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背叛之恨——【日】西村京太郎 (2)
她死了?泽木有点如释重负,那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不过,他开始感到担忧。如果被查出自己中午拜访过1106号房间,而她还是带着高达一千万日元的巨款而死的。那么他肯定要被牵涉其中的。但回头细想,自己中午在旅馆似乎没撞到过任何人,而且他除了一千万日元,什么也没留下。
正当他想把心神安定下来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却响了。
久仁子跑去开门,却满脸苍白地走进屋子里:“泽木,是警察,找你的,说想了解什么事情。”
泽木被两名刑警带到了新宿警署。
“我叫十津川。”在警署里,一位态度友好的中年警部向泽木自我介绍道。
“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呢?”泽木疑惑地耸耸肩,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今天,有一名年轻女士在K旅馆里被杀害了,你听说了吧?”十津川警部给泽木端来一杯茶。
“在来的路上,我听刑警说的。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泽木君,”十津川警部好脾气地说,“我们在被害者的包里找到了你的名片!”
“什么?”泽木十分意外。
“就是这一张。”十津川将一张名片递给他。
没错!这确实是自己的名片,上面的公司名称、头衔、名字,甚至办公电话等赫然在目。
“是你的名片,没错吧?”
“是我的,但最近一年来,我这种名片发出了一百多张,有我名片的人,我不一定就认识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确实不知道田岛美根子这个名字?”
“是的,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今天你都去过哪里?”
“我一直在公司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我公司调查,无论问谁。”
“K旅馆,就在东南商事公司总部附近吧?”
“是的。就在S大楼里。”
“那么,中午12点30分到1点,这一段时间你在哪里?”
“那时……”泽木这段时间确实正在K旅馆与那个女人见面,他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在公司附近散步。午饭后我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回答后,泽木接着反问一句,“你为什么要问这段时间呢?”
“我们认为,田岛美根子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被杀害的。”
怎么可能?泽木差点叫出来,他那时明明正和她在见面。但为什么没见十津川警部提到那一千万日元呢?那笔巨款,才是巨大的杀人动机吧。
“你真的不认识田岛美根子吗?”十津川盯着他,再次问道。
“是的,我不认识。”
“我们希望你能接受测谎器的测试。”
“什么?”
“被冤枉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往往主动要求接受测试呢。难道你不相信自己吗?”
被十津川如此一激,泽木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接受测试。
测试结束后,结果正如泽木所担心的那样,他露馅了。
“你撒谎!”十津川不再和颜悦色,变得非常严厉。
“但是,不能凭着这个测试就证明我是凶手呀!”
“的确不能当做证据,但是,可以推断出你知道田岛美根子,也去过K旅馆。甚至有服务员证明,今天中午12点半左右见到你乘上去K旅馆的电梯。”
泽木无话可说,事到如今,他只能说实话了。他央求道:“我会向你说明一切,但是你能答应我,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妻子吗?”
“这得看你说的是什么。”
于是,泽木就一五一十地把两年前玩弄了一名叫田岛美根子的女子,她后来自杀,以及今天被威胁带着一千万日元去旅馆的事告诉了十津川。
“所以,你就带着一千万日元去了K旅馆?”
“是的,这个时间是她约好的,我带着钱就直接上11楼找她,她在1106号房间,我见到她,后来也把钱给她了。”
“你说是11楼?”
“是的,1106号房间。”
“不是9楼,902房间?”
“不!我确定是11层的1106号房间。”
“你确定没弄错?今天被杀害的人是住在902号房间的名叫田岛美根子的女子。她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
“别开玩笑。我发誓我是在11楼1106号房里跟那个女人见面的。”
“你如何证明自己?”
“不信的话,我们去见1106号房间的女人!”
“好吧。”
十津川和泽木两人一起去了K旅馆。
1106号房间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正是泽木中午见到的那个。
但在十津川警部面前,她否认自己见过泽木,也否认收到过一千万日元,这让泽木又气又急。最后,十津川打听到这个女人叫小川君子,住在(枥)木县佐野市的住宅区里,这次来东京主要是游览观光。
走出旅馆时,泽木忽然想到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就是那盒录音磁带。他和十津川返回家中,瞒着妻子拿到了那盒录音带,然后又回到警察署。
泽木再三向十津川强调,磁带中说的房间号就是1106。
“那就打开听听吧。”
十津川接了放音键,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泽木君:
我知道你隐藏已久的秘密。
两年前,你在札幌引诱了一个女子,随后又抛弃了她,最后逼得她卧轨自杀。
……
明天中午,你带上一千万日元,到新宿的K旅馆902号房间,我要用这些钱为美根子建造一座漂亮的坟墓。
……
还没听完,泽木便绝望地大叫起来。
泽木被捕了,因为有杀人嫌疑。另外,警方在新宿车站的带锁柜橱里发现了一千万日元,而那个柜橱的钥匙正在泽木的上衣口袋里。
案件似乎水落石出了。优秀员工、婚外恋、敲诈勒索、一千万日元、杀人灭口……泽木的丑事变成了广播电视、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大新闻。
然而,十津川却迟迟没有结案,因为他觉得事情似乎还没结束。他和部下龟井刑警作了进一步的交流。
关于小川君子,警方对她作过简单的调查,她确实在佐野市的酒吧里当女服务员。但被害者到底是谁?真正的身份来历警方却一直无法确定。因为据札幌市的警方反映,札幌市没有叫田岛美根子的女人。
最后,十津川让龟井君亲自到佐野市跑了一趟,对小川君子进行彻底的调查。
十津川再次提审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的泽木。
泽木被关押还没有超过12个小时,却已经变得垂头丧气、疲惫不堪。但是,当看到十津川,他却充满力量地大叫起来:“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被陷害了!”
