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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元明清诗歌(2)

6.酬王处士九日见怀之作——顾炎武

是日惊秋老1,相望各一涯2。

离怀消浊酒3,愁眼见黄花4。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5。

多蒙千里讯,逐客已无家6。

【题释】

酬:以诗文相赠答。王处士:王炜暨。处士,旧时指有才德而不出来做官的人。九日:指九月初九,即重阳节。

【注释】

1秋老:晚秋,秋末。

2相望:相互怀念。一涯:一个地方。

3浊酒:新酿的酒。

4愁眼:忧愁的眼光。黄花:菊花。

5阅:经历。鬓华:鬓发花白。

【译文】

直到重阳节这一天,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秋时节,我的心中不免感慨,现在我们相隔那么远,天各一方,只能远远地相望。离别思念的情怀只有靠新酿的酒来排解,因为忧愁,我的眼中看到的都是菊花。我把自己这一腔报国的忠肝义胆留存给苍天大地,让故国的江山见证我斑白的鬓角吧。我要感谢你千里之外的关怀询问,我是一个亡国之人,如同被放逐一样,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7.杂诗(其一)——王夫之

悲风动中夜1,边马嘶且惊。

壮士匣中刀,犹作风雨鸣。

飞将不见期2,萧条阻北征。

关河空杳霭3,烟草转纵横4。

披衣视良夜,河汉已西倾。

国忧今未释5,何用慰平生6。

【题释】

这是王夫之以“杂诗”为题的古风组诗四首中的一首,写了在南明永历帝军中的经历,抒发的是壮志未酬的苦闷之情。

【注释】

1中夜:子夜、半夜、深夜。

2见:被。期:约会。

3关河:函谷关和黄河,指中原地区。杳霭:辽远迷茫。

4转:情况改变。

5释:消除。

6何用:用什么。慰:宽慰。

清代诗歌

清代出于社会转型期,时代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出现了一系列新思想和新事物,这些都给清诗的思想和内容增添了新鲜的生命。创作群体的多元化如少数民族诗人和女性诗人的积极参与也给清代的诗歌带来了活力。清诗正是在各种论争中摆脱了宗法古人的思想和做法,开创了“超元越明,抗衡唐宋”的局面。但作为封建时代正统文学形式的诗文依然是清代文学的主流,

1.圆圆曲——吴伟业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

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唯有泪沾衣。

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

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白晳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

恨杀军书抵死催,苦留后约将人误。

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满长安。

可怜思妇楼头柳,认作天边粉絮看。

遍索绿珠围内第,强呼绛树出雕阑。

若非壮士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

蛾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

蜡炬迎来在战场,啼妆满面残红印。

专征萧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

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

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

教曲伎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

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

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竞延致。

一斛明珠万斛愁,关山漂泊腰肢细。

错怨狂风飏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径尘生乌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

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简析】

这首一首很出名的歌行体古诗。吴伟业以白居易《长恨歌》的手法写了这首诗。这首诗歌在叙述李自成、陈圆圆的故事中也插入了自身经历,所以写的很生动。全诗共七十八句,五百四十九字。采用倒述、追叙、插叙等手法,安排情节结构,并且运用顶针格,以前后词句相同相似或者相关之联系,使情节的时空大转换平滑接转,将主题阐述得清楚明确。

