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柩照在明黄的床幔,却照不到他的心,炎闷的气候,他却只觉得透骨的寒意直袭心底,令他止不住颤了身子,坐到曾留下过她的气息的床上,无限怅痛。
轻轻抚摸着她曾躺过的地方,动作无比的温柔,口中低喃:“陌儿,陌儿……我真的失去你了吗?若我不在乎你的背叛,不在乎昨夜你与他发生的一切,是否,你也可以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
顺着那个位置躺了下去,仿佛能感受到她早已散去的气息,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这一躺竟是七日。
辰王府的人已乱成一锅粥,众人纷纷猜测那一晚究竟出了什么事,却一直没有答案。长风心急如焚,齐澈也毫无办法,如果是身体的病痛,他还可以帮他,可若是心里的伤,他只能摇头叹息。
谁也进不了那间屋子,只要靠近便会被震飞,过了两日,便无人敢靠近了。
直到七日后,一声叹息,一句低沉的话语传到他耳中:“逃避,不像南宫晔的性子。”
这句话,有如一声惊雷,他蓦地坐起。这声音,如此熟悉……
他皱眉沉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道:“沙仲——”
他果然是装疯!
南宫晔立刻冲出屋子,七日七夜不曾进食,脚步有些虚浮,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当打开门的时候,烈日当空,强烈的光线令他感到不适,但他只是微微蹙眉,连以袖遮挡一下都不屑为之。放眼望去,只有守在门口的青彦、园子里的侍卫及鞠瘘着身子扫地的下人,再无其他人影。园中的众人见他出来,立刻露出喜色。
青彦喜悦道:“王爷,您终于出来了,属下这就去为您准备膳食。”说罢不等他应允便飞快往膳房而去。
南宫晔并未阻止,只问门口的侍卫道:“方才说话之人,你们可见着了?”
那侍卫愣了下,面有疑问之色,连忙应道:“回王爷,您出来之前,属下不曾听到有人说话。”
南宫晔一怔,对方的传密之功竟已达巅峰,连他都分不出来!根据声音判断,沙仲应当就在这附近。不禁眉头紧皱,正思索间,长风与齐澈接到消息赶来,见到他,欣喜不已。
不等他们开口,南宫晔沉声吩咐道:“长风,你可想过,你找遍了所有地方,唯独漏过了这王府。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从此刻起,府中之人,一律不准出入。给本王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沙仲给本王找出来。本王就不信,他能上天遁地。”
听着他语气中的霸气与冷厉,长风心中一喜,这才是辰王。对于突然在府中寻找沙仲,心中虽有疑惑,但既然王爷说他在这王府,必定是事出有因。也不多问,只连忙领了命,做了详细的安排,才带着一众侍卫开始细细地搜寻,一草一木皆不放过。
青彦端来了膳食,南宫晔简单用了一些,便让撤了去。此时,他根本没心情进食,他只想尽快找到沙仲,只要找到他,便能弄清楚陌儿带走他的原因。
齐澈望着南宫晔几日来憔悴不少的面容,几次欲言又止。
南宫晔看在眼里,面无表情道:“有话就说。”
齐澈这才犹豫着道:“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那晚……您进宫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南宫晔眸光瞬间黯淡,隐忍的痛意在眸中流转,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半响后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道:“齐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本王似乎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明明是她背叛本王在先,本王才伤了她,可如今,她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本王。”
齐澈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听他如此说,倒也猜到一些。遂道:“王爷,您对她还不够用心,所以才会不了解。当有朝一日,您真正懂得了一个人的背影如何能成为另一个人十年的慰藉之时,您便明白了她对您的心思。”
