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艾森豪威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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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政界元老(1)

【引子】

经历了战争年代,在华盛顿担任过陆军参谋长,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当过校长,在巴黎任欧洲盟军最高统帅,当了八年的总统,艾克对退休生活充满了幻想。他认为,自己也许可以经常写些与国内问题有关的文章,尽情地打高尔夫和桥牌,不过主要还是想过清闲日子。他坚持认为,在为国效力半个世纪之后,自己已经心力交瘁,不得不休息一下。他不想见客,不做演讲,不开会,不参与决策。退居弗农山庄的华盛顿是他的理想选择。

艾克的弗农山庄就是他位于葛底斯堡的农场。他和玛米都很喜欢那座农场和所在的区。除了冬天,那个地方气候宜人,位置也很理想。他们住在乡村,但距离华盛顿和纽约不远,可以不时去城里走走,朋友们周末来访也很方便。农场位于古战场的边上,更让人有美国的历史得到延续的感觉。由于农场所处的位置,他们必须应付众多的游客——每个前来参观古战场的人似乎都想看看艾森豪威尔的农场。多数人都想一睹这位前总统,拍一张他在农场散步的照片。看到这一切,艾克很高兴,因为这证明人们没有遗忘他。

他的家外观看起来是一派殖民风格,但室内却是现代装潢。用玻璃封闭起来的向阳走廊是阅读或作画的最佳场所。家具考究,都是从多年来各国首脑和美国百万富翁们赠给艾森豪威尔的礼物中挑选出来的。在一个房间里,玛米摆设了一套价值难以估量的勃姆瓷鸟。她对这些瓷鸟珍爱有加,而艾克对此只说了一句:“天哪,你难道不怕给它们掸灰太麻烦吗?”担任总统期间,艾克白天很少见到玛米。在葛底斯堡,艾森豪威尔对此作了补偿。他长时间陪玛米坐在向阳走廊里,对着一片绿色的田野读书,看电视,或是作画。

【政界元老】

当他的小帮派或其他客人来访时,艾克就会下厨做菜,因为玛米除了烤牛肉和烤土豆,就只会做奶糖。她解释道:“我年轻时,家里人不让我下厨房。”除此之外,她是个贤惠的妻子,非常体谅艾克对她的照顾。

约翰、芭芭拉和孩子们住在农场里和他们相距一英里的一间房子里。艾森豪威尔对自己的儿子倍感自豪。玛米和芭芭拉相处亲密,关系融洽。艾森豪威尔夫妇将芭芭拉视为己出,没有当她是媳妇。但是,最让他们开心的是戴维、芭芭拉·安妮、苏珊和玛丽·琼。玛米说:“我就是喜欢他们待在我身边。女孩们试穿我的衣服,和我一起看电视。我们一起有说有笑。”戴维自然是他祖父的掌上明珠。艾森豪威尔告诉一位记者:“他年轻比较小的时候,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更多一些。现在,他像同龄的男孩一样,喜欢棒球、橄榄球和足球,但是我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了。我和他一起钓鱼,打飞碟,打高尔夫球。我们经常闲坐着,一本正经地交谈。”他认识到,两家住得太近可能会产生问题。他对记者说(同时也告诫自己和玛米):“祖父母应当多帮忙,但不能多管闲事。如果可能,他们可以帮着教育孙儿女,但绝不能指手画脚,大包大揽。那样就会破坏孩子们的婚姻。”

1961年1月20日之后,他们作了许多次旅行。同年2月,艾森豪威尔夫妇乘火车前往加利福尼亚州的棕榈沙漠,住在弗洛伊德·奥德伦夫妇的牧场里(弗洛伊德的妻子杰奎琳正是那位在1952年说服艾森豪威尔出马竞选总统的着名飞行员)。艾森豪威尔本想打打高尔夫球和桥牌,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国家大事。他一边开着电动车在埃尔多拉多高尔夫球场兜风,一边打开收音机收听关于约翰·格伦上校环球飞行的报道。斯莱特觉得,艾森豪威尔“对于自己执政期间没有实施这样的飞行感到有些失望”。他还承认,对于肯尼迪政府感到不满意,因为它“胡乱花钱”,“对维护美元地位完全缺乏兴趣,对通货膨胀给储户带来的影响漠不关心。”他还担心肯尼迪“扩大军队与军火工业,增加空间科学家”。艾森豪威尔警告说,“这一组合强大无比。军事机器如此庞大,结果我们不得不动用它。”

上面引述的话显示,艾森豪威尔这么多年来在权力中心发号施令,现在很难退下来扮演旁观者的角色。但是,他主要关心的问题并不是如何塑造未来,而是如何证明过去,尤其是证明自己政府的能力。但是,与撰写《远征欧洲》相比,写总统回忆录要难得多。《远征欧洲》写的是取得绝对胜利的故事,结局美满,而白宫回忆录写到的,是那些仍在发展之中、结局还无法预料的问题——古巴、老挝、越南、裁军、核试验等等。《远征》一书中涉及的人物数量有限,而总统回忆录涉及的人难以计数。艾森豪威尔发现,在《远征》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值得一提的优点,甚至蒙哥马利也不乏亮点,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同事。而白宫回忆录却截然不同。可是他不喜欢批评别人。《远征》记录了内容丰富的三年半时间,而白宫回忆录回顾了过去的八年。

