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艾森豪威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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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比林 西点与第一次世界大战(3)

但事与愿违。可能由于她父亲的反对,也可能是格拉迪斯想要当一个真正的职业钢琴师,她总是敷衍艾克。失意之下,艾克另寻新欢,而她也移情别恋。两人有了各自的婚姻,过着不同的生活。艾克成为总统后,格拉迪斯将他的情书与一枝凋谢的玫瑰捆在一起,附上一张短笺交给了儿子:“德怀特·艾森豪威尔的信。1914与1915年,那时我们年轻而快乐。在他、玛米和我去世前,不得打开或出版这些信件。”在七十多年的时间中,这些信就一直处于封存之中。

艾森豪威尔接到命令,启程前往得克萨斯州休斯敦萨姆堡任职。他暗下决心,只要自己身在美国陆军,他将恪尽职守,当一个好军官。这体现了他的决心而不是野心,体现了义务与责任感,而不是好胜心,因为艾克觉得,随着自己体育生涯的终结,好胜心已不复存在。

身处和平年代,他在陆军中的工作非常轻松,时间非常宽裕。空闲时,他与下级军官一起玩扑克,喝酒,打猎,和同龄人相处融洽。他结交了沃尔顿·沃克、伦纳德·杰罗和韦德·海斯利普等终生挚友(这些中尉后来全部都荣升四星上将)。

他开始恋爱。这段爱情故事开始于1915年10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这一天德州南部秋高气爽,恰逢艾克担任值日官。他身着笔挺的新军装,脚穿被勤务兵擦得锃亮的皮靴,腰挎左轮手枪,从单身军官宿舍区走出来查岗。街对面军官俱乐部草坪上有一小群妇女躺在帆布椅上晒太阳。

艾克穿过马路,彬彬有礼地问候这些女士。他后来回忆道:“有一个女孩子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活泼可爱,身材娇小,表情丰富,举手投足颇为俏皮。”她身着浆洗过的白色亚麻布连衣裙,头戴黑色宽边帽。她刚到德州来度假(夏天她住在丹佛),正在萨姆堡看望朋友。她年满18,名字叫玛丽·杜德,不过大家都叫她“玛米”。

看到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艾克阔步从单身军官宿舍区走出来时,她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长得真壮实。”当他走近时,她又觉得“他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士”。艾克邀请她一起巡视营区时,她答应了。

第二天,玛米外出钓鱼。刚回到家,女佣告诉她有个“艾什么先生”整个下午每隔15分钟来一次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还是那个“艾什么先生”。

艾克非常正式地邀请“杜德女士”晚上一起去跳舞。她说自己有个约会。明天晚上如何?也有约会。这样一路问下去,艾克终于约定四周之后与她见面。玛米施展了自己的魅力,在挂上电话之前也吐露了自己的感情:“我通常五点左右在家,你哪天下午过来都可以。”

艾克说服她取消了那些约会。他们每天晚上出去。他每月薪水141.67美元,就算加上打牌赢来的钱,也只够他们去墨西哥餐厅吃顿便餐,或是每周去轻歌舞剧场看一次表演。为了省钱,他不去店里买香烟,而是改抽自己手制的烟卷。

1916年情人节那天,她接受了艾克的求婚,他在订婚仪式上戴上了西点军校纪念戒。艾克正式向杜德先生提出要娶他女儿时,他表示同意,但希望婚礼能够到11月份举行,因为那时玛米才年满20。

杜德先生告诉艾森豪威尔,小夫妻在花费方面只能自力更生,而且玛米可能很难适应军属生活,因为她在家时有佣人服侍,花销方面也很充裕。他和女儿也谈了一下,明确指出,她选择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不但经常要与丈夫分开,更要不时为他担心。玛米说自己对此完全了解,也准备好迎接挑战。

