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独霸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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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忠心的少年(1)

无端流连花影过,再高昂起头,带着她一国公主的神气,皇子妃的倨傲,衣带染香又有轻盈,飘于碧绿浅黄衣间,人流玉眸又有轻灵,缓步于碧水长天之中。

“看她,多神气!”隔开两丛花,间隙枝节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粗布青衣,浆洗得干净利落。碎金日光从那方来,往这方在她面上。她有一张,和纪沉鱼十分相似的面庞。身边男子光泽璃眸,肌肤宛转白玉光,比女人还要细白轻嫩。

小乔全神贯注盯着均王,用手肘碰碰安陵公主:“你也见过了,你又不想回去,我们该走了。”安陵公主闪一下同样长的眼睫,悠然道:“我见过就放心了,”她似笑非笑:“这个假货令我放心,没有坠了我安陵的名头。”

无数人的眼光追随着公主而走,她前面是几个护卫开道,行走间身形微晃,不经意地把她从头到脚全裹在保护中。后面是一行丫头,密不透风,强弩箭也穿不过。而中间走的那个人,看花时亲切,看人时睥睨,摆足了公主的派头。

有女眷们想亲近,先要顾自己身分。

还有一个人,一力的想亲近她。

斜刺里他大步而来,黑衣紧扎,干练,坚硬,笔直。韦明德双手高捧一卷东西,出人意料的跪下,低垂着头,人人听出来他嗓音的哽咽:“臣有冤屈!”

这一手纪沉鱼没有想到,她以为今天的“工作”至此结束,可以看看花看看水,再想着几时回去,还是自己的房里好,半点儿暑气也没有。

她愕然在当地,明白过来又气又笑。

韦老大人当年抗的是安陵,安陵公主若干年后为他平反,这……许王殿下真是岂有此理!

风托起少年玄黑色衣肘,如沉寂多年乌龙飞升,隐然在天之势。

他坚定,又决绝跪着。垂下的头上是荆木簪子,老树骨节还在上面,有斑痕也有节疤,仿佛是韦家数十年伤痛,数十年风霜。

不容纪沉鱼说不,甚至不容她多想。有人慢慢过来,她想回身和许王交换一个眼色都做不到。心里的骄傲,也让她不回头。

她凝神着韦明德。

亲眼见到韦家落魄于人,亲眼见到韦老大人壮志决心,再亲眼见到少年为自己说服祖父后的那一跪……纪沉鱼明白,许王明白,韦明德明白,公主一接到这状子,会受理,会还韦家冤情的清白!

黑字白纸的状纸摊开,在风中飘动如蝴蝶。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状纸,边角上紧握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青筋露出数支。如盘在地上的竹节,一半在外面,一半入血中。

雪白的柔荑,取走了状纸。

韦明德热泪盈眶,心中一宽再一松,也不是没有功夫的人,也不是身体虚弱,强硬挺直的身子随着这一口气松散,竟然颤抖。

他极力克制着,想要做到若无其事,我心欢喜。肩头,却不听使唤抖动如筛。泪水迅速糊满他的眼睛,由鼻端往下,布于面庞上。他先是轻泣着,忍着还想不出声,后来发现忍不了,数十年的家仇国恨汹涌奔腾,血化为恨,恨化为泪,出一分是一分。

纪沉鱼怜悯他,手中状纸匆匆扫过并没有看完,也被那些模糊的字句灼烧痛直至眸底。大风扬起的不仅是尘沙,还有铁血腥风,金戈铜墙。

把状纸给了身边的染雪,公主用好听的嗓音道:“这状子我为你送到大理寺,你且先起来,在家里候着。”

“是,”韦明德双手紧抠在地面上染了一手的绿青苔,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又顿了顿,不抬头就重重一个头叩下去。

“砰!”他重叩在石板上,人跪在石板侧的泥地上。

石板陈旧坚硬,总比人的额头硬。

纪沉鱼的心隐然一痛,他叩的分明是自己的心。有一瞬间,她轻咬着嘴唇恍惚心神,晃动的全是自认识以来少年的身影。

那冬夜里追踪自己,街道上一步一个脚印查到城门,发现不得的失望,那苦苦追寻,由水到陆,再到青山脚下失去踪迹的绝望……

再也不能让他失望。这硬性的少年再失望一回,纪沉鱼会认为是自己对不起他。

落花飘飘,由衣带到衣角上,轻微的落地声,惊醒沉醉往事的公主。见周围人猜疑,寻思,打量着,纪沉鱼抿一抿嘴唇,再次命那长跪脚下不起的少年,嗓音清越又冷沉:“起来,可自去!”

韦明德人伏地上,面颊擦着染香的石板,人也在往事中。

初见她的惊鸿一瞥,那沉然点拨如明珠出匣,初一露出光泽,闪到无处不再黑暗。

再见她时的误会痛恨,年青的心才因知遇而欢喜,又被绞得段段粉碎,那痛到骨头里。

等到知道她真性情,才如飞蛾见火,要去又自顾影怜,火中可有自己的影子?

不管是惊鸿也好,误会也好,心动也好,后面都有一个人屹立着。

少年泪水奔涌出来,那是许王殿下。他知道自己喜欢她,却又忍不住要想到他,是殿下叮嘱自己今天申冤正是时候,是殿下劝解自己事事等候,不必心忧。

泪水飞溅的面庞抬起,少年惶然不安寻找着,殿下呢?许王殿下在哪里?

他身前,那个轻红软玉的袅娜行走开,他也没有再多看,只是睁大眼睛,在上一滴泪水落下,下一滴泪水未成的清楚间隙中,找到许王在哪里。

许王守礼在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他肩膀,沉稳有力地道:“站起来!”

少年虎地一下子行风而起,如腾入空中的岁月,神气光紧紧凝聚一处。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行礼,只把自己的手按在肩上那只手上。

两只手一个刚劲,一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这么按了一按。

韦明德反身拜倒,给许王守礼行了一个大礼,半起身子垂着头,慢慢退入花丛中不见。

均王在树后,长长又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

他的手,也修长,带着保养好的玉白光泽,手心从老树皮上移开,有一个多边形印迹在那里。这是小乔留下的标志,刚才他和真公主两个人在这里。均王自得的一笑,出身于皇家的血脉骄傲,真公主怎么能容得下有人用她的名字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