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百老汇和第五大道交汇处,眼前是一座十英亩大的漂亮公园,公园左侧是一座很大的大理石建筑,泛白的门面看看来很不错,这就是迪克指着的那座房子。
“那就是第五大道旅馆吗?”弗兰克问道。“我经常听人说起它,我叔叔威廉来纽约时就住在这儿。”
“我在那门口睡过一次,”迪克说。“他们收费不高,还欢迎我再去。”
“也许你有一天可以在里边住呢,”弗兰克说。
“我想那得等到维多利亚女王住到五点[9]的时候才行。”
“它看起来像座宫殿,”弗兰克说。“女王住在那样漂亮的房子里没有必要感到不好意思啊!”
但弗兰克不知道,女王有个宫殿看起来比第五大道旅馆差远了。圣詹姆斯宫殿是一座很丑的砖砌房子,看起来更像个工厂,而不是皇族的住所。世界上都少很有旅馆像这个平民建筑那么漂亮呢。
这时马路边一位先生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头看了迪克一眼,似乎看他很眼熟。
“我认识那人,”迪克在他走后说。“他是我的主顾之一。”
“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
“他回头看着你,好象觉得认识你。”
“如果不是我的新衣服的话,他一眼就会看出我来的,”迪克说。“我现在看起来不怎么像烂衫迪克了。”
“我觉得你的脸还是差不多。”
“是一样,只是没灰了,”迪克笑着说。“我并不是总有机会在阿斯特大楼里洗脸洗手啊。”
“你刚才说有个地方你可以花五美分住一晚,那是哪儿啊?”弗兰克问。
“那是报童之家招待所,在富尔顿大街上,”迪克说。“走过《太阳报》办公楼就到了。那是个好地方。我不知道我们没有了它怎么办,在那儿吃晚饭只要六美分,再加五美分就可以有张床睡了。”
“我猜有些人甚至连这五美分都没有,是吗?”
“他们让赊账的,”迪克说。“但我不喜欢赊账,不管是五美分还是十美分,我都觉得很丢人。有天晚上,我揣着五十美分到查塔姆大街去,想要买一份上好的牡蛎汤,然后去那个招待所,但不知是怎么回事钱,从我裤子口袋的一个洞里滑了出来,连一分钱也没剩。要是夏天的话也就罢了,但那是冬天,在外待着可真难熬。”
弗兰克一直以来都住在温暖的家里,所以他觉得很难相信他身边走着的这个男孩曾经在寒冷的冬夜无家可归,也无钱获得普普通通的一张床,而只能在街头流浪。
“那你怎么过的?”他问道,语调里充满了同情。
“我去了《时报》报社,我认识那儿的一个印刷工。他让我坐在一个角落里,我觉得蛮暖和的,一下子就睡着了。”
“为什么你不弄个房间呢?然后不就总有家可回了吗?”
“我不知道,”迪克说。“我从没想过这事,可能我可以在麦迪逊广场租一个装修好的房子呢?”
“那是弗洛拉·麦克弗林赛住过的地方。”
“我不认识她,”迪克说。他从没读过那首有名的以她为主人公的诗。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拐到了第二十五大街,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第三大道了。
就在进入第三大道之前,前面一个人相当奇怪的动作上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个人突然停下来,好象从马路边捡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十分困惑地左右环顾着。
“我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迪克悄悄说。“过来,你很快可以看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催促弗兰克往前走,直到他们走到那个如今站住不动的人前面。
“你找到什么了吗?”迪克问道。
“是的,”那人说。“我找到这个了。”
他拿出一只鼓鼓的钱包来,好象里面装满了钱。
“哇!”迪克惊叫道。“你真幸运!”
“我猜是别人丢的,”那人说。“说不定会有一大笔悬赏呢。”
“那你去领吧。”
“不幸的是我得坐下一班车去波士顿了。我住那儿,没有时间找失主了。”
“那我想你要把钱包带走喽?”迪克说道,装得傻头傻脑的。
“我想把它交给某个诚实的人,让他把它交还给失主,”那人瞟了两个孩子一眼。
“我就很诚实,”迪克说。
“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对方说。“那么小伙子,我们来谈谈条件,你拿着钱包。”
“好的。那就给我吧。”
“等一下。这里边一定有很多钱,我想至少有一千美元,失主也许会给你一百美元报酬。”
“那你为什么不待在这儿等报酬呢?”弗兰克问。
“我是想留下来,但我们家有人生病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我二十美元,我就把钱包给你们,随便你们怎么拿它去赚钱。就这样吧,这交易很划算的,你说呢?”
