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瞬间席卷整座山头，假山仿佛堕入火海，山石瞬间被炼得通红，又化作焦土。
叶晓晓双手不停变幻手印，整个假山在火海中翻腾，似乎想要冲出火海的束缚，但却被牢牢困住，越来越小。而秦鸣的表情，始终肃穆神圣。
终于，叶晓晓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已经被炼成三尺大小的假山从空中轰然跌落，碎成数块，分崩离析。
秦鸣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叶晓晓的背影点头致意，羞赧低声道，“多谢承让，再耗片刻，我也要撑不住了。”
“赢了就是赢了，何必多说。”叶晓晓头也不回，已然走远。
戚歌看着这刚刚开始，就迅速结束的一幕对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A级对决呢？想象中的激烈对冲、刀光剑影并没有出现，以刀技和速度见长的叶晓晓，甚至都来不及出招，秦鸣就赢了？
好在目瞪口呆的不止戚歌一个，一旁早有围观的学长们好为人师的解释了起来。
“看不懂么？这才是真正的A级对决。他们对招，并没有选择不死不休的战斗技，而是最纯粹的灵能比拼。那个女孩是地元素灵能者，她利用法印，炼化青山的力量，以大地与山之力，对那个男孩造成压迫。”
“而男孩是火之能力者，你们留心他周遭突然燃起的烈焰，其实这些火焰，一直漂浮在他周围。无色无形，遇物则焚，拥有最炽烈的力量，代表最纯净的火之元素。”
“女孩还只是灵能者阶段而已，就已经能驱动三十米高的假山，十分不易。但这个男孩更胜一筹，他不仅能以无形之火对抗大地与山的威压，甚至反过来出手帮助女孩炼化法印，这已经不是普通A级灵能者的手段了，他是你们这一届的新人吗？叫什么名字？”
……
……
回到宿舍之后，戚歌拿出黑曜卡，插在屏幕显示器上，第一时间查阅关于这场A级对决的消息——叶晓晓和秦鸣，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这可真是奇怪了。
乳白色的载入背景，黑色的魔鬼笑脸，两只红宝石之眼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戚歌指纹在右下角轻轻一靠，确认身份之后，恶魔之眼红光闪烁，界面解锁，“永夜岛BBS社区”的网站抬头跳入眼帘。
一条标红加粗的帖子置顶首页，并以每秒数条回复的速率不停的刷新话题热度。
帖子标题是——
《蜀山小道童大战黑长直御姐，本届新生第一战，诚邀下注》
“谁取的这种名字？真狗。”戚歌皱眉，第一时间匿名点了一个“踩”。
这个标题如此……别扭，怎么看，都让人有种不忍直视的微妙感。
戚歌扫了一眼帖子正文，这才知道：永夜岛上禁制非战斗场合使用灵能私斗，但有一种状况除外：为了鼓励学员竞争，院方允许单独申请公开邀斗，也就是所谓的“荣誉挑战赛”，只要通过申请，挑战双方就可以选择任意场合进行公开战斗，而学校作为官方，甚至会为此专门开一个赌局，来以供围观众娱乐——还真是古怪的恶趣味。
戚歌一路往下翻，看到一个叫做“玫瑰勋爵”的ID，以鲜红的字体回了一句，“感谢两位的提醒，很好”，心中一跳，突然用涌上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想起黑森林幻境试炼中经历的那一幕，戚歌心中直泛恶心，干脆抽出黑曜卡，跑到露台上透气。
永夜岛的日与夜，被计算好的程序精密地控制在每隔十二小时轮换一次。
每到晚上六点，虚拟穹幕之上的朵朵白云与湛蓝晴空，便会被一团流火似的霞光渐染， 那个巨大的白炽银盘，也会从天幕的东侧，滑落到西侧，演绎出夕阳西下的逼真场景。等白炽银盘光芒黯淡，变成不那么晃眼的金黄，最后渐变成一抹郁郁西山的淡金坠入深海，“月亮”就会从太阳坠落的地方升起，顺着整个穹幕游弋。
戚歌双手抱膝，坐在简陋小楼的阳台上的藤椅上，吹着晚风，心情渐好。他站起来，趴在露台栏杆上，打算好好看看日升月落这一幕，却正好看见小道士秦鸣静立在山坡上的小院中央，面对夕阳，闭目拈诀调息。
这已经不是戚歌第一次看见秦鸣做这个动作了。
先前战斗时，还有这几天每次早起、午休结束时，他都能看见楼下的秦鸣，仿佛随时随地站在日光之下，闭目吐息。
