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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多亏他这位有心有情人……两人低声谈论着,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丛树毛子后头有一双限睛正狠狠地盯着她俩的一举一动。此人身上有些狼狈,高档西服袖孑撕裂了,裤腿儿也开了口子,脸上泥一道汗一道,大腹也瘦瘪了许多,看样子逃亡生活并不顺当。大概是牵涉金额巨大、又有绑架他人以及与过去的人命案有关,受到公安部门一级通缉,他如一条丧家之犬,无处藏身,亡命天涯。过去那些拍他马屁成天围他转的狐朋狗友、三亲六姑,此时都如见了瘟神般避而远去,抹不开面子的给点逃命钱打发了,有些干脆动员他去自首,说着就摸电话,吓得他赶紧开溜。知道自己罪恶的深浅,他岂肯幻首去受牢狱之苦?可又不敢公开露面乘机乘车逃亡,到处贴着他的通缉照片,肯定没两天就落网。于是只好小隐,隐于林,不敢大隐隐于市了。谁曾想,当初堂堂市太子党之首,举足轻重的大企业中龙公司老总,风光无限,在市东头跺一脚西头都抖三抖的人物,如今会沦落成如此下场!

陈杰还是有点小聪明。他认为自己的出逃之路,还是从夏洪身上打开。一是从她身上搞到钱,二是通过她想法逃往美国,到了那边他有的是钱。并且他算准,在这里一定能等到夏洪。秋雨能埋在这荒山头,当初也是他默许李刚偷偷做的,那是看在那小女子毕竟跟自己有过一段肌肤之亲的原故。

他的双眼贼浦浦转者,闪射出一股股毒火,恨不能把那女人一口口咬碎吞掉!他借用地势和乱树毛子,一点点靠近迎风伫立的那两个女人。一袭黑衣黑纱随风飙逸,如两朵黑色蝴蝶,她们似乎丝毫没发现他这边的动静。他窃喜。胆子更大了些,加快了步伐。

狗东西,你终于忍不住露头了!夏洪轻舒一口气。

小洪,你说什么呢?哪个狗东西露头了?尚晓云一头雾水地问。

表姐,镇静点,陈杰来啦,别回头,听我的。夏洪安抚尚晓云,然后轻轻拨打手中早备好的手机,李刚,乌鸦飞到,快带人上来!

这时,陈杰从藏身的树毛子后头蹿出来,如一条疯狗,向夏洪扑来。

夏洪蓦然回身,面对离她还有十多米的陈杰,朗朗开口说:陈杰陈老板!别来无恙!我等你多时了!

陈杰一下子愣住了,收住脚步:你知道我来?

前天我打电话给你们家,打听小妹的埋葬处,那是甩给你的钓耳,你这条傻头傻脑的贪嘴鲶鱼果然扑食而来!哈哈哈!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哈哈哈……夏洪痛快淋漓地笑着骂着。

你这毒蛇般的女人!陈杰惶恐地观察周围和山下。

不逮住你这罪魁祸首,我小妹九泉下怎能瞑目呢!在她坟前抓住你,铐上你,送去法办,这是对小妹的最大告慰!

我一刀先宰了你!陈杰如红了眼的疯狗,拿出一把匕首凶残地扑上来。

夏洪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一把黑森森的手枪,对准了陈杰,冷冷地说:你再走一步,我一枪结果了你!

陈杰面对冰冷而黑洞洞的枪口站住了,他毕竟惜命,而且又处处都在夏洪的算计之中,精神上完全气馁了。他绝望而痛苦地噢儿一声喊叫,说了一声:我算栽在你手里了!便转身向旁边山坡下的树丛蹿去。

这时,李刚带领四五名警察从他对面的树丛里出现了,一个年轻警长向他命令道:陈杰,快放下武器投降!今天你插翅难逃了!

陈杰这会儿如一只泄了气儿的皮球,顿时瘫软在脚下的乱草中,喃喃自语:已经跌到这份上了,我还跑什么呢,你们来抓吧……

这边,尚晓云抱住了夏洪嗔怪道:小洪,你又吓死我了,事先又不告诉我!

