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六年,未央宫内的卫美人再次怀孕。
元朔元年,卫美人产下皇长子据,帝大悦,册封卫美人为皇后,移居朝凤殿。
弯弯的乡间小道上,阿娇扶着两岁小陈睿在慢慢的教他走路。陈睿,是阿娇得知了自己姓陈后,给儿子取的名字,她虽然改姓赵了,却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她如此。
小陈睿很聪明,慢慢的跟着阿娇步子学得有模有样阿娇微笑,亲亲陈睿的脸颊:“贝贝真棒。”
“……娘……。”
阿娇猛的怔住,转头向身边的齐洵问:“齐大哥,你听到了么?”
齐洵笑着点头:“他叫你了。”
阿娇猛的抱住陈睿:“娘的宝贝,再叫一声。”
小陈睿见自己的娘亲笑,也跟着呵呵的笑:“娘……娘……。”
路过的三两个村民,边走边谈话。
“你今天到镇子里,有啥新鲜事吗?”
“嗨,哪里有什么新鲜事啊,还不过是那样。但是我听说,陛下又册立了新后,那新后啊,又为陛下生了个皇子。”
“陛下在得三个女儿后,终于有儿子了啊。我有听说陛下对前皇后的感情很深的,怎么才两年就立新后了呢?”
“帝王的情能有两年就不错了。”其中一人回道,他看见阿娇打招呼:“大妹子,又带孩子出来啊。”
阿娇点头:“赵大嫂在家等您呢。”
“好,我这就回去。”
齐洵默默的看着阿娇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那个人和她不再有关系。而小陈睿,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子啊,远在天边的那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会怎么想呢?
阿娇确实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心底只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便被她给忽视了。
未央宫——
刘彻下达了立后圣旨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椒房殿。从卫子夫再次有孕后,他就越发的想念他的阿娇。卫子夫生了他的长子据,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
晚年,他越发的糊涂,信了刘据会造,狠心的下旨追捕他。他建思子台,也不过是为了记念这个儿子。
再次立卫子夫为后,不过是因为他的阿娇不在了,他的皇后是谁都可以,选卫子夫是因为她是他最合适的皇后。
刘彻看着一切如初的椒房殿,心中苦笑。这里竟成了他唯一思念阿娇的地方,所以即使卫子夫已是皇后,他也不想让出椒房殿来。如果他知道废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永远的失去阿娇,他怎么也不会废后。
刘彻靠在床沿,看着整理得很好的被褥,一阵茫然。这就像是阿娇本就没有离开的样子啊。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确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所以他的阿娇才会离开么?阿娇啊,你可否怪我不守承诺了?我答应过你不会废后的啊。
“陛下,昭华翁主说,有东西落在了椒房殿,想进来取,奴婢不知该如何应承?”杨得意在门外询问,自从陈后逝世后,椒房殿便已经成了未央宫里的禁地,陈后在椒房殿生活的东西分毫未动,一如从前。
前阵子,有打扫的宫婢不小心弄坏了珠钗上的一个珠子,正好被陛下发现了,那个宫娥被乱棍打死。从此再也没人敢在踏足这片禁区,可是若说能进椒房殿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这昭华翁主了。
这昭华翁主几乎是与陈后有一般的身世。先帝还在位时,陈后便是这宫里的宠儿,有太后和皇帝的疼爱,可谓是天之娇女。
而昭华翁主,几乎是与陈后一样的身世。同样出身堂邑侯府,母亲是公主,舅舅是皇帝,外祖是太后。
然,她们又不尽相同,昭华翁主并不得太后的喜欢。
“昭华?”刘彻沉吟一番,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诺。”杨得意退下。陛下的三女儿,没一个得陛下喜欢,只有昭华翁主,陛下似乎是很宠爱的。许是,昭华翁主是由陈后抚养长大的,又许是昭华翁主的身世很像陈后,总之宫里的三个公主在陛下心里都抵不过一个昭华翁主。
昭华听闻杨得意说皇姑父在里面,心里一顿,下意识的就不敢进去了。平日里,这个姑父虽然纵容她,可是皇姑父出现在椒房殿里,定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姑父的心情不好?昭华叹息,他刚颁发了立新后的圣旨,他终于接受了姑姑不在的事实了吗?
昭华想到祖母听到诏告天下的圣指后,大发雷庭的样子,不由叹息。姑姑的去世,她认为最伤心的不过是祖母,祖母一直认为是姑父的错,使得侯府和皇家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娘亲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想到姑姑,昭华黯然,她从小便在姑姑身边长大,与姑姑的感情自然不一般,姑父怕也是看在这个情分上才给她那么多特例吧,若没有姑姑,她算什么呢?