此外,在《远征》中,他可以讲述自己的决策过程,然后说明决策的实施情况,但是总统回忆录更多地是要描述他作出的决定,然后采取不作为的做法。也就是说,他决定不要扩大朝鲜战争,不在奠边府战役期间加入越南战争,不要加速军备竞赛,不去直接攻击麦卡锡。他没有支持“布朗诉托皮卡”案,没有撤销“新政”政策或降低税收,没有在苏伊士运河问题上支持英法两国,也没有在匈牙利实施干涉。简而言之,两卷本的白宫回忆录必然是消极和不确定的,而《远征》则显得积极而明确。

尽管有种种不足之处,《变革的使命》和《缔造和平》(两卷书统称《白宫岁月》)称得上是两部作出了重大贡献的力作。与杜鲁门的回忆录相比,它们不够辛辣,没有涉及许多私密,但它们谈到了艾森豪威尔执政时期所有重大问题和多数次要问题。有些事实稍有出入,但这对于一部近三千页的书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体现了研究工作的全面与准确。回忆录达到了艾森豪威尔的目的。他能够从自己的立场上来解释问题,说明自己作出各种决定的动机。所以,这两卷书立即成为研究20世纪50年代政治的基本材料之一,至今仍然如此。

白宫回忆录出版后,道布尔迪出版社的编辑劝说艾森豪威尔撰写一本体例比较随意的自传,内容包括他《远征欧洲》和《白宫岁月》没有提到的生活内容。在写作过程中,艾森豪威尔采用了亲自口授的老办法。他重温了阿比林的童年岁月、西点的军校生活和年轻时初任军官的经历。他把这本书定名为《闲话平生:我对朋友说的故事》。与《白宫岁月》相比,这本书更受欢迎,销量更高,译本也更多。

4月是种植的季节。1961年4月初,艾森豪威尔夫妇回到葛底斯堡为新的季节做准备。4月17日,比斯尔组织的古巴难民准军事部队(当时已发展到两千多人)在古巴的猪湾登陆。由于没有空中排斥和增援,再加上通讯设备不足,他们很快被卡斯特罗的武装部队击毙或俘虏。这次行动以大败而告终。

肯尼迪打电话给艾森豪威尔,问他能否去戴维营共商大事。艾森豪威尔答道,当然可以。4月22日,他乘坐直升机离开葛底斯堡前往戴维营。飞机着陆时,肯尼迪前来迎接。两人一起走上阿斯彭别墅的平台进行交谈。肯尼迪介绍了此次行动的策划、目标和登陆的预期结果,并承认行动完全失败,还说,失败的原因在于情报失误,还有运输、时机选择和战术方面的失误。

两人开始在院子里散步,一边低头密谈。艾森豪威尔的印象是,肯尼迪“不仅把总统工作看成是个人事务,而且认为在某些事情上只要找个助手就能做好总统这项工作”。他完全不知道这工作的复杂性。艾森豪威尔问肯尼迪:“总统先生,在批准这项计划之前,您是否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在你前面展开辩论,然后作出决定;还是让他们分别来见您?”肯尼迪承认,他并没有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全体会议来讨论和评估这些计划。在艾森豪威尔看来,他似乎“十分坦率,但情绪有些压抑,相当迷茫”。他悔恨地对艾森豪威尔说:“只有当几个月总统,才知道这工作有多难。”艾森豪威尔看着他,温和地说道:“总统先生,请您原谅我,我想我在三个月前就提醒过您了。”肯尼迪答道:“这三个月来,我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

艾森豪威尔问肯尼迪,为什么他不给入侵部队提供空中掩护。肯尼迪答道:“我们觉得,如果人们知道这件事是我们,而不是叛乱分子做的,那么苏联人很可能在柏林制造麻烦。”艾森豪威尔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总统先生,这正好与可能发生的事情相反。苏联人有自己的计划,如果他们看到我们软弱,就会对我们施加最大的压力。一旦看到我们展示出力量,他们反而会谨慎从事。猪湾的失败将使苏联胆子变大,做一些本不敢做的事。”

肯尼迪答道:“哦,我的意见是,我们必须设法掩盖自己插手此事的事实。”艾森豪威尔惊讶地反问道:“总统先生,您怎么会期望全世界相信我们与此事毫无关系?这些人从哪里得到从中美洲前往古巴的船?他们从哪里得到武器?从哪里得到所有通信设备以及其他需要的一切?美国一直在帮助这些人发动入侵,这情况你怎么能够瞒得住全世界的人?我相信你碰到这种事,能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一定要取得胜利。”

肯尼迪抓住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哦,我向您保证,如果我们今后再做这种事,就一定要取得成功。”艾森豪威尔高兴地答道:“好,您这么说我很高兴。”

