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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昨天电视上还说大盘今天冲一千九百点呢,梁崽忿忿起来,什么股评家,简直是狗评家专门给庄家看门的狗评家!由于手中的股跌得惨,梁崽开骂那些在电视上露面次数比国家领导人还多的股评人士们。

大家又被他这句给股评人士新封的官衔逗乐了。

尽管中午休市时大盘没翻红,可部分个股还算活跃,比如葛锐勇手中的稀土高科已经涨了五毛,升幅达到百分之五。后买的冉老都有每股四毛的利润,一个多小时他就有了八九百块的获利。弄得杨大夫一个劲儿后悔,旁边的刘工也口称没想到鸡毛飞上天,甚有惋惜之色。

葛锐勇心里喝了蜜似的高兴。炒股半年多,头一次有如此舒坦的感觉。感谢女儿的金融师指点,要不按他原计划今早开盘就卖掉稀土,挣个五毛就走人那可就亏死了。现在手中两支股合算起来,亏损快拉平了。如今股市中不服学问是不行啊,赶紧让女儿的宝贝金融师登门亮相,帮助自己炒股,让他也成个葛百万什么的。他兀自乐了。

老葛如此想着走出交易所时,冉老从他后边说:老葛,你抛稀土时别忘了告诉一声啊!尝到甜头的冉老这回盯紧了葛大校。甚至杨大夫、赵妈都追向这稀土还有没有上扬空间,现在还能不能跟进等等。弄得葛大校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歉意地笑着说:诸位,我也真不知道啊,我这全是蒙的。他本想说问我女儿后再告诉你们,可又一想女儿和她的金融师万一又说错,岂不害了大伙儿落埋怨,于是他收住话头,赶紧说有事先走一步便离开交易所门口。

众人都怪怪地看着他的后影,梁崽说了一句葛大校今天有点神,肯定有内部消息。大家半信半疑。

就是有内部消息,人家老葛劝咱们买进,没有瞒咱们啊。杨大夫说。

他是劝你买了。刘工的话有些酸味。劝我买不是等于劝大家买?人家冉老不就买了?你这人说话真怪广杨大夫不大高兴地甩下这句,扭头就走了。

哎刘工啊,你追女人的方式不对,跟女人说话呀应该这么说:杨大夫,你说得对,葛大校还是想着大家了,你是很聪明的,就是胆小了点,女士嘛,下次下次,机会多的是。梁崽惟妙惟肖地教导刘工。

去去,我也不追人家,犯得着这么酸吗?刘工悻悻起来,转身走开。

那也未必。梁崽望着也独自回家的刘工背影,明察秋毫地如此说,然后挽着女友小萍下馆子去了。

冉老、赵妈最后离开交易所,冲他们的背后一个劲儿摇头。赵妈岑冉老有魄力跟老葛跟对了等等,冉老也笑称全是蒙的,全是蒙的。其实这里已经包涵了不少人生学问,对人的认识和判断以及个人的胆识果断等等内容,岂是一句蒙的能概括?

睡了一夜,夏洪精神好多了。打车出去到一家电讯商店,买了三把国内用手机,又买了两瓶茅台酒,回饭店时房间里的电话正响个不停。一个是表姐尚晓云打来的,约晚上吃饭时间;一个是昨晚谈话的元诚的电话。她没想到。元诚告诉她,他想了一宿,决定跟她干,并决定这趟差不出了,准备向公司辞职,问夏洪这边有没有变化。

夏洪心中暗暗高兴,虽然知道对方会答应但没想到这么快,她诚恳而郑重地说:欢迎您,元先生,您做出了个非常英明的选择,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将会非常愉快,非常圆满!

