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森
小时候,我在家乡守望稻田,守望夏天的绿和秋天的金黄。
守望,心平气和的时候,就能听见远处河流的声音,能看见童年缠绵的美梦,在阳光下静静流淌的水面上破碎。
稻田里站着许多稻草人,它们披着蓑衣,戴着竹帽,被竹竿高高举着。
稻草人没有灵魂,没有眼睛,但成群结队的麻雀却是害怕它们的。人制作的假人,假人虚构的现场,多少年来,一直没有被麻雀们识破。成群结队的麻雀,只敢在离真人和稻草人远一点儿的田里落下。看来,在麻雀的眼里,真人和稻草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般情况下,麻雀要来吃谷子,都是约着一起来的。它们喜欢集体行动,可能觉得只有在集体中,才有安全感。不过,它们集体出动,从树冠向稻田俯冲时,总是被守望者手中噼啪作响的响啪(竹具,用来吓鸟)赶走,因为它们飞来时,总改不了唧唧喳喳的毛病。
然而,一切事情都有例外。总有个别鸟儿是单独行动的。它飞来时不出声息,吃饱飞走时,也鸦雀无声。这类鸟儿来去自由,几乎无视守望者的存在,它们是麻雀中沉默的少数。
有一次,我看见一只麻雀从远处的竹林里飞来。它飞的是直线,飞得很稳重,不像不敢片刻离开集体的鸟那样,狂癫癫地飞。
它飞来,我注视着它飞来了。我没有打响啪,因为我从不驱赶单独飞行的鸟儿。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只鸟儿竟然飞向一个稻草人,落在稻草人头顶的竹帽上。过了一会儿,它又飞到田里,直到吃饱了才飞走。
多少年来,我一直忘记不了那只麻雀。从外表上看,它普通得跟任何一只麻雀没有什么两样,是最容易消失在一个集体中的那种普通,以致我很难找到为什么不能忘记它的理由。
最近,我又常常想到那只幸福的鸟儿。我想,我怀念的,应该是一颗自由、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