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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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盗亦有道,一件民服两个小偷(1)

我闭着眼睛,咬着牙把第二块儿鸦片接着他含在嘴里的第一块儿鸦片使劲儿压了下去。我听见他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便没气儿了。

“姐夫。”我试探性地叫出了声,他眼睛瞪得大大地,却再也不能说话了。

“别怪我。”我呜咽道:“这是你自找的,都是你逼的。”

“好啊,你和他有了一腿还不够,还狠心弄死了他。”一个冷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头,竟发现阿姐抱臂站在了门口。

“阿姐!”我惊慌地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死了,”她冷笑:“杀人,是要偿命的。”

“阿姐,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祈求说:“我不能死那么早的,我有丈夫要伺候,而且窦泌还那么小,我离不开,离不开的。”

“放心,这死鬼我替你处理,但你必须拿东西来换,那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什么东西?”

“你塞他嘴里的东西。”

“鸦片?不不不,泌农不会同意的,我要是天天往你家送,他会发现的。”

“那就让我上山去采,我相信,你能有办法说服他。”

“可是,我怕我能力有限,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要是做不到,那后果可不光是浸猪笼这么简单,你会失去你的丈夫,甚至,还有你的孩子。”

“好,我尽量,那他……”我指了指床上死状凄惨的姐夫:“怎么办。”

“好办。”阿姐松开了他手上的绳子,又从兜里捞出了一个药膏,取了一些,摸在他手上的挂满勒痕的地方,只听见几声腐蚀的闷响,勒痕立马就不见了。

“无痕膏?”我诧异:“原来真的有无痕膏?”

“没错”阿姐说:“这是苗疆巫蛊中的一种有障眼功效的膏药,可维持三天的功效,老鬼死后能用上这种稀罕的玩意儿,也算他的造化了。”

阿姐把他嘴里的鸦片又往里塞了些:“吞鸦,噎死,与人无尤。”

隐约间,我看到她冷漠的眼里散发出贪婪的光芒,只是一瞬间,又在鸦片漆黑透亮的表面消失不见。

1997年,7月12日,天气晴。

今天,我跟泌农说,山里的罂粟掉壳了,阿姐正好拉肚子,想捡一些回家熬着吃。他当时在调药酒,没心思理这些,便打发说:“你看着办吧。”我早料到他不会拒绝,因为每当做与从医相关的事儿,他就废寝忘食,他的眼里都看不到我,又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小的要求呢。只是,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呢,不敢想象,如若某天,他发现我对他撒了谎,他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无所谓。

1997年,7月25日,天气,阴。

终于东窗事发了,就在方才,窦泌把鸦片带回家了,她告诉泌农,这是阿姐给的,泌农带着我们去阿姐家闹,吵着要烧了山上的罂粟田。我看到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真是无奈急了,可是,我该怎么帮他呢?或许,我一直都是一个没用的人,如果一切还能重来,我绝不会和姐夫苟且,这样起码,我还算对得起泌农,即使从未帮过他任何,我也能觉得心安。

1997年,7月26号,天气,晴转多云。

阿姐找过我了,她要我打电话给110,举报泌农。我不答应,可她威胁我说如果不打这通电话,她就把我跟姐夫的丑事儿告诉泌农,她告诉我,找警察只是阻止泌农烧山,不会抓他。不过我还是怕,怕真打了电话会害了泌农,可又怕他知道了我的背叛会气急得休了我,浸猪笼是没什么,可是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呢。

1997年,7月27号,天气,阴。

我终究还是打了那通电话,可阿姐也终究骗了我。泌农没再回来,他死了,就死在了罂粟田里,我想跟他说对不起,可他再也听不到了。

1997年,9月1号,天气,晴。

最近,我耳边出现了奇怪的幻听,好像是泌农回来了,他要我赔命给他,说他死得好怨。我每天晚上都把窗户锁得死死的,可是这声音还是像幽灵般缠着我不放,难道这是报应么。

2001年,9月15号,天气,阴。

越来越奇怪了,我今天又梦游了,最后被一阵杯子碎裂的声音惊醒,我以为是窦泌碰坏了东西,岂料碰坏东西的那个人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拿着筷子走到桌子前敲杯子,坏了的正是杯子,我无力地用扫把扫地上的碎片,扫得不止是碎片,还是我的糊涂,我该有的诅咒,如果这是他对我的惩罚,那我还能说什么呢,窦春花儿,你罪有应得!

2008年,6月6号,天气,晴。

窦泌帮我包手的时候,我哭了,因为除了哭,我不晓得我还能干什么,我多想像个正常地母亲一样,给孩子做饭,洗衣,只是我的病不容许我正常,我只是想起早一些来舂米,只是我不知什么时候把米舂得沾满血水,那是我的血,我吓到了窦泌,也吓到了我自己。只是这一切,在舂米的时候,我却浑然不知。老天,我受够了折磨,如果你觉得我活着是一种多余,那就痛快些,把我的命拿去吧。

2008年,6月8号,天气,多云。

我越来越健忘了,会忘了吃饭,忘了洗脚,忘了缝衣服,我这是怎么了?

2008年,6月9号,天气,晴。

8点,记得吃药。

9点,记得吃早饭。

10点,记得编草鞋(顶针放在阁楼木桌的抽屉里,大叶子草放在一楼的杂物室里。)

12点,记得吃午饭,喂鸡。

下午三点,记得把籼米拿到窗台上晾晾(籼米在橱柜的隔板上面)。

2008年,6月10号,天气,小雨。

别忘了,窦泌是你的女儿,记得爱她。

日记到这儿就没有了,最后一篇的日期是08年的6月10号,也就是春花儿婶儿逝世的日子。难道,春花儿婶儿的病都是受良心谴责给憋出来的?我不禁唏嘘,如果这样的真相,被蜜豆给知道了,那她怎么受得了?我不决定把这本日记还给她,既然人已经死了,那还记着这么些不堪干嘛,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与其让她回忆邋里邋遢的真相,还不如让她记住一个干干净净的阿妈。我把日记塞进怀里,就在这时候,我碰到了不要命向十里坡飞跑的蜜豆,我以为她是发现丢了衣服,冲出来抓贼的,可不想她脸上写满期待,一点儿也不像是要找贼兴师问罪的样子,她发了疯似的奔跑,眼睛直直地望着十里坡,甚至从我身旁经过,她都没发现我的存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神经失常,但我知道她绝对不是为了那件衣服。我把我偷来的衣服就近埋在了十里渠底的草垛里,便跟在她后面向十里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