她约元诚依然到长城饭店见面谈话。饭店的楼顶花园有阳光、花簇,还有泉水叮咚,处处琳荡芬芳的花香,边角的阔叶树旁有一位穿燕尾脤的琴师在弹奏钢琴曲《夏威夷的海滩》,浅池里有金鱼在游动。

的了。股市深似海,处处透着奥妙和智商竞赛,让退休工人赵妈理解起来的确有点困难。

首次走进这般高雅舒适的环境,元诚显得不自然,进进出出的全是衣冠楚楚的洋人和大腹便便的国内阔佬,虽然他刻意穿着了些,仍然压不住内心的自卑感,当仙女般的服务小姐领他们落座傍有假山真水的雅座时,当他看到这里一杯咖啡标价竟是一百美元时,他忍不住向夏洪提议换个地方。

夏洪微笑说:没关系,我很看重我们这次谈话,也很看重您,元先生。这里尽管是有钱人进出的地方,但我相信你将来肯定是这里的常客。

谢谢,谢谢您的鼓励。不过,我将来真有了钱,也不一定常来这种地方。元诚稍稍松弛些了,这样说为什么?

我是个农民的孩子,要养活老人,下边还有弟弟妹妹,要供他们上学,这种高消费,对我来说太浪费了,也不适宜。

好,好,元先生很有个性,典型的中国式知识分子。我理解。夏洪脸上闪过一丝怀旧的惆怅,其实,我的出身跟你也差不多,本市郊区的一个平民家庭,当初也怀有跟你同样的感觉。后来,时间和经历改变了我…哦,不谈这个了,这话题有些伤感。

夏洪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新买的全球通手机,郑重递给元诚,说:元先生不要拒绝,这是工作用具,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可我还没上班呢。元诚歉然。从现在起你就上班了。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夏总给我的第一项指令是……

吃饭!

两个人爽快地笑起来,一边品着一百美元的咖啡一边开始点茶。轻松气氛中的谈话,主要是围绕国内股票证券市场进行。消除了两人间的距离感和最初的拘谨,元诚很快进入角色,倾其所知聊起来。只要涉及到他的专业范畴,其实他很健谈。从沪深股市最初的老八股到现在的上千只股,从九十年代中期的大熊市到九十年代末的五一一九井喷行情,以及国家金融政策证券法规的逐步完善和发展情况,证券会儿次人事更迭和香港专业人士出任证券会要职等等,元诚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话题渐渐移到上市公司情况和各股庄家坐庄获暴利问题。这是跟美国股市不一样的奇怪的现象,也是比较令夏洪感兴趣的地方。元诚就坐庄的一般手段、过程、庄家与中小散户之间的斗智斗勇、相互依赖相互矛盾谁也离不开谁的现状、以及对上市公司的影响等细细向夏洪介绍。

不知不觉中,夏洪把话题引到元诚工作的中龙公司。从公司领导、财务状况、主营业务、利润幅度到眼下股价、市羸率、主要股东等等,夏洪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元诚渐渐发现,其实夏洪自己对中龙公司的情况也很熟悉,显然是做过一番研究。也许,为了打消元诚心中的疑惑,夏洪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跟中龙老板陈杰和其父亲陈平相熟,甚至是老朋友时,元诚深深感到自己要投靠的这位夏总的确来历不凡。其实,作为一名中国农民的子弟,他身上具有很深的多疑性。他一直在怀疑自己的选择正确与不正确,是不是有些冒险。凭着对同学秋雨的从未透露过的暗恋情结,便对她的姐姐也76产生了如此的信赖,是不是有些过于轻率了?其实,他的辞职报告还没有递到公司领导手中,只是找个理由推迟了出差任务而已,这么做的目的是有个缓冲时间,进一步接触突然冒出的这位夏总,尽管她是自己曾深恋过的女孩的姐姐。

唉,要是小雨活着就好了,她给您提供的中龙资料会比我更详细,帮助更大……

不要再提她了!夏洪厉声打断他。呃……对不起……元诚愣住了。夏洪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歉说:不好意思,请原谅,没关系,怪我,是我不该提起……元诚从夏洪那张充满哀痛和忧伤的脸上,看出她是多么深爱着自己过世的妹妹,甚至在她内心中已变成一个不可触及的痛苦角落,一旦不小心碰到这个角落便如撕裂着本来没有愈合的伤口一样,溢流出血来。

小雨是我永远的痛,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我世上惟一的亲人……夏洪喃喃自语。元诚默默地抱着同情注视着她。渐渐归于平静的夏洪,此时慢慢举起前边的那杯法国波尔红酒,品饮浅尝,又恢复了平时的高雅和自信。他们的谈话仍旧围绕中龙公司展开。你们公司有个叫李刚的副总经理,是吧?

