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感动你一辈子的经典小说大全集(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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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和谐的秘诀(11)

雅科夫到牧地里逛了一会儿,接下来便在郊区漫步。一群男孩高叫道:“青铜过来啦!青铜过来啦!”他来到河边,只见一群鹬正在一边鸣叫一边飞舞,鸭子们同样在叫个不停。暖烘烘的日光照耀在河面上,泛起一片耀眼的金光,叫人根本不敢直视。雅科夫走在河畔的小道上,忽见一名红脸的胖妇人从澡堂里走出来。他暗想:“呀,这女人真像一只水狗!”一群男孩正在澡堂附近拿肉饵钓虾,见到雅科夫走过来,便不怀好意地大叫道:“青铜!青铜!”一颗老柳树顶着巨大的树冠,坐落在那里,在它的主干上有个大树洞,而在它的枝头上有乌鸦铸造的巢穴……玛尔法提及的那个金发宝宝和那棵柳树,忽然在雅科夫的记忆中复活了。呀,这便是她提及的那株柳树啊,这样葱绿、这样幽静……比起以前,它真的老了很多!

雅科夫坐到树下,回忆从前。当年河对面是一座树林,里面长满了桦树,眼下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当年那座生长着很多青松的山头,眼下已是光秃秃的一片。到处都是平地,仅有一株挺拔秀丽的小桦树,亭亭玉立在河对面。当年,还有帆船从这条河上经过,眼下却已找不到半分旧时行船的痕迹,河面上只剩了鹅和鸭,连鹅的数目似乎也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雅科夫合起眼来,想象着有一大群白鹅接连不断地从河面上游过的情景。

他搞不清楚这里为什么变得这样糟糕:他已经有四五十年没到过这边了,就算偶尔经过,也没有对这条河格外留意。这不是一条无足轻重的小河,这条河非常大。他能在这条河里捉鱼,卖给那些文官、生意人或是车站小饭馆的老板,卖得的钱便送到银行存起来;他能划着一艘小船到各个庄园中拉琴,从那些尊贵的人那里赚取赏钱;他还能搞搞船运,这种生意可要远远好过棺材生意;当然,他也能养鹅,每年只是卖鹅毛便能赚十卢布之多,等到冬天的时候就杀掉那些鹅,然后送去莫斯科。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放任其溜走了,这损失简直太大了!哎呀,简直太大了!要是能将所有事都付诸行动,捉鱼、拉琴、船运、养鹅,一项不落,收入该多么惊人啊!可他竟然从未考虑过这些,就这样白白度过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全都成了一场空。过去已经无可挽回,未来也是一片荒芜,只除了各种各样的损失,惨痛得让人绝望。人为何不能拼尽全力,将所有损失消灭掉?为何要砍掉那些松树和桦树?为何要荒废掉牧地?为何要去做那些不恰当的事?为何雅科夫总是不停地发火骂人,甚至跟人暴力相向,对自己的老婆百般欺侮,几十年如一日,不知悔改?为何他刚刚要恐吓并欺辱那名犹太人?为何人一定要给彼此制造麻烦?这种行为带来的损失简直不可估量!不可估量啊!如果能消除彼此之间的怨怼,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非常有益的。

雅科夫神志不清,那个金发宝宝,那片柳树林,那些鱼,那群鹅,玛尔法那仿佛饥渴难耐的鸟一般的侧面,以及面色惨白的罗西尔,不断在他眼前浮现。从黄昏开始就是如此,直到天黑下来。四下里有无数张脸围拢到他身边,用低沉的声音将那些损失一一列举出来。一整夜雅科夫都辗转难眠,总共起床四五次,每次都会拉琴。

第二天早上,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医院看大夫。这一回当值的还是马克辛·尼古拉伊奇,他为雅科夫开了药粉,并要求雅科夫用冷水浸泡一块布,再搁到自己的额头上。看医士的面色与口吻,情况显然不理想。雅科夫明白,自己不管再吃哪一种药粉都是徒劳。他一面往回走一面想道:一死百了,往后再也不用吃饭喝水,再也不用担心会惹怒什么人,也再也不用交税了。更何况到了墓地里,一睡就是成百上千年,算起来实在大有收益。人在活着的时候总是遭遇损失,死后反而获益良多。这样想虽然没什么错误,但却叫人不由得悲愤交加: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但这唯一的一次却不会给人任何收益,人们只能无奈地虚度一生,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不合情理的规矩呢?