1916年春天,艾克和玛米决定将婚期提前。杜德一家表示同意。艾克为此请了十天假。1916年7月1日,在丹佛市杜德家宽敞的住所内两人举行了婚礼。艾克身穿浆洗得雪白的夏季军礼服,怕弄皱了衣服都不敢坐下。玛米穿了一件法式香蒂莉花边连衣裙,额前梳了个刘海。杜德的私人司机将新婚夫妇送往科罗拉多州的埃尔多拉多温泉享受两天的蜜月假。然后小夫妻乘火车前往阿比林,与艾森豪威尔家人见面。

他们早上4点抵达,戴维与艾达早已起床等候。公公婆婆立即喜欢上了玛米,并对她说,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个女儿(德怀特是六兄弟中结婚最晚的一个),这使玛米尤为欢喜。当厄尔和米尔顿下楼时,玛米说了句“我终于有了兄弟”,让他们开心不已。早餐的时候艾达用炸鸡招待大家。

回到萨姆堡后,小夫妻在单身军官宿舍的三居室中安顿下来。艾克专心工作,而玛米一心照顾他。艾克一心希望在生活中妻子能够以自己为主,而这正合玛米的心意。她比艾克小6岁,在丹佛的家政学校接受过专门训练,而且她也看到自己的母亲全心全意地照顾父亲。

作为军人的家属,她是理想人选。她像丈夫一样殷勤好客。在一个众人熟知彼此收入的社区中,没必要摆阔气。小夫妻俩用青豆、米饭和啤酒招待前来做客的下级军官和他们的夫人们。玛米指点丈夫一些社交礼仪。他们的孩子约翰后来对采访的记者说:“是母亲帮助来自堪萨斯的父亲改掉了鲁莽粗糙的一面,教他怎样优雅处世,让他受益匪浅。”

艾克热爱户外活动、比赛和各种体育运动,玛米却对此不感兴趣。但两人喜欢聊天、打牌和招待客人。最难能可贵的是,面对许多琐事,玛米从无怨言。两人婚后35年内,他们搬了35次家。直到1953年,他们才算真正安顿下来。在二战之前,除了1918年,艾克一直没有担任主官,所以玛米总是要听命于别的夫人。一战之后,艾克在陆军中晋升极其缓慢,她在家用上不得不精打细算。看着他推掉许多薪酬丰厚的地方职位,她却从未要他离开军队,从未说过见机行事之类的话。

1917年4月,美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艾森豪威尔留在圣安东尼奥训练第57步兵团。他发挥自己担任球队教练时的才能,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上级在他的201档案(军旅生涯的官方记录)中给予了好评。他被晋升为上尉。但他急着想去法国,训练部队但不参战,就像带着球队训练了一周却没能在周日参加比赛。与普通的美国男子相比,他对战争更为好奇;他受过作战训练,而且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他的岗位应该在战斗的第一线,而不是在场外观战。9月中旬命令最终下达,他感到颇为沮丧,因为陆军部将把他派往乔治亚州的奥格尔索普堡去培训候补军官。

在乔治亚州,他指挥部队修建了一个一战的模拟训练场。训练场里战壕交错,掩体密布,而他则与受训人员住在那里,在荒地上练习冲锋。奥格尔索普堡的生活苦多乐少,最大的困难就是玛米不能陪伴在他身边。1917年9月24日,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玛米给儿子取名杜德·德怀特,小名叫“艾基”。

1918年2月,艾克奉命前往马里兰州的米德军营,加入将于春季奔赴战场的第65工兵大队(301坦克营的前身)。

那时艾森豪威尔只能从新闻报道上了解战况。他认真研究了康布雷之战(1917年11月),当时英军首次使用坦克完成了突破。虽然坦克数量不足,英军未能扩大战果,但坦克展示了巨大的潜力。3月中旬,艾克接到命令,称301营即将乘船离开纽约前往法国,由他担任营长。他兴高采烈地前往纽约,看港口方面是否已经为301营的启程作好了准备。他写道:“部队能否顺利登船至关重要,容不得我有半点疏失。”

