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死亡证明——【日】佐野洋 (2)
“那次,她为什么失约?”
“说是医院有急诊。那天快要下班时她,来电话说有个重病号,作为护士,她必须跟随城本哲也外出协助就诊……”不过,现在细细想来,坪井倒起了疑心,因为后来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久子心不在焉,而且对重病号的病情也言语不详,这不太像她平时的态度。难道,那晚她和城本哲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她在撒谎,因为她只有在撒谎的时候回答不上问题……
“吉冈君。”坪井不想再思考这个令人难受的问题,便换了个话题,“她的遗体不是解剖了吗?死之前她有没有发生性行为?我想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久子真背叛了他,那么他对她的死因就不再过问了。
“没有性行为的痕迹。”吉冈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真的没有?那么杀人的可能不是她!”坪井很激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可接下来吉冈的分析又让他心灰意冷:“不,这不能说明什么。他们当时可能使用了安全套,而且久子可能在他们发生性行为之前就把城本杀害了。”
“那么说,您依然认为她就是杀人犯?”坪井叹了口气。
“我是刑警。”吉冈苦笑了一下,“这个案子我没有亲手参与,但我想警察署的结论应该不会错。对你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不过,我有个疑问,希望你能帮我解决。”
“那是什么呢?”坪井凝神静听。
“那就是野末久子的门锁。据吾郎说,那天早上你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就开了,是不是这样呢?”
“没错,是这样的,当时我以为她可能外出到附近买东西去了呢!”
“自杀的时候不锁门,这未免有点奇怪,而且,她有没有留下遗书?吾郎去报警的时候,先生你有没有把遗书藏起来,这也是一个疑点。”
“我藏起来了,什么意思?”坪井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怀疑了,“您可不要开玩笑,我可什么也没做,久子是我的未婚妻。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藏她的遗书,她房间里的东西,我什么都没碰。”
“是吗?那就是说,警方就单凭女招待的证词、痦子、太阳镜、蓝色连衣裙作为证据,推断野末久子是自杀而死的了。”
“什么?您请等一下,太阳镜、连衣裙?”原来坪井对这些破案证据毫无所知,警察没有向他解释破案的缘由。
吉冈于是向坪井详细说明了警方判断野末久子为杀人犯的前因后果。
晚上回到公寓后,坪井打算集中思考从吉冈刑警那儿听到的话。
首先是痦子的问题。久子死亡当天,他似乎看到过久子脸上的痦子,但是后来就忘了。久子没有痦子,而且在那之前他从来没见过她画过痦子。为何单单那天她往脸上画了痦子,难道是她和城本医生幽会时的习惯?
不……坪井摇摇头,这事不能这样思考。
他假定杀害城本的女子与久子是两个人。那么,女招待为什么会误认为久子就是那个女人呢?因为那个女人戴着太阳镜,女招待只能隐约看到她脸上的痦子,还有就是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连衣裙。所以当女招待在久子公寓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自然就把久子当成了那个女人。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久子的公寓呢?是那个女人带过去的!想到这里,坪井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那个女人和久子认识,她当晚拜访了久子,然后趁久子不注意,在她的水或饮料里放了农药(内含有机磷)。在久子中毒死后,这个女人清理了客人拜访的痕迹,然后把太阳镜、连衣裙放在了久子的公寓,并在她脸上画了一个痦子。当然,这个女人一切动作都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指纹……难道事情真是这样的,坪井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
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呢?她肯定与久子相熟,否则久子不会轻易请她进自己的房间,她肯定与城本有着不寻常的关系,那么说,他们三个人是认识的,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
我怎么找得到那个女人呢?她年龄应该和久子相仿,从女招待的判断可以看出。久子今年28岁,因为看上去显老,那么那个女人,年龄应该在28岁至32岁之间。她脸上是不是有颗痦子?她肯定想到自己的痦子会被女招待记住,所以也给替死鬼久子的脸上画上了痦子。
那么,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杀害城本和久子?坪井的掌心开始冒汗。他们三人是什么关系?假设城本与那个女人是老情人,城本当晚提出分手,毕竟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这样发展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而那个女人怀疑城本有了新情人,而这个新情人就是久子?她因爱生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于是设下计谋把两人都杀了?
