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仰望城市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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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在上海守望春天

似乎每年都会经历一两回:失业,身上的钱要耗光了,在一步一步滑入绝望的深渊中。平日竖起那坚不可摧的信念,在诚惶诚恐中消磨,几天下来,人疲惫到了极点,这就是穷困的摧毁力。工作没着落,钱也一元一角的从口袋里消失,再怎么精打细算,似乎算出了结局,就是如果再过些天还没找到工作,真是个大问题了。刚离家父亲给了1800元钱,没几天又问哥要1300块,又干了几天的临时工得了几百块钱,加起来近四千块钱已足够我在上海慢慢找份工作了。而我偏去东北看雪玩了一周,再回上海时,把钱包掰开看,觉不可避免的绝境要临头了。

在这种夹缝中求生,我习惯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份工作,白天去工业区里找,晚上回来进网吧投简历,周六去万体馆招聘会现场。身上仅有的800块钱,买生活用品为省钱还特意跑到漕宝路边上的九星市场那里去挑,因九星市场号称中国市场第一村,全上海规模最大的综合市场,所以我每要买东西经常跑九星市场。而现在这几百块钱最多能支撑我两周时间找工作。春节刚过工作到处都是,但自己不甘心去干那种工厂两班倒,拿上海最低工资标准底薪+加班的活。所以,我对自己还是有要求的,而工作对于我更有要求,要经验和能力兼备才得,相称的职位却不好找,我甚至起了以小博大的投机心理,见工资高的岗位不管自己有无做过,也冒昧去试,基本是面试一关没过,就灰溜溜的被打发出来了。

我去了松江工业园区、浦东外高桥自贸区找工作,真正有面试机会的却是网上投简历的,公司是在嘉定区安亭镇联西村那里。坐车去到面试单位,厂房是新的,据说所有工厂机器设备刚从普陀区转移过来,看到很多员工在搬料,大厅里铁架子也没拆,生石灰和水泥的咸味很重,老板娘和一个新来的会计员在保安室面试我,问了几句就说决定录用我。果然面试过后当天,我还在新江村里找房子的时候,就接到老板娘电话让我第二天过来报到上班。电话一挂,沉积多日为工作的而焦虑得以释放,在回松江区准备搬家的路上,从曹安公路(312国道)坐车进市区先在徐家汇的田林路一饭馆,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三荤一素狠狠饱了一顿后,伴着灯火辉煌的路灯坐车回到小寅村住所。躺在床上觉自己很幸运,没多久也疑惑着,我开始怀疑这份工作没这么简单就到手,特别是在上海。一有了疑点,越深去想,越难以入眠,觉高兴不起来了。第二天,我决意去找房东退房,扛着锅碗瓢盆,甚至一块香皂和筷子也不舍落下,从九亭坐车到七宝再转到华漕新村坐安虹线才到的联西村,算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来了。

第一次来这里,就觉这一带很适合我,农田菜地一块块的,工厂几排,周围有好几个村落,那种白墙黑瓦的江南村落,我又花了250元租了一间小屋算是安顿了下来。第二天,去工厂报到,厂长在门口给站着两排的员工开晨会,我一人在保安室等待被安排工作。没久他们散去,各发了一双手套,一下子忙成一片,搬机器,从一楼运物料到四楼,整理仓库。厂长见我也不问,我也没主动去和他说话,但从他主持开晨会的场景来观察,这人很会溜须拍马屁圆滑的那种人,也预感到自己日后工作上可能不会很顺。我在保安室呆了很久也没人来接应我安排工作,我直接打电话给昨天面试我的那位新来会计。她才从楼上下来接应我,却没了昨天热情,并突然附加了一不可靠的条件说虽昨日我们说录用了你,但厂长说还要经他的面试才决定最终是否录用。当时,心里很难受,感觉受骗了。事实若真如此,但我是求工作的,也只能先事事忍让,我也迟钝的开口答应服从了。没会儿,厂长走了过来,不吱声,不问我姓名直接递一双白手套让我上四楼搭架子,他一人转身走向食堂那去了。接下来十天里,我在这厂里打杂干着很重的活,完全和我应聘的岗位工作的内容及范围脱钩,搭架子、搬机器、从一楼到四楼重复着。待一切整理完,产线开始开工的时候,厂长找到我一开口就说我不适合做生产助理,让我在仓库理货做仓管员。我的心凉透了,也自知自己嘴皮磨不过他,就直接提出离职,最糟糕的是他按上海最低工资标准的百分之七十结算给我。对于知法懂法的我感觉我的最基本的权利被蹂躏了,后来更恨自己竟然弱到惟命是从的地步。我也不知道当时是自己真的太懦弱胆怯,反正我没反抗一句就顺从的在结工资单签了自己的名字。当手里接过622元钱的时候,心头反而燃起了希望,这些天所承受的忍辱很快像烟云一样消散了。把这几张钱当宝一样小心夹进空空的钱包里,回到新江村租屋里,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又迷茫起来,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搬离这里是肯定的了,但新的落脚点将于何处还不知道,只知道将在哪上班,就搬往哪。又开始按老思路继续找工作。