【译文】

黄帝在荆山下铸鼎后便去世了,吴三桂带领着清兵从山海关进发,击败了李自成,收复了京城。明朝军队都在为皇帝之死服丧,可是没想到这时的吴三桂却因为美女陈圆圆而生气。他并不眷恋被起义军所俘获的陈圆圆,他只是觉得李自成的起义军注定会因为他荒淫逸乐是而灭亡。他们疯狂地扫荡黄巾军和黑山军,痛哭完了皇帝朱由检和父母。李自成曾经让吴父写信劝降吴三桂,吴三桂却因陈圆圆被俘而拒绝投降,想满门被杀后再和他相见。吴三桂在田弘遇家初次见到陈圆圆,陈圆圆正在跳舞,她的歌舞十分美艳。可是那时她已经同意送予皇帝亲戚弹箜篌的艺妓,等待将军迎娶的油壁车。梦向夫差院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前生应是普通乡间女子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哪处的豪强要强迫载她归去?此时怎知并非薄命,此时惟有泪沾衣。田贵妃受到崇祯帝的宠爱,田家势焰熏天,陈圆圆虽然很漂亮,但是进宫后却得不到皇帝的爱恋,没有人疼惜。陈圆圆被带回田家,学唱新歌使满座客人为之倾倒。在坐的客人不停地喝酒直到红日垂幕,不知道她的一曲哀怨的旋律是在向谁倾诉?面色白净的通侯年龄最小,他不断地回头看陈圆圆。他带着陈圆圆跳出樊笼,分别之后的吴三桂像牛郎盼望织女那样盼望和陈圆圆圆团聚。恨透了军书,他催促自己回到山海关驻地,苦痛留下日后的约定将有情人耽误。相约恩深难相见,有一天,李自成起义军充斥了北京。没想到可怜的圆圆早就成为了吴三桂的小妾,却仍被当作尚未从良的妓女来看。遍寻绿珠包围内宅,高呼绛树出雕栏。如果不是吴三桂全军获胜,又怎能夺回陈圆圆?吴三桂部将在京城搜到陈圆园后,立即飞骑传送,云鬓不整,惊魂未定。吴三桂在军营中结彩楼,列旌旗,箫鼓三十里,亲自迎接。专征箫鼓向秦川,金牛道战车有千辆。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打开梳妆镜。陈圆圆荣归的消息传到家乡时,乌桕树已有十年了。教陈圆圆唱曲子的师傅为圆圆还活在世上而庆幸,陈圆圆的同伴回忆着自己的同行。在旧巢同是寻常女子,如今陈圆圆却飞上枝头变作凤凰。经常借酒浇愁,悲伤年华已逝,有的人却飞黄腾达,据有王侯。陈圆圆当年作妓女时,富家贵戚竞相延聘,她反而因名声大而受累。歌舞得到一斛珠的报酬,却带来了无尽的哀愁,历尽漂泊,人也憔悴不堪了。陈圆圆曾经抱怨自己命途多舛,意想不到如今能荣华富贵,过去是错怪了。曾经听说女子倾国倾城的极端美丽,反而使周瑜受到盛名。怎么可以因妻子的命运而决定军国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吴氏全家已成粪土,惟有陈圆圆却名垂青史。君不见馆娃刚建成,双栖双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采香径人去尘生,鸟自空啼,屧廊人去,惟有苔藓绿。变换曲调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另唱咏叹吴宫盛衰之曲,汉水在东南日夜奔流。

2.秋柳(其一)——王士祯

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1。

他日差池春燕影2,只今憔悴晚烟痕。

愁生陌上黄骢曲,梦远江南乌夜村。

莫听临风三弄笛,玉关哀怨总难论。

【题释】

王士祯的《秋柳》诗共四首,于清顺治十四年秋作于济南大明湖上。这是第一首。

【注释】

1白下:白下城,故址在今南京市西北。

2差池:参差不齐。

【简析】

整首诗写秋柳的摇落,由此而感叹良辰难留,美景易逝。意韵含蓄,境界优美,作者将咏物与寓意有机结合在一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虽然全诗是在写柳,可是通篇却不见一个“柳”字,足以表现出诗人深厚的艺术功底和文学功底。

3.浣溪沙·其五——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1,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2,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题释】

【注释】

1萧萧:黄叶簌簌落下的样子。疏窗:有花纹镂空的窗子。

2被酒:醉酒,解做薰然最好。

【简析】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为早逝的爱妻卢氏所做。纳兰性德怀念和妻子在一起的无数的欢乐的日子,那时候,每天都是笑声不断。可是没想到现在夫妻二人竟成阴阳。然而生命一旦划上句号,生活就全剩下了回忆,所有的平常也都因此而变得不再寻常。

【译文】

独自站在西风中,谁知道我内心的悲凉呢?实在不忍心面对簌簌落下的黄叶,所以关上了窗户。我站在夕阳中,开始回忆往事。

想当初,春日酒醉,她不忍心惊动我的酣睡,我和她也曾经有过赌书泼花的闺房乐事。只是那时候把那种情景当成了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来,那是不平常的事情。

4.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纳兰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题释】

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这是一首拟古之作,以女子的口吻控诉薄情郎,从而表示与情郎决绝。

【译文】

如果人们可以像刚认识的时候那么相爱,估计也就不会再出现婕妤怨秋扇的旧事了。男女之间经常会出现薄情郎变心。想当年唐皇与贵妃的山盟海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却难熬栈道雨声铃声声声怨。现在我身边的薄幸男子,还不如当年唐明皇,至少唐明皇还许过比翼连枝的承诺。