“皇姑父。”昭华看着刘彻靠在床边,有些惊讶,陛下怎么在这里啊,那她还怎么取东西啊喂。
“是昭华啊。”刘彻恍神,对她笑道:“来取什么东西?”
昭华:“不过是一些旧衣服。”
刘彻挥手:“这样啊,去取吧,不要弄乱了。”
“诺。”昭华小心的移步到一边的衣柜,突然听刘彻问:“姑姑是不是很生气?”
昭华手一抖,陛下口中的姑姑是祖母吧?“是。”祖母曾大骂陛下是个负心汉,背弃当初的誓言。昭华知道陛下和姑姑当年的故事,也知道那个羡煞了天下女子的承诺。如果没有陛下后来的废后,或许这个承诺会一直美下去。
哥哥和她说过,我们并不能因为与姑姑亲,就总以姑姑的立场来想。其实当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姑姑与陛下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是该生气的。”刘彻道:“昭华,你回去后好好照顾你的祖母,她的年纪也不小了。”
昭华拾掇了几件衣服,听闻刘彻的话,默默的点点头道:“皇姑父,昭华的东西拿好了,先退下了。”
刘彻点点头,示意昭华可以出去了。在昭华即将出门之际,刘彻突然开口:“昭华,你说如果你姑姑她还活着,她知道朕封了卫子夫为后,她会不会怨朕,然后来到朕面前大骂朕?”
昭华心一跳,下意思的抓紧手中的衣服回道:“皇姑父,姑姑已经去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即使……姑姑还活着知道了,昭华想,以姑姑的性格,她若还爱皇姑父就一定会出现。”
“是吗?”
昭华点头,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若是姑姑已经不爱你了,你再怎样也与她无关了。
“下去吧,你有空啊,多到宫里来看看你的外祖母,若没地方住就住在椒房殿。”
“……诺。”昭华想她恐怕是这未央宫里,除了陛下自己,唯一一个可以夜宿椒房殿的吧。皇姑父真是用心良苦啊,他让她住过来,不过是想让她增添点椒房殿的人气罢了。椒房殿,自从姑姑搬出去后,便沉寂了下来,成为一道不可触碰的禁忌。
只是,皇姑父让她去看外祖母?有没有搞错,她和哥哥是外祖母最不喜欢的孙子辈,每次她随娘亲去给外祖母见礼时,外祖母都是皱着眉头对她的。就连那修成君金俗的女儿金娥都比她讨外祖母欢心。娘亲怕也是感觉到了,这才不带她去请安了。
昭华边走边想,想到皇姑父在她临出门时问的话,又不由紧张起来。皇姑父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其实昭华是知道阿娇没有死的,这也仅是她发现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长门宫走水,姑姑被大火烧死了,祖母听到后就晕了过去。是父亲反应过来,要将姑姑带回来。
她领了父亲的命令亲自去发生大火的长门宫,因为她不相信姑姑就这样去了。
宫里的人都在忙活皇姑父吐血昏倒的事,姑姑和欢月姑姑的遗体还在那里。看到遗体的瞬间她便知道了这是假的,很有可能只是与姑姑体形相符的木头人,昭华很快就想到姑姑出事那天的异状。
那天,姑姑拉着她说要好好照顾祖母,是不是便已经猜到了会被废呢?昭华用东西遮住两具焦木人,让侯府的奴仆抬回去,自己却在那残垣下找到了一条暗道。
姑姑啊,用这招金蝉脱壳之计成功逃离了这片伤心地。
后来,姑姑的“下葬”和“出殡”都是由她亲自着手,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尸体是假的。
“喂,前面的丫头,本将军问你呢,朝凤殿怎么走?”
昭华回神,打量着眼前同她一般大小的少年。少年长得很漂亮,看上去也很傲气,须眉间有一双承载了所有光华的星眸。
昭华白他一眼:“你自称自己为将军?我大汉还没有你这么小的将军呢,好不好,小兄弟。”
少年轻哼:“陛下说了,我一定会成为大汉最出色的将军。”
昭华耸肩,不与他争辨:“好吧,出色的将军,请问你有什么事呢?”如果她没有猜错,眼前的人便是皇姑父赞不绝口的、预言他必能成大器的少年霍去病。
“朝凤殿怎么走?”霍去病不耐烦的的又问了一边,心里不屑于娘亲的做法。姨母当上皇后了,才带着他来巴结,他才不希罕呢。
昭华挑眉:“你和新皇后是什么关系?”
霍去病:“你管这么多干嘛?”
昭华一顿,好吧,你不说,我自有办法知道。想着,便随手指了与朝凤殿相反的方向。
霍去病不疑有他,向那边跑过去。昭华撇唇,继续向前走。
姻缘之绳已经悄悄的为这对不知情为何物的少男少女牵连起来。他们谁也想不到,他们只是很简单的相遇,却会有那么刻骨的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