上海的三月乍暖还寒,太阳温暖的时候,地里的油菜花黄得像一幅油画,河边的水杉较迟,没从冬眠里醒过来,密密的枝条没长出一丁点叶芽。我无事可干,又刚是找工作最好的月份金三银四。而对于我最盼望的是每周六的万体馆招聘会,网投感觉不靠谱,去工业园张贴出来的招聘十之八九是普工,我不到炊断粮绝是不会去干普工的,但我并没放弃十分之一的机会,依然每天去市区一些都市工业园区或郊区的普通工业区找工作,焦虑和苦涩随没找到工作一天比一天沉重,但我不能堕落,支撑我坚持下来的是对希望抱着坚信,这也是经验,我也曾多次有类似的绝望境地,都以自己的坚持和主动而获得重生。停下来去回想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日子,从外到内体验过的残酷,虽觉仍恐怖,但一直坚信夹缝处往往是希望的通途,只要自己足够毅力坚持,就可以从绝望中走出来,无形中也提升了自己。我也相信自己还年轻,不会这么轻易就滑入无尽绝望的深渊。

青春和春天代表希望和活力,我几乎带着迷茫耗尽整个青春,一直到现在还在探寻阶段,未来的路未卜难料。而春天,每年这个时候都色彩斑斓,高亢的生命力感染着大地。上海的春天从花开始,很多树木还没长芽,花苞已像疙瘩一串串结在枝条上,春天的旋律悄悄传到每个人的眼中,菜地里的、马路绿化带的、公园里的、小区盆栽的各种花竞相开放。有白色的、淡红的、紫色的整个城市以花增添了春天的温度,在花海里,我却认不出哪种花是上海的市花——白玉兰,在上海虹口的地标建筑就是白玉兰大厦。此时逢上海樱花节,在宝山顾村公园里几十种的樱花也在相继开放,持续一个月的花期,而头一天3月18日我就来了。顾村公园里水塘枯残的荷叶,落叶乔木仍很萧条,樱花刚开一部分,腊梅也开着淡黄色的花。公园算大,由水系绕几个小岛由拱桥相连着,高高的乔木和各种花木蕨草像一片小森林园地,在上海逢周末爱花的人都来顾村看春天开的花,这次官方说预计今年上海樱花节期间顾村公园将迎客达12万人左右,做美食的也看到了商机纷纷抢入摊位,准备赚一笔,顾村公园在我看来一切是意料中的平常,在里边走了一圈出来,接着又去古树公园。位于嘉定的古树公园就冷清多了,是一个在工业厂房包围的小公园,旁边还是一个碎瓦成堆的荒地。古树公园里一颗有1200年的银杏树,树干已很苍老,粗大的树干有些已腐化形成深深的洞,人们干脆用水泥浆填补。这颗古树枝干和梅花树一样坚硬挺拔,从根部还长出众多新的枝茎,旁边立着一块上海市政园林标签牌,编号为0001,这是我见过最古老的树木,也是上海最古老的树。后来找工作一周后,终于在闵行区一家公司暂时有了落脚。在离公司较近的莘庄公园又两样了,这里梅花最吸引人,公园旁边有一座基督教堂,弥撒完很多人喜欢从教堂走进公园漫步,有些老人拎着画眉鸟笼挂在树枝上,几个人坐在旁边聊着家常事。

上海的春天,公园里的花木最敏感,一天比一天花开的旺盛,叶子也逐步扩展茂密,是生命力最强的季节。在上海曾经历的苦与涩,我依然抱着希望,像我热爱上海春天一样,坚守我的信念。

二0一五年四月四日于上海闵行北桥镇元江路厂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