南宫晔拧眉道:“你如何得知本王没用心,本王也寻了她十年,尽管她离开了那间石屋,音讯全无,但本王从未放弃过。而她出现之时,却是带着目的而来,欺骗利用本王的感情,本王虽然有愤怒,却并未因此怪罪于她,反而给她机会,向她敞开心怀,可她回报本王的是什么?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齐澈道:“齐澈不知她带走沙仲的原因,但齐澈认为,她必然是有苦衷,也许并非王爷所认为的背叛,王爷不应当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冒然伤害她。并且,您带给她的伤害,远远超乎了您的想象。在魔宫那样的地方成长,每一份真情都异常难得,所以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对她来讲,应当不只是下属,更像是亲人,也因此,微澜与沁贞的死,更伤了她的心。毕竟,看着亲人或是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却无力挽回的痛苦,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南宫晔心底一震,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那曾是他心底永远的痛。难道他也为她制造了这种痛吗?即使如此,也是因她而起。“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不该带走沙仲,若她不知沙仲对于本王的重要,那本王还可以理解,可偏偏是在她十分清楚的情况之下。如此行为,本王怎能不恨不怒。至少,她也应该向本王坦诚原因,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澈见他明明目中有痛有悔,嘴上却仍然如此坚持,暗叹一声,他并不是不爱,只是不懂得如何去爱罢了,他在伤她的同时,也许自己的痛并不比她少,但是,他的性格却不允许自己妥协,即使明知道那样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痛。“王爷要求她坦诚,那么,王爷您自己可曾坦诚过,若无多次的试探与猜疑,你又怎能肯定她魔宫宫主的身份,以及确定如陌与辰王妃是同一人。”
他的话令南宫晔一时怔愣,是这样吗?是他不够坦诚?但这也是因为她先对他隐瞒,他才不得不如此。
齐澈继续道:“对于您而言,宠着她,为她做一些您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但仅仅是这些,并不能完全称之为爱。爱一个人,应给予她信任,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用自己全部的能力保护她,给她温暖。当她的喜怒哀乐凌驾于自己的一切情绪之上,当您为她的一个笑容甘愿舍去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那便是真正的爱。爱有时能让一个人为成全爱人而甘愿放开她的手,只因不愿阻挡她寻找幸福的脚步。”
他说得有些动情,南宫晔一怔,难道齐澈……
爱真的应当如此吗?若这才是爱,那岂不是失了自己?
齐澈接着道:“王爷曾为她付出的与她为王爷您付出的相比,您对她的爱便显得狭隘。因为您的爱,建立在她必须要遵守您的意志,不得有任何违背,这种爱,浮于表面,被尊严凌驾了感情。”
南宫晔微微一愣,蹙眉道:“尊严凌驾了感情?齐澈,不要装作你很了解本王。”男人的尊严本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很小的时候,被父王其他的儿子欺负,打得遍体鳞伤,弱小的身子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时,父王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死,也要站着死,如此才不会失了男儿的尊严。”望着欺负他的人嘲讽着大笑,他强撑着身子,不去看印在地上的殷红血迹,立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了父王眼中对他的赞叹。
后来进了军营,他从最低层的士兵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十四岁边关危急,正值冷将军因妻子和女儿的失踪心灰意冷,辞了将军之职,面对封国十万大军对二十三万的敌军,无人敢领兵出征,是他站了出来,最终以最少的牺牲取得了最大的胜利。这一切除了军事谋略,便是源于他果决狠辣的手段,在军中树立的无人能及的威以及他如神般不可冒犯的尊严。
但是为陌儿,他已做出了许多让步,难道这还不够?齐澈却说与陌儿对她的付出相比他的爱狭隘,陌儿的付出……南宫晔忽然一怔,眸光一闪,紧盯着齐澈道:“她为本王的付出?齐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若是为她好,你更应该告诉本王!”
齐澈望了一眼被南宫晔扔在一旁地上的关于生死蛊的笔录,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何必为难齐澈,其实答案,就在王爷身边。齐澈该炼药了,请容齐澈先行退下。”说完便转身离去。
又过了几日,长风带着人把王府整个翻了个遍,却依然找不到沙仲的身影,王府中所有人也都被盘查了不下三遍,更是增加了无数暗卫,任他武功高强,出入时也定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