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突然消失的人——【美】比尔·普龙津尼 (1)
我是个私人侦探,那位妇女雇我跟踪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叫刘易斯?霍恩巴克。霍恩巴克今年43岁,驾驶着一辆四门型的道奇?莫纳古牌小汽车,住在拉森山的一处豪华的公寓大楼中。他欺骗了妻子,同一个神秘的女人勾搭上了,还从他和妻子合资经营的商店中偷拿了大笔钱款。
我接受了霍恩巴克夫人开给我的支票,并向她承诺每天向她报告跟踪的结果。从当天下午起,我就开始了对霍恩巴克的跟踪。
霍恩巴克有这样的习惯——几乎每天都是在下午5点离开办公室,一直到午夜以后才返回拉森山的高级公寓。下午4点左右,我在车库附近发现了他那辆停着的四门型道奇?莫纳古小汽车。
5点过后不久,霍恩巴克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8分钟以后,他已驾驶着道奇?莫纳古汽车驶向了斜坡。
他的汽车径直驶向北部海滩,停在了离华盛顿广场不远处的一家小型意大利饭店前面。我想,他可能在这里同他的女朋友会面,但我估计错了,他始终一个人坐在饭店里喝着闷酒。
他离开饭店时,已经7点半了。他在街上溜达着,观看商店的橱窗,在报摊和杂货铺的旁边徘徊……
霍恩巴克返回汽车时,仍然孤身一人。
他后来在拉森山脚下的一家小型图书馆停留了一会儿。他进去还了一本书之后,就匆匆出来了。接着,他掉头向特温峰驶去,然后,进了一家名叫杜威的小酒店。
我把汽车开到了停车处的边上,并在思忖,他也许在这里同他的女朋友约会,或者也可能只是喝一杯而已。
小酒店里约有十来个顾客,霍恩巴克坐在较远的一头,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夹着一支卷烟。店中确实坐着三位女郎,但都有自己的陪伴。
如果霍恩巴克夫人怀疑她丈夫偷拿商店里的款项一事属实,他同某个女郎有瓜葛一事似乎不太可能。此时已是9点45分。假如霍恩巴克与女人私会,在夜晚的这一时刻应该有了端倪。
他喝完酒,重新点燃一支卷烟,并招呼侍者埋单。
我看到他脸部的神情似乎有点儿紧张,我可以肯定地说,他没有在等人,因为他自始至终从未看过手表或盯过酒店入口处。
当他发动汽车之际,我不禁思忖,现在他又会哪儿呢?
他驾车驶进了特温峰大街。他的汽车穿过大街,向一个空旷的树丛深处驶去,那儿有一个特温峰公园。我不由得纳闷起来,他会不会每天都这样到处转悠呢?
车子开到了一条偏僻的道路上,这儿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来往。遥望公园,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和依偎着的一对对的情侣。
霍恩巴克的汽车缓慢地行进着。我看到他停了一下车,车子里随即闪出了一小点火光。显然,他在擦划火柴点燃卷烟。他的车子已经开到了离公园较远的一个地方。
使我吃惊的是,那个地方只有一条道路,而且末端就是悬崖。
那是一条死路!