对,他也是我和……啊,我的老校友,大师哥。陈总的助手,公司业务全靠他了。

陈杰很相信他?

并不相信,但不得不用他,可又时时提防。您知道,陈总毕竟是干部子弟,李副总则平民子弟,没有根,尤其在中龙公司,没有根是很难混的。

说着这些,元诚隐隐生出些疑问。她如此关心中龙情况,而又跟中龙上层那么熟,甚至跟原副市长陈平以朋友相称,她意欲何为呢。他转而又想,自己何必费这心思,走到哪儿自己顶多白领打工仔,如今的经济社会,谁为你开高工薪就为谁服务干活儿,其它事情最好少过问,要不一不留神便会祸及自己,以前他遇到过此种例子。他脑海中又闪过小雨的倩影。

将来,找个机会认识一下李副总你那位大师哥。夏洪看了看元诚一时走神的脸色,这样说。没问题,我马上可以安排广元诚赶紧说。不忙,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先办,这事等等再说。

饭后,又聊了一会儿,他们一块儿下楼离开长城饭店。旁边就有一家证券交易所,夏洪来了兴致,带元诚一起走进去,看了看。交易所人声鼎沸,气氛热烈,似乎受什么利好消息影响,股价上涨,沪深指标有拉升动作,位于涨幅旁前边的大多是些新老牌科技股。

美国现在科技和网络股大跌,那斯达克一泄千里,都掉了两千多个点位,可国内,科技股还是挺走红。夏洪对元诚低声说。

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我个人感觉这种泡沫早晚要被挤掉,赚够钱的庄家就要逃的。其实有几个大庄股正在出货,假拉升真出货,全出完了,那跟风的这些中小散户就惨了。元诚说。

夏洪感到元诚很有独立见解,而且有一定的道理。接着,元诚就指着盘面上翻动的上市公司名称和代码,向夏洪大致介绍起来,谈得如数家珍头头是道,旁边都围过来好些人。甚至有些股民误以为他们俩是上边派来搞调查的或者是什么有来头的人,直接向他们提问和咨询些问题,弄得他俩不好再待下去,摆手婉言拒绝回答问题,匆匆挤出人群,向夕阳走去。

哇,本市股民真不得了夏洪仰起头面对碧空深深呼吸了一下,感叹道。

中国股市是新兴市场,老百姓没有多少投资机会和投资方向,惟有这股市里可以拼搏一下,何况咱中国人有一种爱动脑子斗智斗心机的古老传统!

是啊,是啊,中国人还真能炒股,都是些人精!说着夏洪也乐了起来。

他们分手时,夏洪递给元诚一叠儿合同文本,中英文两种文字,让他带回去细读领会,这是夏洪国外公司的合同文本,等她近期办下国内公司的执照后,再跟他签合同,基本内容按这本书为依据,大同小异。接着,夏洪又拿一张单子,上边写着几家国内上市公司名录,让元诚带回去,这几天拿出对这些公司的分析报告,其中,头一个就是中龙公司。

他们说着话上了过街天桥,吹来一丝凉风,令人身七一阵爽朗。风吹动夏洪头上的巴拿马小草帽,她伸手按住,手指七的大钻戒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桥下车如流水,宽畅的马路上阳光更是恣意地晒洒,路面上那一层柏油黑亮黑亮而又软绵,被如风的车轮压过时发出滋滋的呻吟。

本市的变化真大,八十年代初我在这儿上大学那会儿,这块儿还是郊区菜地呢。夏洪望着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以及现代化的立体交叉路感叹。那会儿夏总读哪个大学!元诚问。我是二外的,学英语,出国后又学旅游学金融的,学的乱七八糟的。夏洪心情较好,说着也乐了。