他回到米德军营后,满腔欢喜却变成了失望之情。陆军部改变了给他的命令。上级对他的“组织能力”大加赞赏,于是有关部门决定派他前往宾夕法尼亚州盖兹堡科尔特军营。这处被废弃的旧军营曾是伟大的美国内战的遗址。陆军部决定对装甲部队进行调整,将它从第65工兵大队中分拆出来,组建一支独立的坦克部队。而坦克手就在科尔特营地接受训练,由艾森豪威尔指挥。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项美差。年仅27岁的艾森豪威尔手下将有上万名士兵,而且全部都是志愿兵。他将拥有先进武器(虽然他还没有收到一辆真正的坦克,没有训练手册,同事之中也没有装甲兵军官),不但晋升大有希望,还能够在城中租幢房子让妻儿和自己同住。但是,他后来承认:“我的情绪极为低落。”他完成了第301营登船的准备工作,然后沮丧地看着部队离岸远去。

艾森豪威尔以为陆军部犯了大错,但实际上,在上级的考量之中,艾克正是担任科尔特军营指挥官的绝佳人选。他动用手中所有能够找到的材料,将皮克特(译注:乔治·皮克特(1825—1875),1861年参加南部同盟的军队,任少将师长。1863年率部进攻葛底斯堡,大败。此战成为南北战争的转折点。)发动进攻的古战场从一片开阔的麦田改建成了一座第一流的陆军兵营。他为部队要到了帐篷、食物与燃料,并且指挥他们进行操练,整顿风纪,成立了电报与汽车学校以鼓舞士气。到7月中旬,他手下已有1万名士兵和600名军官,缺的只是坦克。

他前往华盛顿,费了一番口舌,说服陆军部拨给他一些旧舰炮。他就用这些炮操练手下,直至他们能够熟练操作。他还设法搞到了一批机枪,不久士兵们蒙上眼都能拆装这些武器。艾克将机枪安装在平板卡车上,教士兵们在活动平台上进行射击。他把大圆顶山当做靶场的挡弹墙,不久之后那里就枪炮轰鸣,声势胜过五十年前那场激战。

艾克的部下都能服从他的领导。军士长克劳德·哈里斯说:“艾森豪威尔治军严明,是个天生的军人,但也重感情,为人着想。他在涉及官兵福利的决定方面,考虑总是非常周全……这一原则为他赢得了手下将士的敬佩与忠诚,能与之相比的指挥官实在为数不多。”

1918年10月14日,艾森豪威尔在他28岁生日那天荣升中校(临时任命)。另一个好消息是,上级命令他于11月18日乘船前往法国,指挥那里的一支装甲部队。他将玛米和艾基送上前往丹佛的火车后,就去了纽约,看港口方面是否为部队的启程作好了准备。但11月11日那天,德国人签署了停战协定。

消息传来时,诺曼·兰道夫上尉正在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中。艾克叹息道:“我看,我们要用有生之年来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参战。上天作证,从现在起我会加倍努力,希望能够弥补这次损失。”但是不管他决心如何,参战的希望既然已经破灭,他也只能面对部队解散的现实。在艾森豪威尔的指挥下,数千名战士退伍,科尔特军营被拆毁,坦克部队的其余人员转移至乔治亚州的本宁堡。

艾森豪威尔灰心丧气,情绪低落。他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自己这个职业军人居然错过了历史上最伟大的战争。他以前从未听到过愤怒的枪声,而今后也不会再有这一机会。他担心,如果儿子艾基问自己战争期间做了什么,该如何作答。他甚至想到,在班级同学的聚会中,当同僚谈论作战的体会与战功时,自己只能静坐无言。他在本宁堡听到一位去过法国的年轻军官抱怨自己没有在欧洲得到晋升。艾克反驳道:“喂,你出过国,这应该和晋升差不多了。”

1919年,艾拉·韦尔伯恩上校提议为艾森豪威尔颁发“杰出服务勋章”。这枚勋章直到1922年才发下来,它表彰了艾克“非凡的热忱、远见与杰出的管理能力”。对艾森豪威尔而言,这枚勋章与其说是奖励,还不如说是苦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