霍恩巴克到底想干什么呢?我犹豫起来,究竟是继续跟着他的车子呢,还是干脆在这附近守候着,等他的车子掉头?最后,我选择了后者。我看到霍恩巴克的车子开进了一排浓密的柏树丛中。这时,他车后的刹车灯似乎亮了几下,接着车头灯被灭了。不久,车子又缓慢前进了。最后,在悬崖边离护栏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现在又会做什么呢?我思忖着。在这暮色苍茫之中,他或许是停在那儿眺望夜景吧,要么就是需要冷静地盘算什么。当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他在等候什么人,把那个地方作为同某个女郎的幽会之处。不过,警方在特温峰地区的巡逻队会不时地光顾这里,因为少男少女们常常在这儿幽会调情。
夜色中,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映射出使人不快的暗黑微光。我从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辆车子的轮廓,它毫无声息地停在那里。过了一会,车中又燃亮了另一根火柴。霍恩巴克并非是个烟不离嘴的人,但他今天恐怕至少抽了两包卷烟。
我无精打采地倚靠在车座上,尽量想使自己舒服一些。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15分钟过去了……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的周围,未曾出现丝毫不寻常的情况。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霍恩巴克的行为举止,他确实是个使人捉摸不透的人。现在已是夜间10点40分了,他的车子仍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我开始感到焦虑不安。过了没多久,我移下了车窗玻璃,仔细凝视着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我的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25分钟过去了。
凉凉的夜风扑面袭来,我关闭了车窗,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
30分钟过去了。
我开始有些心烦意乱。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啊?对于一个跟踪者来说,整整半个小时独自儿坐在这里,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霍恩巴克在半个小时以前擦了一根火柴后,从未再次点燃过卷烟。这件事又使我疑惑不解。今天夜里,他几乎不停地在抽烟,可此时此地,在无事可干的情况之下,他居然想不到抽烟!当然,他也可能已经把烟抽完了。可是,他坐在杜威小酒店里时,我分明见他掏出了整整一包卷烟。
究竟出了什么意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除非……
自杀?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突然闪过,顿时使我不寒而栗。
我把双手环绕在驾驶盘上,脑中有着各种不同的猜测。如果我走到他的车旁察看一下究竟,而他却安然无恙,我的跟踪就会半途而废。但是,倘若我依然留在车子里面,而霍恩巴克已经服了致命的药物或对自己做出了只有上帝知道的事情,我岂不是眼睁睁地目睹着一个人离开人世吗?
在我的车后突然出现了汽车车头灯的光亮,一辆车子从后面开了过来。我压低身子坐在座位上,等着那辆汽车开过去。
可是,那辆汽车并未开过去,而是驶到我的旁边停了下来。原来那是一辆警方的巡逻车。巡逻车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一位警察从窗口打亮了手电。那位巡警示意我把车窗玻璃拉下。
我斜睨了一眼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它依旧乌黑一团地滞留在原处,在它的周围还是未见任何动静。也许我再也没有必要为霍恩巴克烦心了,警察们准会前往那辆汽车处一探究竟的。
我叹了一口气,拉下车窗玻璃。那位年轻巡警问道:“这儿出什么事啦,伙计?”
我简短地作了陈述,他显得有点儿不置可否。他同他的同伴交谈了片刻,没多久,他的同伴再次打亮手电,一路小跑,奔向霍恩巴克的那辆道奇?莫纳古牌汽车。
年轻的那位巡警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逐一地做出了回答,可我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那位矮胖巡警的身上。我看着他抵达了霍恩巴克那辆汽车的驾驶室门前,向着车窗里面晃了晃手电。过了片刻,他抓住车把手,想把车门拉开。看来,车门是锁着的。接着,他又把手电对着车窗里面照了起来,随后,他猛地转身,向年轻的那位巡警做了个出现紧急情况的手势。
“萨姆!”他高喊着,“快上这儿来!”
那位年轻巡警萨姆抓住了腰间左轮手枪的枪柄,向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直奔而去,我也随之到了那儿。当两位巡警的手电光透过车窗往里探照之际,我只是目瞪口呆地向里凝视着。
在汽车的前座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血迹,而汽车里却空空如也!
霍恩巴克失踪了!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30分钟以后,一位警官抵达了现场,他叫本?克莱因,是位老资格的警官。我在50年代和60年代在旧金山当警察时,同他就是老相识了。
本?克莱因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之中,“你在10点15分左右跟踪霍恩巴克到达这里,而且,你从那辆汽车停下时起一直到两位巡警到这里为止,视线从未离开过它,是吗?”
“是的。”
“你的汽车停在这里从未移动过,对吗?”
“对。”
“你没发现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出现过异常,是不是?”