肯尼迪对于猪湾事件的某个回答使得艾森豪威尔对他更加不满。肯尼迪与苏联展开比拼,决心要抢先登月。艾森豪威尔觉得这是个严重的错误,而且在私底下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国家宇航局的宇航员们听到了他的批评。宇航员之一弗兰克·博尔曼少校在1965年6月给艾森豪威尔去信,谈到了此事。

艾森豪威尔认认真真给博尔曼写了一封长信。他说:“我对当前的太空计划提出的批评,是在猪湾大败之后得到大幅修改与扩充的概念。”艾森豪威尔认定,与苏联展开登月竞赛“并不明智……将展开登月竞赛视为首要任务的做法,就像一个华而不实的特技”。艾森豪威尔说道,如此一来,“开支急剧增长”,而太空计划的好处却无法为人所用。

1963年10月14日,艾克庆祝了自己的73岁生日。离开白宫后,他出入沃尔特·里德医院已有五六次,但每次都只是住院数天,因为他得的都是小病。以一个同等年龄,患过严重心脏病,发生过中风,为了回肠炎动过大手术的人来说,他的身体非常好。他定期打高尔夫球,在农场里散步,在自家花园中练习推杆,积极进行锻炼。

埃利斯·斯莱特认为,艾森豪威尔的“气色远胜以往——(他)看来相当放松”。他比过去更容易感到疲惫,但是他仍然有一觉醒来精神百倍的奇特本领。他的思路仍然敏捷,对于公众事务也像以往一样关注。

他的朋友们也正在退出人生舞台。1962年3月,皮特·琼斯去世。参加完葬礼之后,艾森豪威尔夫妇和小帮派里的其他人一起飞往下加州,在那里钓鱼,打猎,玩桥牌。

艾克和他的小帮派得到了精心照料。除了莫内外,那里还有一名墨西哥管家、一名厨师、三名女仆、四个负责搬行李和打杂的帮工、三架配有飞行员的飞机、两艘配了水手的游艇。还有来自墨西哥军队的一个排,负责安排吉普车去山谷打猎。应艾克的要求,飞行员驾机飞越了加利福尼亚湾,以便他能观看鲸鱼给幼鲸哺乳的情景。艾克在下加州逗留了两周。当他有空闲时,就给《读者文摘》和《星期六晚邮报》撰稿,批评首脑会议毫无用处,强调财政职责的重要性。总而言之,这一切与他原先设想的退休生活完全一致。我们也可以说,这正是多数美国人认为他应当享受的那种退休生活。

艾森豪威尔的那些富翁朋友们当然也是这样认为。从1961—1962年的那个冬天开始,艾森豪威尔夫妇每年都乘火车前往棕榈沙漠。有个朋友为他们在那里准备了一套房子,杰奎琳·科克伦和弗洛伊德·奥德伦为将军提供了一间办公室,并让艾森豪威尔在他们的农场上招待朋友(费用由他们承担)。另一个朋友为他提供了一辆汽车。

他的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退休后,艾克每个月平均收到7500封来信。他称自己回复了三分之二的来信。对安·怀特曼来说,工作量太大了。他坚持由怀特曼来做听抄工作——在白宫工作时,负责抄录他口授内容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但是那时她的上司是总统,听从她调遣的打字员有12个人。在棕榈沙漠和葛底斯堡,她手下只有2名打字员。而且她们不像白宫的秘书,不愿一天工作超过八小时,一周工作不能超过五天。这意味着怀特曼不得不承担许多的打字工作。科克伦说,“安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工作如此卖力的人。”艾克对此毫无感觉。别人为他拼命工作,他已经习以为常。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在白宫那些年,玛米很少见到怀特曼,但是在棕榈沙漠和葛底斯堡,她们经常在一起。两位女性都迷恋着同一个人——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他觉得这两人对自己好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们想争着吸引他的注意。或者说玛米似乎有此感觉,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如此依赖怀特曼。科克伦回忆道:“安与玛米之间关系非常紧张。”在棕榈沙漠过完第一个冬天之后,怀特曼到纽约的洛克菲勒那边工作,这使将军非常不高兴。虽然怀特曼曾多年为他效力,在他担任总统期间给了他不可或缺的帮助,但从此之后,他很少与她联系。

艾森豪威尔离任时,越南的局势似乎相当稳定。到了1963年秋,局势急剧恶化。南越出现了重大的叛乱。肯尼迪向那里派遣了1.6万名美军,但西贡的政治阴谋层出不穷,愈演愈烈。越南发生了军事政变,吴庭艳被杀。早在1954年时,吴曾使艾森豪威尔一度非常振奋。人们猜测中情局与此次暗杀有关。艾森豪威尔在给尼克松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很怀疑吴庭艳事件能否长时间掩人耳目。不管美国政府和他的分歧有多大,我不相信国内有人会赞成冷血地杀死吴庭艳。”

同月,暗杀事件再次发生,同样地神秘莫测,但更加令人震惊。1963年11月22日,艾森豪威尔正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出席午餐会,这时他获悉了肯尼迪遇刺身亡的消息。

11月23日,艾森豪威尔前往华盛顿向肯尼迪的遗体告别,并向其遗孀表示慰问。随后,他应新总统的要求,穿过街道来到行政大楼与林登·约翰逊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