“你被谁陷害了?”
“我想不明白,可能是1106号房间的那个女人。”
“小川君子?你以前见过她吗?”
“没有,我不认识她。”
“你的夫人久仁子,是你公司董事的女儿吧,听说她很有钱?”
“我岳父家确实很有钱,但和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的夫人给你设计了这个圈套?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你的公寓,把磁带放到录音机里,没有钥匙的话,这件事是很难办到的。”
“凶手也许偷了我们的钥匙呢!我的妻子怎么会害我?”
“因为她知道了你婚外恋的事,她自尊心太强而不能原谅你。”
“但我根本没告诉过她,田岛美根子也没有亲人,我们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你有没有酒后乱说话,向女服务员透露了?比如,在佐野市的酒吧里?”
“没有,我虽然爱喝酒,但从来没有喝醉过,更不可能酒后乱说话。我从来没去过佐野这个地方。”
“但是,你两年前的事情,小川君子却知道得那么清楚。如果说你真不认识她,这未免太离奇了,而你的话更不能让人信服了。”
“我也在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那么说,那团白色的东西……”
“什么白色的东西?”
“我不太清楚。但我一想到那个女人,头脑里便会出现一片白色,什么都想不起。我不知道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可能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或者是洁白的雪。”
晚上,在佐野市作调查的龟井刑警给十津川传回了最新消息:
小川君子回到佐野市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酒吧上班,而是去不动产公司物色了一家能开酒吧的铺面,那铺面总额是三千万日元,小川君子一口气付了二百万日元的订金。
此外,小川君子在当女服务员之前,曾在东京甲州街道上的一家叫前田医院的外科专科医院里当护士。她在那里一直工作到去年10月,后来才到佐野市当女服务员的。
“在K旅馆902房间遇害的女性,可能是小川君子当女服务员时的同事。你调查一下。”十津川又给了龟井刑警布置了一项最新的任务。
挂断了电话,十津川再次去见泽木。
“你最近住过医院吗?”十津川问。
“是的,去年10月底,我遭遇车祸,差点死去了,被送进医院急救。昏迷了两天。”泽木回答得很干脆。
“哪家医院?是前田医院吗?”
“是啊!就是那家医院,在甲州街道上,我进院后马上就接受手术了。”
“当时你夫人呢?”
“她当时跟着他父亲去美国作旅行调查。但接到我出车祸的通知后,她马上就赶回来照顾我了。”
“事情很清楚了。我可以告诉你,小川君子就是那家医院的护士,所以你头脑中白色的记忆应该和她有关。病房的白色墙壁,医生和护士的白大褂,在你的记忆中重叠在一起。在你昏迷的两天里,你有可能说了很多胡话,尤其将两年前积压在内心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负责料理你的护士小川君子记住了你的胡话。”
“但是,我在那家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那里护士的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你醒来之前,她就去了佐野,所以你对她肯定没有印象。她在酒吧里当了女服务员,也许钱挣得没有预想得多,所以她就产生了敲诈你的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我已经给了她一千万日元,她为什么不带走呢?”
“所以,这件案件背后还有一些复杂的细节。据我推测,也许和你夫人有关。小川君子其实想要三千万日元,她在调查你时,发现你夫人更加有钱,于是便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你的夫人。你夫人因为无法忍受你的背叛而心生怨恨,便和小川君子设计了一个圈套让你钻。”
正在这时,在佐野市的龟井刑警又给十津川打来了电话。
和十津川推测的一样,在K旅馆902房间遇害的女人,和小川君子一样,是酒吧的女服务员。
挂断电话,十津川再次回到泽木的面前,把最新消息告诉了泽木,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小川君子开始时一个人不敢干,于是便鼓动一名女服务员和她一起来合伙敲诈你;但是,你的夫人让她设计一个陷阱陷害你,因此小川君子便改变了计划。杀掉同伙,一方面可以陷害你,另一方面可以独吞敲诈得来的钱。总之,是你的夫人和小川君子合谋杀害了902号房间的那个女人,并嫁祸于你。”
“案发的时候,我正在和小川君子见面啊!那么,谁在902号房间里杀害了那个女人的呢?”刚讲到这里,泽木脸色陡变,“难道是我妻子?”
“你的妻子可能当天中午就回到东京了,她作完案后,才依前一天所言,傍晚才回家。”
“事实上,如果你没听到那盒录音带,或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但你妻子了解你,知道你肯定会注意到这个被搁置于桌上的录音机,所以她的计谋才得以一步步实现。其实,真正了解你的,正是你的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