这件事这样解释是否合理?坪井拿捏不准,毕竟目前自己猜想的成分居多,还没有丝毫的证据。他找来纸和笔,打算将以上的推理和思考整理一下。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既然他们三人认识,那么这个女子有可能也是医院的人,而且是女患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城本内科医院附近住宅小区较多,而且前去看病的大多是年轻的家庭主妇。想查找这个女子,可以从女患者的名单上入手。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人,城本的遗孀城本夏江。
第二天下午3点,坪井在城本内科医院的诊疗室见到了城本夏江。她之所以那么痛快答应见面,是因为她也觉得这个案件有不对劲的地方,久子是医院的护士,她对久子平时的为人还是比较信赖的。
夏江对久子的评价,着实让坪井高兴,于是他把自己前一天晚上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向夏江讲明了。
夏江认真地听坪井讲他的推想,听完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真是太让人吃惊了!你和久子前一天下午约好了,她确实没有自杀的必要,而且你们感情那么好……”
“夫人,如果我的推测成立的话,就是城本先生有情人这件事,你有察觉到吗?”
“不知道。你听野末小姐提到过吗?”
“没有……为什么?”坪井反问道。
“我想,如果我先生真有情人,他肯定是用医院的电话跟她联系的。接电话的事是由野末小姐负责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女人,野末小姐应该能感觉到……”
“嗯,的确这样,不过我从来没听久子说过什么。”
“唉,明白了。”夏江有点失望,“如果野末小姐还活着的话,她肯定知道是谁杀害了我丈夫,不是吗?”
“是呢。”坪井应道。
“那个女人知道警察会来医院调查,她猜想野末小姐会供出她和我丈夫的关系,这对她是个威胁,所以她不得不杀野末小姐,对吗?”
“是啊……的确有道理。”坪井有点激动,这个推断比他昨晚的推测更有说服力。
“我一直对野末小姐十分信赖。她工作认真,也从来不多嘴多舌……所以警察说她杀死我丈夫,然后自杀,我是非常不能接受的。刚才和你谈话,让我知道他们并没有那种关系,这让我心里舒服多了。我始终相信野末小姐的人品……只不过,杀害我丈夫和野末小姐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坪井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建议城本夏江查看一下患者的名单。夏江打开城本的抽屉,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系着红白纸绳的贺仪袋。她解开绳子,从里面拿出一沓万元一张的钞票来,细细一数,总共五十张,也就是说这里有五十万元。坪井看到,贺仪袋最上方只写了一个“礼”字,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名字。
夏江将这沓钱收好,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当她发现抽屉还敞着时,便赶紧把它关好了。
“抽屉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假如我找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再跟您联系……”夏江的话里有逐客的味道。
“夫人!那个女人的名字可能就在患者病历里,我们只要挑出28岁至32岁的女患者,然后逐个调查,看她们鼻子左边有没有长痦子。”坪井再次强调他们的共同目的。
“您要看病人的病历?这办不到,医生不能随便透露患者的病历情况。”夏江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难道,她另有打算?
坪井只得作罢,他虽然不满,但也不想太强人所难。
坪井感觉自己无计可施了,他想向警察求助,但是,除了猜测,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他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脑子里闪过那件作为证据的蓝色连衣裙。那个女人穿过那件蓝色连衣裙,现在的法医学应该能从衣服上面的汗渍中鉴定出血型来。
那件蓝色连衣裙现在在哪呢?久子的遗物是她的姐姐永子过来清理的,永子是久子唯一的亲人,他们父母早亡,两人相依为命。
永子住在市郊县营住宅区,久子生前带坪井去过一次。跟永子约好时间后,他就过来找永子了。好不容易找到永子的家,发现永子就站在屋子前面等他。
“永子,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啊……”坪井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惊叫,他看到永子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永子确认这件蓝色连衣裙的确是久子的遗物,她觉得这件衣服很高档,没舍得扔掉,就送到洗衣店消毒清洗了,这才刚穿到身上。听完坪井的来意,永子非常懊恼,一个有用的线索,竟然被自己毁了。
她把坪井迎到屋里,叫了外卖。坪井又把自己对这个案件的猜测对她讲了一遍,永子默默地擦着眼泪,她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出杀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