗戈任。可是您会理解我的感情吗?(罗戈任苦笑了一下。)也许,从那以后我对那件事情再也没有后悔过,而您已经给了我兄长般的宽恕。也许,那天晚上我想表达的完全是另外的事情,而对这件事情……”

“忘了就别说!”公爵打断了他的话,“那还用说吗?我敢打包票,您当时直接上了火车,赶到伯夫洛夫司克来听音乐会,就像今天这样在人群中暗暗注视她,观察她。您这样做已经让人很吃惊了!当时如果您不是专注于某件事情的状态,也许不会向我举起刀子。我望着您,这种预感从早晨起就有了。您知道您当时的样子吗?我们可是刚刚交换过十字架的,当时,我头脑中马上就浮现了这种想法。当时您为什么还要带我去见您家老太太?您想以此来提醒自己抬起手来吗?再说也不可能去想,只是和我一样凭感觉做事情罢了……我们当时的感觉真是不谋而合。当时您没有向我抬起手来(是上帝把它引开了)。现在我在您面前又成什么了?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仍然持怀疑态度,我们同样有罪,就连感觉也一样!(皱起眉头!喂,您笑什么啊?)您说‘没有后悔过’!但是假若您想忏悔,也许您也不会忏悔,因为您压根就不喜欢。我在您面前即使是个纯洁的天使,只要您认为她爱的是我而不是您,您绝不会饶恕我。看来,这种嫉妒是存在的。不过,帕尔芬,这个星期我一直在想,我告诉您:您觉得自己冤枉吗,尴尬吗?您也许爱您超过爱所有的人,甚至用这种方式爱您:越是折磨您,就越是更爱您。她不会对您说这些,应该善于看到这点。为什么她最终还是嫁给了您?说不定什么时候她本人还会告诉您,说有的女人甚至愿意这样被人所爱,而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而您的性格及您的爱情应该使她感到意外!知道吗,女人用冷酷和嘲笑折磨男人并且不会感到良心上的责备,因为她爱着您的时候,每次都会暗暗对自己说:‘现在我对他的折磨,以后我会用我的爱情来补偿……’”

罗戈任听了公爵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公爵,您自己什么时候也碰到过这样的女人?我听到过一些有关您的情况,这么说是真的吗?”

“什么,您能听到些什么?”公爵突然打了个颤,显得十分尴尬。

罗戈任继续笑着,他十分好奇也十分满意地听完公爵的话;公爵的兴奋和热烈使他十分惊异,也让他变得振奋起来。

“可不仅仅是听说,而且现在我还亲自看到了,这是真的,”他接着说,“嘿嘿,过去您什么时候说话像现在这样?今天这样的话可简直不像是您说出来的。我要没听说过有关您的那种传言,我是断然不会到这里来,何况还是半夜到公园来找您。”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帕尔芬·谢苗内奇。”

“她很早就和我说起过您的情况,而我刚才也亲眼看到了,音乐会上您与她坐在一起。她向我对天发誓,昨天和今天都发过誓,说您深深爱上了阿格拉娅·叶潘钦娜,公爵,这件事对我来说无所谓,不关我的事。如果说您已经不再爱她了,可她还爱着您。您要知道,她一定要您和那位小姐结婚,她发了誓的,哈哈——哈哈!她对我说:‘否则的话,我就不嫁给您,他们和我们同时去教堂。’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也许说明她十分爱您,也许……既然她爱您,那又怎么撮合您和别人结婚呢?她说,‘我想看到他幸福’,这就说明,她是爱您的。”

“我对您说过,也写过信,她……精神失常。”公爵听完罗戈任的话,痛苦地说。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也许,是您错了……还有,今天我带她从音乐会上回来后,她为我选定了日期,也就是再过三个星期,也许还早些,她说,我们一定去举行婚礼;她发了誓,摘下并亲吻了圣像。公爵,所以现在这件事情就取决于您的态度了,哈哈——哈哈!”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您说到关于我的这些事,从来,永远也不会发生!明天我到您那儿去……”

“她怎么会精神出问题呢?”罗戈任指出,“除了您之外,所有人都认为她精神正常,她又怎么能写信到那里去呢?如果她精神失常了,那在那些信里也是能觉察的啊。”

“什么信?”公爵惊惧地问。

“她写到那里的,写给那位小姐的,那一位也都请了。您不知道吗?您终有一天会知道的,她一定会亲自给您看的。”

“这事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公爵大声嚷了起来。

“哎,您呀,列夫·尼古拉那维奇,您对这条路还不熟悉,据我所知,这才刚刚开始。用不了多久:您就会拥有自己的警察,自己会日夜守着,掌握那里的一举一动,只要……”

“闭嘴,永远不要和我提这事!”公爵喊了起来,“听着,帕尔芬,您来之前我就在这里走来走去,突然笑了起来,我不知道笑什么,后来我想到原因了,那就是明天正好是我的生日,现在差不多十二点了。走,我们去迎接我的生日!我那儿有酒,我们干几杯,您就祝我……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得到什么,但就是希望得到您的祝福,而我也祝您幸福美满。否则就把十字架还我!那件事后第二天您不是没把那十字架送还给我吗?不是还在您身上吗?现在还挂在您身上了吧?”

“是我身上。”罗戈任说。

“好,那就走吧。我想和您一起去迎接我的新生活,因为我的新生活马上就开始了!帕尔芬,我的新生活从今天开始了!”

“现在我亲自看到,也亲自了解到了,新生活开始了。我就这样向她报告:您变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列夫·尼古拉那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