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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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苦苦追忆那翻涌到云上的流年(1)

“大哥儿,您看,”苗俊想了想,跟胖司机打起了心理战:“这儿离省城已经不远了,您如果肯行我们个方便,我给您两倍的车前怎么样?”

“这……”

胖司机的眼睛贼溜溜地转了,像是一颗贪婪的星,吸允着夜色黄金般透亮的光泽。

“三倍?”

苗俊提了个价位,竖起三根手指在司机的面前晃了晃。

“额,这个嘛……”

货车司机还在犹豫着,苗俊咬咬牙,说:“五倍!再多我也没有了。”

胖子举起肥得流油的双手,冲我们猛地一拍巴掌,答应道:“好,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儿上,这笔生意我接了,来,上车吧!”

大老粗替我们把后面的货箱拉开,嘱咐道:“小心点儿,这儿全是钢筋,别磕着。”

“哎,”苗俊致谢道:“谢谢了,老哥儿!”

“嘭!”门在一声闷响中关上了,我能听到自己虚弱的心跳声,犹如麦田里的风声,无力地飘渺着。

“窦泌,窦泌,你还好吗?”苗俊用手拍打我的脸,试图让我变得清醒,我却麻木地没了知觉,只听得到巴掌拍在脸上的跟拍蚊子似的啪啪声。

“窦泌,不许睡,”他说:“我们快到了,马上就到了。”

“唔。”我不晓得还有多少车程,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快到了”,我只觉得听他跟我说话我心里就暖暖的,哪怕只是安慰也无所谓了。

“窦泌,窦泌,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啊!窦泌!”恍惚间,我听到了他的叫唤,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真的很重,像是压了石头般,沉甸甸地重。

“我好困喏。”我没得选择地合上了眼,听着货车轰隆隆的声响不知疲累地在黑夜中沉浮,这轻微的摇晃,像是一个左摇右摆地摇篮,而在襁褓中的我,就这样茫然而无奈的沉睡着,等待我的,或是晕死,亦或是,猝死。

“苗俊,不要丢下我,千万不要丢下我……”我依偎在他怀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像海上脆弱的泡沫般,炸开,下落,然后:变作虚无。

回忆是颓败,是课桌椅积满灰地陈旧,是无人的街的冷清,所刮来的腥风血雨,无我到肆无忌惮。仲夏消失了,无助的泪,飘向了无人的国度,我不想在夕阳的残影下徘徊,不愿让爱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逃离到,那没有爱的远方。回首来时的路,把时光的碎屑抛给天,灰暗的过去刷满了湛蓝的漆,于是透明的泪,被暴雨冲蚀得没了的色彩。雨停了,这个晴川,我记住了你,却忘了全世界。

——摘自竺寸草的心情随笔《忆……流年》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和我阿哥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我也一直不敢否认,这同一个女人,曾一度成为破坏我们兄弟情义的‘小三儿。’

“寸草,你不可以再找她麻烦了,你知道吗?”

这是我阿哥在责备我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他是为了她而责备我。那简直是一定的。

可我不认为我是在给那丫头找麻烦,因为她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别扭的姑娘,她有一个别扭的名字,叫窦泌。

我惹出的第一个麻烦就是由她这个麻烦的名字引起的,因为它太怪太拗口了,我给它倒了一下,于是我叫她‘泌窦’。后来我识字儿了,发现她这名字笔画太多了,于是,我又给它改成了‘蜜豆’。

后来的后来,她哭了,于是,我在情在理地被阿哥骂了,他说,我给她找麻烦,所以才有了那句我听了耳朵都快起茧的:寸草,你不可以再找她麻烦了,你知道吗?

我真的委屈,听同一句令人腻味的话儿听了十多年,更委屈地是,为了那别扭的怪丫头,我委屈地成了村寨里众矢之的的‘麻烦精’。

“听说了吗?寸草今天剪了窦泌的头发呢,这孩子,真是坏透了!”

“听说了吗?寸草今天弄坏了窦泌的梳子呢,这孩子,真够闹腾的!”

“听说了吗?寸草今天偷吃了窦泌的白兰豆呢,这孩子,真不学好!”

瞧,我就是这么麻烦的人,还要麻烦大伙儿替我麻烦地宣传着,所以又所以,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上都是村里‘光荣榜’上的头牌儿。

而对于蜜豆,大伙儿是极为同情的,一见面就问:“今天有没有被寸草欺负啊”,说的我就跟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一样,又好像她每次倒霉,都和我脱不了关系似的。

只是没人了解过我,我这么做是事出有因的,而原因就像我刚才提过的一样:她本身,就是个麻烦。

好比她时常跟鬼似的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你能想到抑或不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场所,比如水井边,比如墓地旁,我总是能看到她那头如黑瀑布般浓而长密的头发遮住她大半张脸。

不好看,真的不好看,我不想看到她那么死气沉沉地,为了她有一个开朗的心情,于是乎——我用宰牛刀割了她的头发。

又好比她时常用一把比老鼠毛还有灰上好几倍的灰不溜秋的梳子梳头发,而梳子之所以这么灰,是因为她用完了梳子习惯随手乱扔,比如邋遢的木梯上,比如邋遢得不能再邋遢的田地里。

不讲究,真的太不讲究了,我不想看到她变得跟那把灰梳子似的灰扑扑的,为了她能漂漂亮亮的,于是乎——我稍稍一使力,把她的梳子掰断了。

再好比每次她哭,阿哥都会给她白兰豆吃,她一吃,就不哭了。我好奇白兰豆的功效,比如它能吸收人体所有的眼泪,比如它能把流泪的闸门给永远地关上,我时常见得到她哗啦啦地流着鼻水吃白兰豆,然后那流到嘴边的鼻水又哗啦啦地倒着流了回去。

不科学,真的很不科学,我不想让她变成尖端科学的试验品每日神叨叨地,为了她的平凡,于是乎——

我一口气,吃光了她的白兰豆。

所以,你理解我的结局了——

于是乎她理所应当地哭了,又于是乎我理所应当地惹上了麻烦,再于是乎我阿哥念叨了那句让我心疼肝疼脑子疼的:“寸草,你不可以再找她麻烦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