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轻轻的抚上齐洵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脸颊,你这个傻瓜啊,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为我付出生命啊!阿娇低头,轻轻的落下一吻在齐洵冰凉的唇上。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掀开门帘进门的父子二人眼里。
“娘亲……。”陈睿轻唤,当看见躺着的那个人正是齐洵时,小脸煞白。
阿娇抬头,却见是陈睿。陈睿立在阿娇身边,有些哽咽的开口:“娘,齐叔叔他……。”
阿娇一下只抱住陈睿,低泣道:“娘就知道睿儿会没事的。”只是稍稍抬头,便看到了和陈睿很像的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阿娇迟疑的放开陈睿,仔细对比两人,发现真的好像。
刘彻从进门开始,目光便没有离开过阿娇。她好似一点也没有变,这七年的光景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可是刘彻却觉得,有什东西早已悄然改变。
“娘,怎么了?”陈睿抹抹眼泪,跟着回头,看见刘彻阴讳不明的盯着他们看。
刘彻低声开口:“阿娇……。”时隔七年,他又见到了他的阿娇,可是为什么她的眼里皆是陌生?
“睿儿,他是谁?”阿娇微微触眉,为何这个男人和他的睿儿这么像啊?
刘彻蓦的抬起剑眉,刚刚一路上,他想过千万种和阿娇重逢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她问他是谁,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刘彻感到心里泛着酸涩,钝钝的疼,就好似有人将他的心挖了一块下来。
“阿娇姐,你不认识彻儿了?”刘彻哑着声音开口问,想到刚刚的那一幕,又想到他们所处的地方。她已经嫁人了啊……刘彻握紧拳,这个男人可笑的就是肯为阿娇付出生命的人,真是讽刺。
陈睿打了个寒颤,感觉有点冷哦,他忘了,娘亲已经失忆了,听说只是为了忘了这个男人。
阿娇听着刘彻的话,脑海里就很突然的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那个男孩软糯糯的唤她:阿娇姐。就是这个男人吗?“你……是我的弟弟吗?”阿娇迟疑的问。
刘彻脸色铁青,弟弟?他从丈夫变成弟弟了吗?真是可笑。
阿娇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很奇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阿娇撇开心头的烦躁,又转向齐洵的尸体道:“睿儿,跪下。”
陈睿听阿娇的话,默默的跪下。阿娇缓缓开口:“虽然我没有嫁成他,只剩下喝合卺酒,我们便是真的夫妻了。可是娘已经决定嫁给他,他便是你爹。如今,他又是为了救娘性命而故,所以受得起你的跪拜。”
陈睿听罢,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正如娘所说,齐叔叔不仅是娘选择要嫁的人,也是他的授业恩师。于情于理他也该磕这三个头。
刘彻看着,心里涌起一鼓悲怆感,他幽幽的开口道:“阿娇姐,你这么说,将我这个真正的夫君置于何地,嗯?”
阿娇听罢猛然回头,瞪大凤眸:“你说什么?”
刘彻道:“我不仅是阿娇姐的表弟,还是阿娇姐的夫君啊。”
主营里,欢月跪在一边,阿娇站在她身边道:“欢月,你起来告诉我,我从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欢月偷偷的看了一眼高座上神色阴讳不明的帝王道:“娘娘,奴婢就这样回话吧。”
听到娘娘这个称呼,本是对刘彻的话将信将疑的阿娇彻底信了。“这么说,我真的就是那个废后陈阿娇?”
欢月点头:“是的,娘娘失忆前特地交代过奴婢二人,万不能再透露娘娘的过去,奴婢才不敢说,娘娘确实是皇后。”
阿娇微微闭眸,再抬眼看着一边和自己的睿儿长得那么像的男子,他竟是当今的天子啊,是她儿子的亲生父亲,是她的夫。而她,竟是那个被人茶前饭后议论的废后。真是好笑,她自己也曾议论过自己。
这些年走南过北,也曾听起别人谈论过废后陈氏,那些人往往都在批评着废后。每每欢月听到,都会是一脸的愤怒,连齐洵也是。儿子陈睿也曾问过:“这个废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真的有这么坏吗?”
当时,齐洵是怎么回答的?是了他拍着睿儿的脑袋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去批评她,唯独你不可以。”当时她还为此争论过,为什么她的儿子不可以,因为那个人就是她啊。
“阿娇姐,彻儿没有骗你吧。”刘彻缓缓开口,亦是从欢月口中得知了,阿娇吃了一种药,已经忘了从前的事。可是,刘彻涩涩的想,从前的一切真的有让你痛苦吗?骄傲如你,宁愿做一个不完整的自己,也要忘掉我么?