哪怕是第一场灵能试炼之时，所有人都在虚拟的烈日之下，蔫如衰草，抱怨不停，只有秦鸣，端端正正地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烈日的灼热。当时赵耀还与戚歌打趣，说秦鸣小小年纪，却严肃的如同一枚老僧。
想起刚才那一战时，学长们所说的话，戚歌突然想起南宫策在灵能理论课上说过的一个词：太阳之精——最早的灵能者们认为，太阳拥有最炽烈的力量，为万火之宗，太阳精火的力量，代表最纯净的火之元素。
戚歌突然明白了，秦鸣的闭目调息，并非是一种道家养生的习惯，而是在修行。
秦鸣无时不刻，不在修行。
难怪他是本届灵能者中最年幼的A级学院。
原来，所有的天才，都只是比别人更加勤奋。
巨大穹幕之上的“夕阳”完全莫入海渊之中，小院中的静立的秦鸣，吐纳完最后一口气息，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小楼。
看到这一幕，戚歌突然明悟到——
即便是深海之下虚拟的天幕，虚拟的日月，却依然拥有日与月的力量。
这让戚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院长，那位永夜岛的创始人，心生无限崇拜。
崇拜之余，戚歌便开始了他异想天开的尝试——
他要借助月亮的力量，感应潮汐，试图汲取更多的水元素。
想到这里，戚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了水魔法阵的阵图来。
在他的识海深处，凭空出现一个双圆锁扣的六角星芒。
六角星芒之间有三条横条波纹的形状，那是“水”之符紋；锁扣六角星芒的双环之间，又被逐渐刻上十二个古意盎然的奇怪字符，仿佛象形文字。
当六角星芒的芒尖都被点亮的时候，整个星盘之上光芒闪烁。
一瞬间，永夜岛的黑夜，提前降临了。
永夜岛的巨大穹幕之外，那只体形庞大、动作笨拙的蓝色深海巨鲸又出现了，它顶着头顶巨大的发光器，一次又一次撞击永夜岛最高的建筑——格致楼楼顶的高塔灯柱。
伴随着巨鲸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巨大的发光器也一次次闪烁。
仿佛呼应着戚歌识海深处的星盘，一明一暗，仿佛同频的呼吸，又仿佛舞伴的脚步。
无数发光的深海硬骨鱼，绿鳞角鲨，光头鱼，光睑鲷……在巨鲸的带领下，用尽全身的力量，莹莹烁烁地游弋着，发出各色的光芒，仿佛真实天幕里的群星。
在这样极美的深海夜色之下，一股股无形的水波，从永夜岛穹幕之外渗透进来，隐隐约约飘向戚歌的方向。
一直闭着眼睛的戚歌，睁开了双眼。
目光中有一丝喜色，他知道，自己似乎又隐约掌握了一些什么——
月与潮汐之间的联系，天地间最古老的法则之一，在永夜岛这个如此神奇的领域，依然生效。
在万里深海之下的寂静深夜里，他果然能更轻易的感受到澎湃的水元素之力。
换句话说，他在此时汲取水元素的效果，要大大高于白天。
……
戚歌没有叶晓晓那种神秘的师承，不懂如何借助法印的力量，去撷取山岩之中的大地之力；也没有秦鸣那种传承千年的家族秘法，让他能用某种神法，从阳光之中感应太阳精火的力量，但他却误打误撞的，领悟了“意念勾元”的法则。而此刻，他又从对秦鸣修行方式的观察中，有所触动，借助月与潮汐的关系，领悟了更快、更有效率地汲取水元素的方式。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运气，但却更需要一种绝佳的悟性。
戚歌看着远方格致楼顶端天穹处的那只蓝色巨鲸，微微一笑。
然后又再次闭上双眼，静静感受充沛的、温柔的水元素，从四面八方，仿佛蚕丝融化一样，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融入他的身躯，流入他的血脉，滋润他的脏腑。
血脉中喷张、焦灼的那一股燥意，被温柔地抚摸、平复，仿佛三伏天里烈日下暴走十里的苦行僧，偶遇山野倾泻而下、带着丝丝寒意的幽泉，水珠的气息，沁人心脾。
戚歌心想，或许，木槿所说的那种不治而愈的设想，真的可以实现呢。
想到这里，他笑的更开心了。
但他没有发现，右胸口靠近锁骨处的那块乌青刀样印记，在静谧的夜色中，一点点闪耀起来，亮起龟纹一样的电光。随着时间的流逝，电光剥落乌青，丑陋干枯的黑色印记，慢慢呈现出一种类似婴儿肌肤的莹润质感，色作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