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王虽然是武将,可出自忠良之家的宗政家,诗书礼仪也应该是通晓的,怎么今日却这般无礼,对本宫出言不敬便罢了,见到本宫,连这礼也忘了行了?”
宗政阙浑身陡然散发慑人的气势来,千金公主抬眼,似在看着宗政阙,又似乎没看,让人琢磨不透。
宗政陵勾唇嘲讽道:“公主这架子端的倒是极大,你别忘了,如今你是嫁进我宗政家,我的兄长,就是你的兄长,长幼有序,且大哥有爵位在身,难道不该是你向大哥行礼?”
千金公主笑容不减,“驸马爷大概也忘了,饶华虽是嫁进宗政家,但依然是皇家公主,父皇并未下旨意削去我公主的尊号,而这众礼之中,君臣尊卑在前,家礼在后,以敦商的礼制看来,本宫皇家公主的地位,应该是在异姓王之上吧?怀宁王,你说呢?”
千金公主说的宗政阙与宗政陵无言以对,她又继续说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本宫自然是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府中人多眼杂,若是被哪个嘴碎的下人看见,传到朝中大臣的耳里,抓住空子,又拿怀宁王的庶出身份说事,本宫这弟妹,才是做的不仁啊……”
“公主教训的是,要臣考虑不周,臣这就将礼补上。”,宗政阙说着便要单膝下跪行武将之礼,千金公主慢悠悠道:”王爷不用多礼了,本宫只是提醒提醒王爷,怕王爷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传出去与己不利。”
“臣受教了。”,宗政阙将膝盖曲了一般就收了回来。
宗政陵冷声道:“公主之尊高不可攀,我宗政陵同为敦商下臣,是否也要向公主行君臣之礼才对的起诗书礼仪?”
千金公主听着这讽刺,目光从宗政陵的双腿上淡淡的掠过,宗政陵却以为那一眼是嘲笑和讽刺,狠狠的捏住了扶把。
宗政阙不赞同地看了宗政陵一眼,“二弟。”
千金公主心中梗得难受,撇开了眼,言不由衷道:“驸马若真要行礼,便将这三年的一并补上了便是,本宫受的起。”
“你——”,宗政陵目眦欲裂,那目光,直恨不得掐死千金公主,千金公主姿态淡然,连看未看他一眼,宗政陵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好,公主有令,下臣不敢不遵,那公主,便好好受着。”
宗政陵撑着轮椅的扶把起身,千金公主倔强的看着杯子中微微荡漾的晕黄色茶水,姿势僵硬着没有动。
“二弟,公主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这是做什么?”,宗政阙忙去制住宗政陵,说道:“夫妻之间,有什么便好好说,别闹得不可开交。”
“夫妻?”,宗政陵推开宗政阙,“我宗政陵这辈子只有妙珠一个妻子——”
千金公主胸膛骤然剧烈一条,她赤红而冰冷的眸子射向了宗政陵,宗政陵动作僵了一下——他从未在千金公主的眼里看见那么可怕你的阴沉的光。
千金公主用力将瓷杯掷向了宗政陵,杯子砸在宗政陵的额上,一条殷红的血迹穿过宗政陵的左眼一路流了下来,血珠和冰冷的茶水打湿离开宗政陵的脸,他冷冷的注视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撑着桌面,身躯颤抖,茜蓉看着她这样,也有几分震惊——许久没有人在公主面前提起妙珠这两个字,时隔多年,没想到,公主,还是没有忘记……
茜蓉心中微微泛着疼,被自己最亲最信任的妹妹夺走所爱,毁容,背叛,死亡,接踵而至……如果那个人换做是她,只怕,不止忘不了,只怕一辈子记在骨血里,哪怕疯了癫了,也不会忘记。
“公主,放手啊……”,潇湘上前掰开千金公主捏着桌角的五指,那脆弱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被木桌割裂出伤口,血迹顺着桌面蔓延而去,无声滑落在地砖上。
千金公主颓然跌坐回椅子里,潇湘替她裹住了伤口,千金公主的手毫无温度,如同坠入了冰窟,她冰冷无比的眸子看着宗政陵,“好,驸马爷要行礼,行一天本宫就在这里坐一天,行一个月本宫就坐两个月,直到驸马爷将这三年的礼,都行完了,本宫再走——”
眼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火焰一发不可收拾,宗政阙忙出来打圆场,“公主,二弟生性冲动,还望多担待,不要同他一般计较才是。”
“怀宁王管了后宫诸事,管了朝中大事,管了太医署法门寺,如今连本宫公主府的事,也要一并管上了?”,千金公主句句犀利不留情,直将宗政阙批得脸色阴沉。
宗政陵突地放声冷笑,“原来你是为了那奸夫来兴师问罪的。”
“驸马爷用词只怕有些不当,你能随意称呼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子为你的发妻,我饶华的丈夫,却永远只有你宗政陵,不管你承不承认,只要我还是敦商的公主,你便休不了我,我死了,也占着你妻子的灵位。”
“你——”,宗政陵宽袖一甩,冷声凌厉呼啸,“想要占着我宗政陵正妻的牌位,那就等你能守住你公主的位置再说,哼——”
千金公主的撑着额,宗政陵这句话,几乎让她坚强的心脏,有一瞬间的龟裂——这个男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死,想着她万劫不复……
她耗尽了半生力气,此刻却终于将力气耗尽,再也不能挺直了背脊,和宗政陵争辩,她疲惫地闭上眼,一颗泪水爬过疮痍的脸颊,被狰狞的伤疤吞噬,谁也看不见。
宗政陵的冲动也逐渐平息下来,宝华厅中陷入沉寂死亡一般的安宁,宗政阙见火焰消下去,道:“若公主是为戒贤大师一事来降罪于臣,臣心中不服。”
千金公主稳了稳心神,抬起目光,语气平静,“戒贤大师是父皇亲自颁布诏谕封的如是法王,可不经批令随意进入皇宫和朝堂,敦商上下,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必须尊如是法王如父皇驾临,任何人都不得抗命,怀宁王难道是忘了这道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