“确实如此。”
“在整个过程中,你有否在无意之间往别处瞧过呢?”
“偶尔有几秒钟的时间移动过视线,但时间不会更长。”
“你能观察到汽车的四个门吗?”
“其中的三个门观察得很清楚,”我说,“但驾驶座旁的那个门不易看清。”
“这么说,霍恩巴克失踪的原因就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但接着提出了疑问:“车门在开启时,车上的顶灯为何不亮呢?”
“顶灯已经失灵了,我们检查了它。”
“可我确实没见到车门开过,或许是我忽略了。不过,开门的动作及开门声音准会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霍恩巴克不可能离开汽车走到公路上,也不可能奔向堤岸,钻进树木丛中。如果他这样做,我准会看得一清二楚。要是他奔向悬崖边的护栏,首先就得从护栏上攀爬过去,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么大的动作呢?”
“也许他是从护栏下面钻过去的呢?”
“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只是猜测而已。”
“哦,我倒设想着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自杀,”我说,“如果霍恩巴克决定自杀,他可以坐在汽车之中用水果刀或其他锋利之物割断腕动脉。只是在最后的一刻,他不知所措,就打开车门,从护栏下面爬了出去……”
说到这儿,我不由得把话停下来,因为我马上意识到,这种设想根本就不太合理。
本?克莱因摇着头说:“在汽车驾驶座门外、汽车旁边以及护栏下面均未发现血迹。此外,如果他割断了腕动脉,接着感到害怕了,他为什么要离开汽车,而不是立刻开往最近的医院?”
“是啊。”我说。
“还有,车门是锁着的,是谁锁上的呢?”
我站在那儿,遥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百思不得其解。
“假定霍恩巴克确实遭到了袭击,”本?克莱因说,“那么,袭击者必定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强行闯进汽车的,而这表明,袭击者是从斜坡爬上来,冲到汽车的旁侧上了汽车的——当然,如果汽车未曾上锁的话,不过,我可不相信这种可能。”
“我还可以提出一种解释。”我沉思着说道。
“什么解释?”
“那个袭击者也许一直躲在汽车中。”
“你的意思是说,袭击者并非是个拦路抢劫犯?”
“对。有人早已潜入了汽车之中。”
本?克莱因皱起了双眉。
“你不是说霍恩巴克一直在单独行动吗?”本?克莱因说。
“他确实没遇到过什么人,但如果他的习惯早已被人知晓,那个人完全可以预先躲藏在停车场某处,在霍恩巴克进入小酒店,而我又全神贯注地监视他的时候,就溜进了汽车后座下面,在霍恩巴克把车开到这儿停下以后,就举刀向他刺过去……”
“袭击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霍恩巴克的妻子宣称,霍恩巴克从商店窃取了大量的钱款。”
“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袭击了他?”
“不会的,如果她打算这样做,就不必雇我跟踪他了。霍恩巴克也许还有同谋,那个同谋企图把全部钱款据为己有。”
“也许,”本?克莱因说,可他话音中依然存在着疑虑,“现在的主要问题在于,霍恩巴克的尸体究竟在哪儿。那个袭击者要使自己和霍恩巴克的尸体离开汽车,接着还得把尸体拖到斜坡去,这可绝非易事。而且,袭击者在这儿杀死霍恩巴克后,明知这儿无人知晓,为何还要把尸体拖到别处呢?”
“我可说不上来。”
“我们等着搜索队的结果吧。”
搜索队的搜查一无所得,未发现霍恩巴克究竟是死是活,也未找到任何其他人的可疑痕迹,除了汽车里的血迹以外,再没有看到别的血迹。
本?克莱因让我离去时,已是后半夜1点半了,他要我次日去一下司法处。回寓所后,我打算给霍恩巴克夫人挂个电话,可此时已经2点整了。我觉得没必要在这么晚还惊动她。这样,我喝了杯牛奶,躺到床上,想整理一下今晚事件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