阿娇瞥开目光道:“你不是已经将我废了吗?这在民间就是休妻,再说我已经嫁了阿洵了。”
刘彻脸色一暗:“阿娇姐不是还没嫁成么?你是朕的皇后,即使是废后也依旧是朕的妻。”
阿娇倔强的抬头,直视刘彻道:“妻?真是好笑,你能给我什么?你给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妻。可是阿洵可以,他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惜丢掉,你能么?什么都给不了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的夫?”
刘彻猛的一拳砸在案上,小案摇摇欲坠,几欲倒塌。是的,阿娇要的不就是这些吗?他给不了,可是有人能给,所以她就不要他了吗?休想!“他还能给你什么?一生一世吗?”刘彻讽刺般开口。
阿娇勾唇:“他已经给了我一生一世,至少以后我再也忘不了他了。”
刘彻一窒,什么叫再也忘不了了?没由来的,刘彻心里发苦,他的阿娇姐啊,那个前世一直全心全意爱他的阿娇姐,如今她的心里再也不是他一个人了吗?是他亲手断葬了她的情和爱……不,一定是阿娇失忆了才会这样说,如果她记起来了,她还是原来的阿娇。“阿娇姐,等事情一完,你便随朕回宫吧。”
阿娇排斥道:“我不要。”
刘彻掀眉:“这些年姑姑很想娇娇的。”
帝王的姑姑,陈后的母亲,她的娘亲,据说很疼很疼她的娘亲。阿娇垂眸,既使没有娘亲,她也必须回去吧?回到那个牢笼里。
刘彻不敢逼阿娇太甚,便先放阿娇回自己的营仗。
次日,激战了一夜的卫青领兵返回,对于这次大获全胜的战役,刘彻甚是高兴。虽然让伊稚斜给逃了,但是却擒获了右贤裨王等十余人。
欢月默默的伺候阿娇起身,阿娇叹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未央宫,那么遥远的地方,本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我却被告知,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阿娇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掀开,冷风灌进来,阿娇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哪里来的小兵,怎么可以乱闯夫人的营帐?”欢月不满道。
阿娇摆手:“破奴快些进来吧。”
破奴看看欢月道:“姐姐,这个人好凶哦,她是谁啊?咦,还有一个小孩……。”
阿娇为还在熟睡中的陈睿捻好被子道:“这是我儿子啊。”
破奴瞪大眸子:“姐姐都有孩子了?那我就是舅舅了。”
阿娇笑着点点头对欢月道:“破奴是我新认的弟弟。破奴你这么早来,可是有事?”
破奴道:“将军回来了,这次大获全胜,还俘虏了匈奴的右贤王。要是我也有机会上战场就好了。”
阿娇脸色一变,她听说便是这个右贤王,带人正巧与她们碰上,也是这个右贤王杀了阿洵。阿娇咬牙,她要为阿洵报仇。
刘彻决定让卫青将裨王带回京城,于长安街头斩首示众,以慰民心。
“陛下,关于那位……。”卫青刚刚开口,刘彻便抬手打断道:“朕自有安排。”本是想将那个人安葬在茂陵,可知道他是谁后,刘彻一点也不这么想。这个叫齐洵的男人,他记起来了,就是十几年前同阿娇一起被困的男人吧。
“把他葬到赵家村吧。”阿娇进来,缓缓开口。那里是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如果他们没有离开,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卫青凝眉,主营怎么就有人随便进来了,刚要开口,刘彻道:“仲卿先退下。”
卫青心中虽疑惑,但是不得不听从命令。帐里只剩下阿娇和刘彻两人时,刘彻打破沉默:“赵家村就是你这些年呆的地方?”
阿娇点点头:“将他葬在赵家村吧。”那里有他们一起的回忆,他恐怕也想在那里吧。
刘彻无力,看着阿娇眼里溢出的点点悲伤,而这悲伤却不再属于他。“好,既然娇娇开口了,我怎么会不答应?”
阿娇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听说卫将军俘虏了匈奴的右贤王?”
刘彻诧异阿娇会问这个,但还是点头道:“是,我准备带他回长安。”
阿娇抿抿唇:“将他带到朔方郡北门口斩首,然后送阿洵到赵家村,之后我随你回宫。”
“娇娇,这是你同我谈的条件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如你所愿。”刘彻想,还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阿娇勾唇:“谢谢。”
“娇娇何必和我客气。”刘彻苦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