就算是死了,也并不可惜。然而,到家以后,看到自己的提琴,雅科夫忽然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他觉得非常心痛。自己若是死了,提琴就会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下场跟那些松树与桦树没什么两样,可恨自己不能带上提琴一块儿死掉。世间所有的东西一直在被虚耗,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雅科夫走出小木屋,抱着提琴坐在门外。他拉着琴,回想着自己虚耗的人生,被损失充斥得满满当当的人生。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拉的曲子叫什么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琴声凄凉、撼动人心。他的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他不停地深入思考着,琴声越来越凄凉婉转。

忽然,有响声从大门的门栓那边传过来,随后罗西尔便出现在了他家大门口。罗西尔鼓足勇气穿越了穿过院落的二分之一,见到了雅科夫。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可能是因为心中畏怯,连脖子都缩了起来。他伸出手来做着各种手势,看起来仿佛在比划此刻的钟点。

雅科夫冲他招手,用一种亲切的口吻说道:“别怕,过来吧,过来!”

罗西尔畏怯地望着雅科夫,满心疑惑。不过,他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最终停留在距离雅科夫一俄丈处。

他一面下蹲一面说道:“请您发发善心,不要再揍我了!这回又是莫伊塞·伊利奇吩咐我过来的。他跟我说,别害怕,去找雅科夫,告诉他这回他一定要过来。周三的时候有一场婚礼……没错!沙伯瓦罗夫老爷的女儿要出嫁了,他那女婿很不错。婚礼当然很隆重了,嘻嘻!”说话间,犹太人将一只眼睛眯了起来。

雅科夫喘着粗气说道:“我去不了……小兄弟,我生病啦。”

他继续拉琴,泪珠滴到了琴身上。罗西尔以侧面冲向他,凝神细听,并交叠着双臂抱在胸前。渐渐地,罗西尔脸上那种疑惑而胆怯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凄苦。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欢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并叫道:“啊呀!……”泪水缓慢地爬过他的面庞,落到他的绿外套上。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雅科夫都苦闷地在床上躺着。黄昏时分,神父过来听他向自己忏悔。神父询问他是否记得自己曾犯下哪种特殊罪行。虽然雅科夫的记性很糟糕,但他还是努力回想起了玛尔法那张悲苦的脸,以及那个犹太人被狗咬了之后发出的惨叫声。于是,他小声说道:“请代我将这把琴送给罗西尔。”

神父答道:“好的。”

现在,小镇上的居民纷纷质疑起来:这样好的一把琴,罗西尔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是他买的,是他偷的,还是别人抵押给他的?他一门心思拉着提琴,早就把长笛丢到了一旁。如他先前演奏长笛时一样,他的提琴声同样蕴含着无限哀戚。当他拼尽全力想要拉出当日雅科夫在大门口演奏的那支曲子时,他的琴声便会哀戚到一种极限,闻者无不掉下泪来。拉到后来,他的眼珠子便会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口中“啊啊”大叫着。这支曲子饱受人们的欢迎,他自己也成了抢手的乐师。文官和生意人竞相邀请他到自己家演奏,每一回他都得将这支曲子演奏十遍。

一八九四年

精要评点

雅科夫的老婆死了,这对吝啬而苛刻的他来说,虽称不上是什么好消息,但至少不太坏。然而,没有了老婆的日子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平时自己过得那么惬意,而现在是一团糟。那是因为,老婆在他的生活中,已经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我们很多人都会这样,拥有的时候毫不在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幸好,雅科夫及时地醒悟了,他把琴送给了罗西尔。关怀他人,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失去的菲比 / 德莱赛(美)

作家档案

西奥多·赫曼·阿尔伯特·德莱赛(Theodore Herman Albert Dreiser, 1871—1945),美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现实主义小说家,一位以探索充满磨难的现实生活著称的美国自然主义作家。他的作品贴近广大人民的生活,诚实、大胆,充满了生活的激情。《嘉莉妹妹》真实再现了当时美国社会,而《美国悲剧》则是德莱赛成就最高的作品,使人们清晰地看到了美国社会的真实情况,“至今依然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其代表作还有《金融家》《巨人》《天才》等。

本文讲述了一名老农民在自己的妻子死后,因为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认为妻子依然存活在世间。于是,他开始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妻子,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最后,他在幻觉的驱使下,纵身跳下悬崖,终于与妻子另外一个世界重逢。

这些年,他们居住的乡村没落了不少,人丁也十分稀少。从村子里出去,走上大概三英里,就能看到一座小镇,镇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村里的房屋间隔长达两英里,四周广阔的土地,要么种着小麦,要么种着玉米,要么正在休耕,里头种着牧草。亨利的爷爷原先用大木料盖起了一座房子,他们现在的房子就是在此基础上建成的,新建成的部分以木板为原材料。长期的风吹雨打让这些木板变得残破不堪,出现了很多缝隙,时常会有风灌进来,发出声响。几棵榆树和一棵胡桃树令房中有些阴湿,但却为其增添了几分雅致与古韵,别有一番凄清的味道。亨利在二十一岁结婚以后,才建起了这部分房子。