就是担心你吓得沉不住气呀,一露马脚他才不露头呢!对不起表姐,今晚我好好请你一顿压压惊!夏洪搂住尚晓云亲热地说。

还有我呢!李刚这时也走到他们跟前,笑嗬嗬地说,又拿过夏洪手中的那把手枪,来回翻看着,不愧是美国货,假的比真的还像真的!

啊!你那枪是假的?尚晓云又惊叫起来。哈哈哈,又吓着你了吧,表姐。是假的,美国造电子仿真枪,防身用的。别看假哟,一枪也能把他打蒙喽,哈哈哈……夏洪开心地大笑,我料定他不敢上来,见枪口就转身逃,他这种人是最惜命的!

小洪啊小洪,幸亏你没有事先告诉我……尚晓云一个劲儿摸胸口。

瞀车载着陈杰,叫着走远了。荒山又恢复了平时的宁静。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年轻的警长,这时走过来,向夏洪敬了个礼,然后平静地对她说:夏小姐,请您也跟我们走一趟,按上级指令,我奉命临时拘留您,希望您合作。

夏洪、尚晓云,包括李刚,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夏洪很快恢复了镇静,脸上凄然一笑:好,我配合您的工作,来,请铐上我吧。她向年轻的瞀长伸出白皙的双手。

年轻警长静静地铐上了那双平常而又不平常的细嫩的手,然后带着她走向另一辆警车。

尚晓云从愣神中回醒过来,从后边追过来,同时大喊:等一等!等一等!

夏洪回过头,年轻警长也比较通情达理,带着她站住了,并没有急于上车。

尚晓云抱住夏洪,眼泪扑扑往下掉。小洪,会没事的。明天我去看你……

表姐,放心,就是这样,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夏洪长长地舒一口气,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眼睛久久凝望着山头那座荒草中的小坟,我已经对得起小妹了,她能安息了,我一切都无所谓了。表姐,保重!转告老兵姐夫,我谢谢他!

然后,夏洪毅然转过身子,带着那个亮锃锃的手铐如美丽的手镯,走进了旁边那辆警车。

警车走了。走了很久了。尚晓云依旧木然地站在原地。

清风又吹来。吹过荒草中的小坟,吹过尚晓云变乱的头发,也追逐着跟随着远逝的警车而去。清风不解情,何必乱吹来?可是,惟有清风,伴着一座孤坟。

葛锐勇的病房挺热闹。

每天下午三点后,这里便成了股市大家说。平时不错的股友们三三两两来看望他,又一起讨论讨论近期股市起落趋势走向,两全齐美。

本来发誓再不沾股的老葛,经不住大家撺掇,不由自主便开始考虑股票了。经历了这场大动荡,大风波,他对人生对股市似乎有了新的认识。倒不是把它看得如何重,甚至如有些人重如生命,反而倒看淡了许多。他认为,其实没什么,赢了输了都没什么,这其实只不过一个乐子,退休生活中的一个乐子,一个活法儿。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靠股市发多大财,那真有点天方夜谭,那是大庄们借用股评家们放出的风,且不可当真。心平气和地玩一玩,如象棋如扑克如麻将,挣点油烟酱醋钱,那是手气,那是运气,比存银行强。最好是无意插柳,这是境界。别去成天守着,如守株的傻爷们儿,那会急死饿死你。而另一方面,就是这个乐子比起你的晚年生活、家庭、感情等等,又差了好多,不能等同。

所以,老葛现在挺舒心。老伴儿在旁边侍候着,一会儿熬来骨头汤,一会儿端出一锅乌鸡或王八什么的,弄得他不好意思,嘴里直说:子弹没伤着骨头,只在大腿肉里溜了一趟,穿过去了,不要再熬这些乱七八糟的……

决心重新找回老两口已淡漠的情感的尚晓云,不听他这些,照熬不误,恨不得一锅一锅熬出来的全是当年小两口时期的那种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感觉才好呢。

老葛摇头苦笑,只好随她熬。女儿小菲给他一边剥橘子一边说:老爸,听说那天你好勇敢哎,小亮可对您老是服到家了。

你的小亮也不差呀,看着胆子也挺大的。尚晓云在旁说。

不行,不行,比老爸可差远了。我还没遇过生死关头,不知道他能不能像老爸那样挺身而出呢!

你还真想遭人绑架,像你妈一样受苦吗?这傻丫头!

