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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玫瑰意志

几天前,禁地内。

黑暗。

一个男孩孤独地走着,他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表情却冷漠老派,他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脸上浮现了一伙深深的疑惑神色,仿佛这不该是他的双手。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额头,他将那片雪花捻在手指上,仔细地盯着它看,那片雪花突然化为一红一白两朵玫瑰,随即香消玉殒,化为水滴。

“幻境么。”男孩抬着头,露出了茫然之色。

在黑暗中间已经走了很久了,男孩的膝盖疼痛无比,双腿如同被插入了尖木桩,每次迈步都会痛苦无比,可是他却隐约知道,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一切都完了,可他实在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到一个尽头。周遭环境极其古怪,仿佛没有边界的模样,无论如何前行,都只是在茫茫雪原之中前进,偶尔还能看见天空浮现两个暗淡的太阳,凝视久了之后,那太阳也会变成玫瑰的颜色。

“玫瑰,”男孩念出玫瑰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便会涌出一股难言的悲哀,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如果没有这两个字,他似乎也不再是他了,“玫瑰对我,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风雪簌簌,将他剩余的体温丝丝缕缕地带走,他四肢已经僵硬冰凉,搓动手指也无法带来一点温度,他依然没有放弃,在黑暗之中苦苦跋涉。疑惑和痛苦逐渐变成了愤怒,可是就连愤怒本身,也会消耗他仅存不多的能量,他抬起脸,对着天空暗淡到将要熄灭的太阳,大声地开始质问。

“为何要把我被困在这里!”

天空,太阳化为两只眼睛,赫然睁开,宛如苍穹巨兽伏在地平线上好奇地看着来者。男孩目不斜视,怒瞪这双巨大的眼睛,发现这对眼眸竟然也化为了玫瑰的形状。巨兽叹了一口气,化为撕裂天地的汹涌雪暴,从地平线处一线袭来,按速度来看,片刻之后就会将男孩淹没。巨兽的双目露出了怜悯之色,缓缓开口,声如雷鸣。

“我没有困住你。”

“那放我出去!”

“在这里你一息尚存,出去你便魂飞魄散。”

“你究竟是谁!”

巨兽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说道,“我是你的执念,休息吧,玫瑰家的少爷。”冰雪暴的前锋已经触达面前,飞沙走石,冰屑如刀,在男孩的脸上撕裂细碎的伤口,让他艰于睁眼,但他却固执地抹掉脸上的飞雪,倔强地直视那头巨兽。

“我不!”男孩即将被风雪吞没,他感到腿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半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遮天的雪暴碾压而来,他双眼已经被风雪吹瞎,他张开嘴,用最后的力气的喊叫,“我要活下去!”

骤然之间,雪暴停顿下来,如同有人按下了暂停的按钮,所有的雪花碎片停留在空中,男孩的视力缓缓恢复,他站了起来,身体触碰到的每一片雪花都化为一朵细碎的玫瑰落在地面,他伸出手指触碰着一片片雪花,让它们坠落为地面的一片花毯,他抬头,奋力朝着天空爬去,脚踩手攀,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逶迤绵长的玫瑰之路。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攀爬到了雪暴的云层顶端,抱起胳膊,志得意满地看着那天际的巨兽,他大声嘲讽对方,说对方连幻术都做得这般恶劣,却妄想将他困住,简直不自量力!

可是,当男孩投出目光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天际蛰伏着的不是什么巨兽,而是一个男孩,另外一个“他”,那个男孩哭泣着蜷缩身体,即便身体巨大到笼罩天际,却依然让人心疼。

“喂!”男孩不由得恼怒起来,这个景象让他感觉自己很虚弱,“别哭哭啼啼的。”

“不是我在哭,是小时候的你在哭。”

“胡扯!”男孩暴怒,“我不可能会哭!”

“我不会撒谎。”天际的尽头,那个“男孩”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我带你去看。”

“什么·····”

“回到当时,回到当场。”

男孩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从云端坠落,他张口叫喊却发不出声音,转瞬之间,他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从一个小小的床铺上醒来,他呼呼喘气,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噩梦,他被困在一场雪暴之中,与古怪的巨兽对峙。男孩走下床去,想要去找爸爸和妈妈,可是他走出门外,却看见一群工匠正把华丽的油画、装饰、珐琅器、珠宝、家具通通搬走,他穿行在这些人中间,无人理睬他,最后他走到了一个哭泣不止的女人面前,那个女人看见他便拉住他的手,“玫瑰家族不该受到这样的羞辱,衰落的玫瑰依然带刺,你要成为那一根刺!”女人的眼泪低落在男孩的手心,化为火焰将他吞噬。

火焰消退,男孩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发现毫发无损,再看向四周,发现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是个小小的密室,四周都是戴着斗篷的人,斗篷上绣着玫瑰金纹,这些人正在高声咒骂他,“怪胎!”“奉献了你的兄弟,也无法成就你!”“你辜负了我们!”男孩惶惑地蜷缩身体,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该说什么。坐在高处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缓缓走向男孩,男孩抬头,伸出手,“帮帮我。”男子凝神看了他片刻,扬手,一巴掌打下,“废物。”再次天旋地转。

男孩睁开眼,发现置身冰冷的地牢,他花了几天才习惯这里,他孤独地哼着歌,几乎快要疯掉,每当夜幕降临,漆黑一片的时候,他就越来越害怕,缩在角落里开始哭泣。一个看守终于难以忍受,大喊着“玫瑰家的少爷竟然在哭”离开了这里,不久后,他母亲来到了地牢,似乎是来看望他。男孩踉踉跄跄走到了地牢边,从栅缝伸出手去,“妈妈!”女人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你让玫瑰家族蒙羞!”女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训斥他,随后一走了之。

恐惧、愤怒、羞愧、责任,这些东西齐齐涌上心头。

男孩在绝境之中哭泣,直到最后一滴泪水流干;男孩在绝境之中攥拳,直到最后一丝感情冷却;男孩在绝境之中,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牢的石墙,凭空在手中凝结了冰锥,将石墙摧垮,他决定,从此以后不让任何东西阻拦他、困住他、折辱他。

幽静美丽的玫瑰花园中,男孩仰天嘶吼,他的身旁,一个宛然双生的影子被召唤出来,男孩一把攥住幻影的手,“只有你和我,玫瑰家族,从此只有你和我。”

越来越多的仆人、侍从、亲人感到能量的波动聚集过来,这些人露出了恐惧而谄媚的笑容,他们齐齐在男孩的面前下跪行礼,口中念诵,“少爷。”“玫瑰家族靠您了。”“我们将会崛起。”

男孩一脸冷漠,从他们中间穿过,从此不再爱他们中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