已经过去四十八年了,整座房子都陈旧不堪,散发着霉味儿,房中的家具也是一样。这些都是那个久远的时代的见证。这里有个安放古董的樱桃木架子,它的腿呈螺旋状,表面刻有凹槽。说不定你在别的地方也曾见过类似的东西。这里还有一张式样古旧的床,上面装饰着球状物,表面还刻着曲折深邃的纹样。詹姆士一世在位时,流行一种与之类似的床,流传到后来,就演变成了它这种糟糕的模样。梳妆台也是用樱桃木做成的,非常高大、坚固。不过,那梳妆台一看颜色就知道年代久远,还有霉臭味从其中散发出来。菲比·艾樱在死前十五年曾用一架木制的织布机织了一条薄薄的地毯。地毯原本呈现灰色和浅红色,如今颜色已经淡褪,就铺在这些坚固的家具下面。而那架织布机原先就已咯吱作响,如今就如同一具骷髅,既干又瘦,且浑身上下都被灰尘覆盖。现在这间房被称为正屋,它还有一间偏房即东屋,里面摆放着那架织布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老家具,比如:已经坏掉的摇椅;年代久远,已经被虫蛀掉的衣柜;一条板凳,原本放在门口,用来摆放花盆,凳子上还有石灰留下的污渍;一个有两条横木断掉的衣架;一面残破的镜子,镜框是用樱桃木做成的,当年,这面镜子从钉子脱落下来,摔坏了,三天后,家里最小的儿子约雷就过世了;一个放帽子的架子,可以自由移动,原先有磁铁装在它的木质钩尖上;一台过时多年,十分笨重的缝纫机。

在这座房屋的东侧是一片苹果园,其中的苹果树都已生长了很多年,盘根错节,每棵树上都有蛀虫。树下全都被地衣覆盖,有的地方呈现绿色,有的地方则呈现白色。月亮照耀着这片地衣,反射出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其中含着些许绿色,看上去十分凄清。这里还有一幢很矮的小房子,曾有鸡、牛、马、猪在其中安居。很多苔藓从房顶上冒出来,房顶的边缘处已经发黑变软,因为此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刷过漆了。周围被篱笆环绕,这些篱笆已经残旧不堪,上面的门也已倾斜,一动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这里的主人是年迈的亨利·雷弗斯诺德,以及他的太太菲比·艾樱。其实,这儿的一切都与这对夫妇一同走向了衰朽。

亨利从小就居住在此处。四十八年以前,他与菲比结为夫妻。之后,菲比也在此处定居下来,直到现在。亨利的父母在他尚未成年之际就已老迈。他与菲比堕入爱河之后,马上便做出了结婚的决定,并应父母的要求,带着菲比在此地定居。此后的十年,这对小夫妻一直跟亨利的父母住在一起。十年后,亨利的父母去世了。其后,居住在这里的,除了亨利夫妇外,还有夫妇俩的五个子女。从那以后,意外接连不断地出现。亨利夫妇生养的子女总共有七个,夭折的有三个,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去了堪萨斯,一个儿子去了华盛顿,一个儿子如今已杳无音讯,他去的是苏普布。他们的小女儿眼下所在的郡与他们相隔了五个郡,还没有超出这个州的范围。不过,她并没有多少心思挂念自己的父母,因为家务活已经耗光了她的所有精力。孩子们极少会念及父母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时光的流逝,乏味的生活,让他们根本没有热情再与父母保持联络。

年迈的亨利·雷弗斯诺德与太太菲比的感情非常好。就如同地衣死死抓紧脚下的石头一样,本性纯良的夫妻也会厮守至生命的最后一秒。对他们而言,外界的诱惑再大,都不足以让他们动心。他们的智慧平平,一生都消磨在果园、牧地、玉米地、猪圈、养鸡场之中。他们收割成熟的小麦,继而打麦。下霜后,他们割下干枯的玉米秸秆,将它们捆绑起来,堆成一堆。他们割下长满草种子的牧草,堆成干草垛。忙完这些后,就到了冬季。他们需要将谷子运到市场上,对木材进行初步的加工处理,做些小的修理工作,做点家务活儿,诸如烧火、煮饭之类,还要外出走亲访友。整个冬季,他们需要操心的便是这些事情,再加上下雨、下雪、晴天等天气的变幻。除此之外,所有的景象都如同幻影,既嘈杂又邈远。其间微光闪烁,仿佛北方的夜景;声音模糊,又仿佛遥远的牛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