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没好气:“你娇气如此,刚才那个狠人哪里去了?”纪沉鱼不理他,一碗茶再灌下去,才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
陈侧妃一直在怀疑她下的什么迷魂药,总算亲眼见到一条,她是个古人,从小到大喝过中药,没有想到吃药治病,也是个撒娇的原因。
纪沉鱼要知道,一定心里骂她,这是撒娇吗!
烛火闪着,武其安源源本本把话说了一遍,纪沉鱼谁也不看,专心的抚自己额头。她这不看,已经等于是底气十足,等于在宣告,你们冤枉我!
半响,许王淡淡地下了个结论:“误信奸人是一宗罪,调戏女眷是一宗罪,冲撞本王是一宗罪,”还要再说下去。
纪沉鱼看了他一眼。许王冷眼一翻,迎上去。这就有理了!病后无力的纪沉鱼无力比眼神儿,暂时输上一筹。
“添寿进来,”许王唤自己的小厮:“夜深了,什么妖人折腾得我不能睡。找个空屋子关着他,”
“殿下,”纪沉鱼又一次站起来,双眸幽如古潭,平如无波:“事关殿下和我的颜面,这事不必闹大。殿下以后有何差遣,我尽心尽力!”
许王冷若冰霜:“你敢不尽心尽力,”他眸子中烛火跳了一跳,不知道他想什么,淡淡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大事化小吧。就说这混账遇上妖人,对我无理冲撞,他既然说有人还在门外等他,真是怪事,这里数千的兵,竟然没发现一个人。”
抓住空子,纪沉鱼忍无可忍地低低道:“数千的兵,竟然让一个书生进来!”许王装没听到,自顾自对添寿还在说话:“带人去外面搜搜,明儿一早送他都中去,衙门里落案,一天查不到那妖人,一天不能算完。死人的事情,着驿站里的人去查实,着此地就近衙门查实!”
添寿答应下来,和加财一起来拉武其安:“走吧,殿下是个仁厚的人,你这条命,暂时捡回来了!”
“慢着!”房中又有一声轻斥,众人一起看过去,见纪氏侧妃又站了起来。
许王皱眉:“我已经算是宽放,你又要闹哪样?”纪沉鱼冤枉得雪,又休息了这一会儿,喝过药,精神头儿忽然好起来,声音也清朗不少,脆声道:“我冤枉是一件事,武家表哥受人挑唆是一件事,殿下,还有一件,您还没有查!”
许王装糊涂:“你清白得如外面白雪,本王心知肚明。他清白得雪地泥地,全盖在雪下面。还有什么没查明?”
不理许王的讽刺,纪沉鱼大声道:“附近兵马众多,文弱人能摸进来。这也罢了。驿站里房子不少,我房中又没有灯,他何独知道是我房中?”手一指陈侧妃:“深夜尖叫,她本该睡着,怎么一叫就起,衣着整齐,她的丫头,可还没有陈侧妃这么整齐?”
陈侧妃哆嗦了一下,她一直不得和许王单独在一处,想着能见许王,她是收拾得不错。粉红色绣金花卉锦袄,葱绿色泥金裙子,两边关挑流苏,打得如天人下凡。不幸的是,刚才被许王一巴掌摔出去,花钿斜了,发髻歪了,有点儿不人不鬼。
纪沉鱼咄咄逼人,陈侧妃就一个劲儿的哆嗦,怎么办?怎么解释自己起得快?原以为捉奸成双,这事就成了?
如何去见六殿下均王?
“啪”一声响,许王拍了桌子,他勃然大怒:“女人就会争风,你盯着她,她咬着你,这事已经清楚,以后你们两个互相攀扯,我家法无情!”
纪沉鱼气得只有一个字:“你!……”许王狠狠的瞪着她,再说一个字,就要你好看!
这件事情,最后定义成侧妃们争风!至于武其安如何进来,他有妖人朋友,还不五湖四海任遨游。
天交三更后,纪沉鱼怎么也不睡着。染雪这一次不肯全熄了灯,执意点上一盏小灯。纪沉鱼不管她,只一个人出神。
许王要是个笨蛋,那倒好办。他不是笨蛋,就应该看出陈侧妃的不对。用争风把这事压下去,拿纪沉鱼当了一个幌子。
和你争风,全是为着你。
纪沉鱼最烦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宅斗家斗,你扯一下,我拉一下。她决定自己查这件事,查出来,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证据,一直摆到他脸上才好!
许王带着他庞大的迎亲队伍继续前行,武其安被添寿押着回都城。临别时,他茫然地四顾身后驿站,他行得早,还想再看一眼,只见到天地一统白,树林挂银霜。
“走吧,你还敢看!”添寿笑话他。武其安不安地道:“我,怕四表妹她……”添寿嗤地一笑:“殿下要是生气,昨天晚上就发作,得了,你这念书人,真是睁眼瞎子。殿下对纪侧妃十分喜爱,你就没看出来!”
武其安努力回想,那叫疼爱,那金镶玉贵,头顶金星出世的殿下,按着四表妹让她下跪,那个纠缠……他木木地道:“真的不会打她?”
“打也是你惹出来的,”添寿给他一句,再催他:“快走,你这马,倒快点儿!”武其安羞愧地道:“我从有这么快过。”
不过还是快了,中途打尖的时候,武其安又小心问添寿:“那死人,真的不是戏法儿。”添寿掏耳朵啧嘴巴,只是不理他。
到了晚上在客栈里下榻时,武其安关窗户闭门的不安生。添寿不堪被他惊弓之鸟的样子折腾,才告诉他:“牢里带个死囚犯出来,一刀斩了,谁会说话!”
“啊!”武其安先是一惊,再又一惊。第二惊后,他的脸慢慢的白了,血色如潮水回海,“唰”地一下子没了。
他弄懂了这后面的含意,是谁有这样的通天能耐,从牢里弄出死囚犯,再作这样的戏等自己上套!
花这么大的功夫,那么志,不在一个四表妹。而是……武其安不敢想下去。那服采明亮的青年,眉头一耸,有如千军万马在动,压力扑面袭来。
他终于明白了,他知道,殿下一直就知道。想想也是,殿下要是不知道,有哪一个贵人,容得下自己姬妾被人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