夏总谦虚了,出国后都像您一样成功就好了。

成功?夏洪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脸上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复杂表情,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呢?金钱?地位?成功的背后又是什么呢?其实,每个人的不同价值取向决定了对成功的不同标准的追求。比如我现在,只要办成一件事还了一个心愿,那我已知足,认为自己这段的人生便是成功的。

夏总说得好深奥,虽然我不知道您的那件事和心愿是什么,也不便打听,但我由衷地祝愿您成功,也相信您会成功的。元诚说得真诚。谢谢您,元先生。也没什么,我的心愿就是把这次国内的投资公司办成功,这离不开您的鼎力帮助呢。

我是您的雇员职工,尽力完成份内工作是我的职责,这一点夏总放心。

这么说你有些生分了,从小雨那儿说的话,你还是我的小老弟,往后你不要老叫我夏总夏总的,私下就叫我大姐吧。

好,就叫大姐。夏姐。

哎。夏洪亲切地答应,两个人都乐了。元诚深深感到夏洪身上有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还有一种驾驭他人心灵的高超本事。

他们在路边林荫下慢慢走着,前边不远处就是亚宾斯基大饭店,门口的几根高杆上高高飘扬着几色小旗,印度或阿拉伯籍门侍毕恭毕敬迎送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骑着他那辆飞鸽牌老爷车,葛锐勇优哉游哉地在马路上行走。临近傍晚天气更为闷热了,树上朐知了和路边卖冰棍的都拼了命地叫,老葛新换的丁恤也很快汗湿了,尽管这样他心里依然甜滋滋的,不经意的微笑挂在嘴边。下午复市后,他的稀土高科仍旧表现不错,虽有些震荡,三点闭市时还是保持住较高的涨幅,曾一度还冲涨停板未成,但他已经获利不菲,几乎可以填平天然碱的窟窿。炒股这半年,他头一次有这样爽快的感觉。这感觉真好。呼吸也顺畅了,心头也不堵了,看什么都顺眼,连平时最讨厌的院里几个遛狗的老娘们儿也瞅着不怎么烦人了,尽管人家不是贵妇依旧是泼妇闲妇懒妇但学学贵妇派头也未尝不可。回想当初不知股市深浅,一个猛子扎下去,头一天买入第二天高位套牢,损失近万块,有苦无处诉,在门口小酒店喝了半斤二锅头浇愁。半年来,天天守在股市翘首盼着那大盘翻红盼着套牢的股票能解套,那种焦灼、无奈、忧虑、企盼的心情,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今天,他终于等到股票翻红亏损回补,有了一个舒心的子,痛痛快快的好心情,真想豪饮一番。

中午他鲚给女儿小菲打电话,想问下一步怎么走,可跟女儿联系不上,只好等晚上接待晓云表妹时见到她再说了。正当他慢悠悠往鸿运楼方向骑,身后传来女儿的喊声:爸,真巧,赶上您了!

葛小菲如一只轻灵的小燕子,骑一辆红色新款车出现在葛锐勇身旁,脸色红润,透出青春活力,像一只小鸟般跟她爸叽叽喳喳起来。

我的大小姐,这么大热天还骑车赶这么老远路,坐车要不打个的好不好?葛锐勇见女儿脸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心疼地说。

老爸老妈的钱来之不易,不能轻易送给的哥。再说,这骑车是多好的健美运动啊,国外正;时髦呢。小菲说。

等老爸炒股赚了钱,给女儿买一辆别克开一开。老葛夸下海口。

得得,谢您了,您那点钱不挨套就不错了,离别克可远着那!小菲格格格笑老爸,看82来,老兵今天心情不错,有收获是不是?

托你和你那位金融师的福,老爸今天有所收获,基本解套,离赚钱就不远了。万里长城是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的,别克的钱是一点一点可以积起来,我认识的一个股友今年就赚了一辆桑塔纳,他只做了一支股,宁夏的银广厦!

哈,今年最牛的一支股,十送十后又填满权,手里有一万股肯定赚了一辆桑塔纳,没错。可是,老爸,这种好事不会叫您老人家给碰上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