我怎么也得想法考验他一次!

这时马小亮正好推门而人,忙问:考验谁呀?

大家哈哈大乐。小菲红着脸走过去,接过他手中提着的水果罐头等一大堆东西,推推他说:傻乎乎的别什么都打听。

马小亮带来一个消息,李刚出任中龙公司代总经理,收拾残局,市府要对中龙大动手术,可能换旗号重组。

这下好了,我那套死的臭股有盼头喽!老葛击掌乐。

尚晓云一改以往一听老伴说股就数落几句的毛病,鼓励道:天下没有臭到死的股,只要有耐心,跟庄家比恒劲,总有一天解套或获利,咱们就拿着它!我相信李刚能搞好中龙!小菲和小亮相视一笑。

这时赵妈和杨燕大夫来看老葛。赵妈病好出院,心情也不错。原来被人从她股票账上套走的资金,公安局已破案,又找回来了。这移花接木的案犯不是别人,正是梁崽。他利用老太太嘴松,套磁帮忙,想法搞到了她的密码,转走了她的资金。而且老葛他们院里爬窗人室的盗窃案,也是他做的。人们笑称他这是堤内损失,堤外补,炒股损失,做贼补。

老葛感慨:炒股炒成了贼,炒股要是不小心,还真把人的心炒坏了,成天神神道道的。就拿咱们最聪明的刘工说吧,我好心撮合他跟杨大夫,结果他反而误会我,挑拨我们老两口的关系,弄出是是非非,反而两面不讨好。以我看啊,炒股人,最重要的不是看盘技术,也不是内部消息,最重要的是心态!炒股人心态最重要!

刘工正跟老冉走到病房门口,听到老葛这番话,惭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进屋了,还是冉老把他推了进来,嘴里说着: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必当真,老葛说了心态最重要,都是老股友嘛!人们一乐,果然最初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光。一周之后老葛出院了。

股市里依旧红翻绿动,演绎着永不完结的连续剧。人们脚步匆匆照旧进进出出股市,寻寻觅觅,拼拼杀杀,喜怒哀乐,永无止境。股友们见老葛又回到股市,都乐,问他抓什么股好。

老葛背着手,一扬下巴:还是抓中龙,抓到底,非把它股底坐穿不可!

有消息吗?

有!国家加强监管,加强投资教育,国民经济蒸蒸日上,加入WTO就在眼前,申奥又成功,这都是大利好,中国股市前途无限好啊!

嗨,这谁不知道啊!众人都乐了。三个月之后,尚晓云和葛锐勇领着小菲、小亮去迎接夏洪出狱。鉴于她揭露陈平、陈杰父子罪行有功,又为国家挽回一笔经济损失,立了大功,帮助有关部门搞清所有问题,今天无罪释放。外边阳光灿烂,天高气爽。春天又来了。夏洪心情极好,并没有因三个月的拘留生活而有任何的沮丧,她拥抱前来迎候的亲人们,满脸笑容,神采飞扬。

匆匆赶来的李刚,把一朿鲜花献给她,并说:夏姐,欢迎您,同时,我代表我们公司,真诚聘请您出任我们公司的总经理!

夏洪一怔,赶紧婉拒:不成不成,太突然了,听说你现在是中龙的老总呢!

我给你当助手,我们肯定珠联璧合,让中龙插上翅膀腾飞李刚由衷地表示。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我现在头一件事是,带着我的表姐尚晓云去美国去夏威夷休假!夏洪搂着尚晓云肩头,亲昵地说。

小菲,小亮欢呼起来。尚晓云虽觉突然,心里却美滋滋的。

老葛说:好,好,我赞成,我又自由一段时间了。

有些酸溜溜的嘛,你要是舍得你的股票,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夏洪笑着逗老葛。

得得,美国牛排不合我的胃口,我还是帮着李总在这儿守护他的中龙股票吧!老葛摆了摆手说。

李刚等人都被逗乐了。

生活就是这样照旧。简单而复杂。依旧推进着。

度假的坐飞机走了,去享受夏威夷海滩的阳光、沙滩和异国风情。上学上班的依旧去忙活着。惟有炒股的老葛有些空落落的,滋生出些寂寞来。不时翻翻日历,数数指头,不觉然地叨咕出一句: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