5.竹石——郑燮

咬定青山不放松1,

立根原在破岩中2。

千磨万击还坚劲3,

任尔东西南北风4。

【题释】

这首诗是一首咏物诗,主要是表现了竹子顽强而执着的品质,是赞美竹石的题画诗。竹石:扎根在石缝中的竹子。

【注释】

1咬定:比喻根扎得结实,像咬着青山不松口一样。

2立根:扎根,生根。原:本来,原本。破岩:破裂的岩石。

3磨:折磨,挫折。击:打击。坚劲:坚韧、刚劲。

4尔:你们。

【简析】

这是一首寓意丰富的题画诗。开头两句描写了竹子的生长环境。后二句写了任凭各方来的风猛刮,竹石受到多大的磨难,它们仍然坚定强劲。

作者在赞美竹石的顽强精神中,还表达了自己不怕任何打击的坚强精神。这首诗常被用来形容革命者在斗争中的坚定立场和受到敌人打击决不动摇的品格。

【译文】

竹子抓住青山一点也不肯放松,它将自己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即便是它经历了千种磨难万种打击,但它仍然坚韧挺拔,不管周围刮的是什么风。

6.已亥杂诗(其五)——龚自珍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题释】

这是龚自珍杂诗的第五首,写了诗人辞官南行,离开北京时的感受,虽然脱离官场,但是仍然心系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不忘报国之志,充分体现了诗人的爱国主义精神。整首诗寓情于景,情景结合,境界开阔。同时,比喻手法的运用,使诗歌含蓄蕴藉,形象生动,给人以回味无穷的审美感受。

【译文】

我带着无尽的愁绪走在夕阳之下,我将离开北京回到我的故乡去,骑着马扬起鞭向东走去,从此,我就要开始浪迹天涯了。就算花已经脱离花枝,但它仍然是有情意的。来年它会变成春天的泥土,加倍地来滋养这些花。

7.狱中题壁——谭嗣同

望门投止思张俭1,

忍死须臾待杜根2。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题释】

这是谭嗣同在狱中的绝命诗。

【注释】

1望门投止:见有人家便去投诉。思:想起。张俭:东汉末期,张俭被反诬为结党营私,在困迫中逃亡,看到有家人就进去躲避,一路上受人保护。

2忍死:忍受装死的磨难。杜根:东汉时,杜根曾上书要求邓太后把政治权交给安帝。太后大怒,命人把杜根装入袋中摔死,执法者同情他,让他逃过一劫。太后死后,他又复官。

【简析】

戊戌变法失败之后,谭嗣同有可能会逃往日本,但是他拒绝了朋友的劝告,拒绝去日本,他也因此被捕入狱,这首诗就是谭嗣同的绝命书。这首诗歌主要是引用了典故,对流亡的战友寄予厚望,表达变法事业终会成功的信念。后二句则抒发笑对死亡的满腔豪情,同时为维新人士的崇高志向而感骄傲,其行为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

【译文】

我在望门投宿的时候想到了东汉时的张俭,希望你们能像东汉时的杜根那样,忍死求生,坚持斗争。就算哪天屠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也要仰天大笑,出逃或留下来的同志们,你们也都要成为昆仑山一样的英雄好汉。

8.读陆放翁集——梁启超

诗界千年靡靡风,

兵魂销尽国魂空。

集中十九从军乐,

亘古男儿一放翁。

【题释】

本诗赞赏了陆游渴望建功立业的高昂斗志,也高度评价了陆游的男子气概。作者的目的是为了表示自己也和陆游一样,有同样的感慨。尽管当时作者亡身海外,却心系祖国。

9.满江红·小住京华——秋瑾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

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

若将依,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

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

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题释】

这首词写于1903年秋,这年秋瑾三十岁,当时正值民族危机,她便抛家别子,跟随自己的丈夫来到北京,但是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纨绔子弟,这让秋瑾很伤心,因此也就预示了秋瑾的家庭隐藏着一场危机。

【译文】

我暂时住在北京,转眼间又到了中秋佳节。篱笆下的菊花遍地盛开,但是我的容颜却无比憔悴。刘邦用四面楚歌战胜了项羽,我尽管在外漂泊了八年,可却一直想着为自己的那个家。既然我那么痛苦,又何必还强颜欢笑呢?离开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虽然不是男儿身,可心却比男儿还刚烈。可是有志气的文人肝胆相照的胸怀和气概却常常是不被人理解的。那些心胸狭窄的俗人怎么能够明白我的心意?自古英雄衰弱的时候总是要受尽痛苦折磨。在这个迷茫的社会里,我要到哪里去寻找我的知音啊?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