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街,行人稀拉,阳光稀薄,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一辆布满尘土的老式公交车从这儿开过。他又一次看到那个牵着狗的少妇在横穿马路。她中等身材,总穿着一身滚花边的白绵绸睡衣,剪着那种似男孩又不全似男孩式的短发。一双极秀气的脚,趿在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里。那身白绵绸睡衣相当单薄,剪裁是那样的合体,把她那极为匀称的身材勾勒得轮廓线条分明。她回过头来看他,他觉得她是认真的。后来她就不见了。后来又会在不该她出现的地方出现。后来就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她是那样的白净,好像永远不会沾染这尘世的灰土。他们之间绝对是陌生的,但她的笑容却绝对熟识。她从哪儿来?她又将消失在哪个街区哪个楼群哪个门洞的哪扇窗户后头……街上有人在装修店面招牌。有人在第五律师事务所门前炸油条。有两个人,或者更多,呆呆地站在油锅旁边。带着拖挂的手扶拖拉机突突地喷着黑烟,灰烟,黄烟,红烟,或者黄黄红红的杂合烟,而它们那些不同年龄段的操作手们则穿着各色各样廉价的皱皱巴巴脏兮兮的西服或运动服或对襟大褂,让沾满泥巴的拖拉机集群铺天盖地、陆续不断地向城区拥来,酷似当年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兵分了一百二十路。真的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