迪克穿得很好,所以对方一点也没感觉出来他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不过如果必要的话,他准备让迪克还价。
“二十美元可不少呢,”迪克说道,假装有些迟疑。
“你马上就可以赚回来,而且会更多呢,”陌生人劝诱说。
“我不晓得,不过我想要。你会怎么做呢?弗兰克?”
“我不知道,不过我也会要的,”弗兰克。“如果你有这么多钱的话,你就要吧。”他很吃惊迪克身上居然有这么多钱。
“我不晓得,不过我要了,”迪克在一阵犹疑之后说道。“我想我也赔不了什么。”
“你不会赔的,”陌生人欢快地说。“只是请你快点,我要赶车去了。我担心现在要误点了。”
迪克从口袋里出一张线,递给陌生人,拿到了钱包。就在这时一个警察出现在拐角处,陌生人看也没看就匆忙把钱塞到口袋里,很快地走开了。
“钱包里有什么,迪克?”弗兰克有点激动地问。“我希望里面的钱够你付给他的。”
迪克笑了。
“我方恐怕不能,”他说。
“但你给了他二十美元呢。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啊!”
“要是我真给了他那么多钱,我就活该被骗了。”
“但你确实给他了,不是吗?”
“他以为那样的。”
“那么你给他的是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张看起来像钱的干货传单而已。”
弗兰克脸色凝重起来。
“你不该骗他的,迪克,”他责备说。
“难道他不是想骗我吗?”
“我不知道。”
“那你以为钱包里会是什么?”迪克举起钱包说。
弗兰克看看着它鼓鼓的样子,老实回答说:“当然是钱了,很多钱。”
“这里边连买一份牡蛎汤的兑换券都没有,”迪克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打开给你看。”
他说着便打开了钱包,给弗兰克看,里边塞满了白纸,被人很小心地叠成钱的大小。弗兰克不习惯城市生活,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丢钱包把戏’,看着这始料不及的一切,他惊呆了。
“我早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迪克说。“我想他这一次可亏了。这个钱包还值点钱,我可以用它来装我的埃里股票,和我其它的除了我对谁都没用的纸头。”
“也就是如今钱包里面装的那类东西吧,”弗兰克微笑着说。
“正是!”迪克说。
“天啦!”他突然叫道。“我们那位老朋友可不是又回来了吗?他看起来好象听到有关他生病的家人的坏消息了。”
这时那个扔钱包的人已经出现在面前了。
他一边靠近孩子们,一边低声对迪克说:“把那个钱包还给我,你这个小无赖!”
“不好意思,先生,”迪克说。“你是对我说话吗?”
“当然是了。”
“你叫错名字了。我认识一些无赖,但我还没那个荣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说话时若有所指地盯着对方,但这并没能让他的脾气好一点。那人习惯了骗别人,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倒打一耙。
“把钱包还给我,”他威胁说。
“办不到,”迪克冷冷地说。“我要把它还给失主,里边东西这么贵重,很有可能这一损失都把他急病了,他可能会慷慨地酬谢捡到钱包的那个诚实的人的。”
“你给我的是张假钱,”那人说。
“那是我自己用的钱,”迪克说。
“你骗了我。”
“我觉得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胡说八道,”那人生气地说。“你要是再不把钱包还给我的话。我就要叫警察了。”
“真希望你这样做,”迪克说道。“他们很可能会知道这钱包是斯图尔特的还是阿斯特的,然后我就可以让他们还给他。”
“丢钱包的”的目的就是弄回钱包,好再去骗一个更令人满意的主儿,但是迪克的拒绝让他恼火,而最令他恼火的是迪克的冷静。他决定再试一次。
“你想今晚到坟墓监狱里去过夜吗?”他问道。
“谢谢你这个好心的建议,”迪克说。“不过今天不方便。随便其它哪个时间,等你想让我来看你时,都可以,不过我的两个小孩正在生麻疹,所以我整晚都得照顾他们。总体说来,坟墓这地方住起来还不错吗?”
迪克回答这个问题时的那股认真劲儿使得弗兰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说,扔钱包的人脸都快气歪了。
“你总有一天会晓得的,”他皱着眉着说。
“我可以跟你作个公平交易,”迪克说。“要是我因诚实能得到五十美元以上的酬金的话,我就和你平分。但我说,你该你回波士顿去看望你家的病人了吧。”
那人发现从迪克那儿什么得不到,于是咕哝着骂了一句走了。
“你太聪明了,迪克。他不是你的对手,”弗兰克说。
“不错,”迪克说。“我在纽约大街上不是瞎混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