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四大美女就是这么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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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美女 西施(二)

第六节

卧薪尝胆不忘耻,计谋欲使夫差死

要知道,战争不仅消耗粮食和士兵,更能让吴国增加敌人,甚至引起国内矛盾激化。所以,在夫差与西施在馆娃宫玩得不亦乐乎时,越国君臣们一边忙于练兵备战,一边千方百计地把吴国推入与诸侯混战的泥潭中。

一 卧薪尝胆

在吴王歌舞升平、大兴土木的时候,越王勾践正在磨刀霍霍,他们上下一致,君臣同心,为富国强兵,处心积虑,发奋图强。

勾践返回越国后,为了让自己时时地记起在吴国的耻辱,他没有住在宫里,而是住在柴棚里,并在柴棚里挂上了一个苦胆,每天起床后他要舔一次苦胆,以示自己不忘曾经受过的奇耻大辱;他的夫人也在柴房里纺织,来陪着卧薪尝胆的夫君。

越王勾践把内政委托于文种,把军务交给范蠡,把邦交交给逢同,自己带着少量随从,到全国各地去巡行,哪个乡里丰收,他就去庆祝,哪个乡里遭灾,他就去慰问。有民威的乡贤死了,亲临吊唁;有众望的人结婚,登门道喜;有学问的达士生病,亲自伺候。路上遇到老汉、妇妪,就同他们谈年景、家事;遇到青年、少年,就把带上的食物分送给他们;询问他们的志愿,鼓励他们立志报国。

有一天,勾践来到了浦阳江边的一个村子里,村民们都围在晒谷场上庆祝丰收,鼓声和歌声响彻云霄,成群结队的青年男女在广场上又蹦又跳,四周围观的人们时时发出欢乐的笑声……

当他们发现越王勾践来到了这里时,一起欢呼起来,恭敬而又热情地邀请自己的国君一同参加庆祝。

父老们兴奋之余,悄悄地商议了一下,端出了村里唯一的一坛祖辈留传下来的美酒来招待国王,勾践坚持要大伙一起喝,否则他就不喝。可是酒少人多,晒谷场上人山人海,美酒就是一人舔一舔也不够啊,如何分配得过来呢?

父老们正愁没有办法的时候,忽然,勾践端起酒坛,“哗啦啦”地把酒往浦阳江里一倒,大声地说:“让浦阳江边所有的百姓,都尝到这美酒吧!”

他自己先舀起一碗江水,一饮而尽……

过了几天,勾践在另一个村子里,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老年人愁眉苦脸,小孩儿哭哭啼啼,见不到壮年人,而在田野里劳作的都是些眼含哀愁的妇女,整个村子凄凉得可怕。

勾践非常吃惊,召集父老一问,才知道今年夏天,这个村子同邻村争夺水源,发生械斗,地方官判决不公,罚全村壮丁往边地服劳役,致使这个村子满目凄凉,衰落不堪。

勾践一听大为吃惊,痛心地说:“时到今日,越国境内还有百姓蒙冤,老幼受苦。这是寡人之耻,也是寡人之罪!”

说罢,拔出佩剑,砍伤左腿以示自罚。

在平时,越王勾践对自己的日常生活也十分注意,穿得朴素不讲求质料好,色彩艳,只求暖身;吃得也简单,不追求样式多,滋味好,只求饱肚。不无故举行宴会,不观歌舞,不听音乐,不事游猎。偶尔为了纪念或者礼节而必须为之时,也不敢尽兴。勾践夫人有时实在看不过去,劝勾践现在不是在吴为奴,不要太苦了自己,勾践说:“我不能让舒适、安逸的生活来消磨自己的意志!”

在越王忙着抚慰民众,范蠡忙着训练兵马之时,文种正在为“兴越灭吴”的目标积蓄力量。

文种大夫是越国内政的主管人,身负重任的他极少有闲暇的日子。开春了,他就忙着动员各地的老百姓赶快春播,让年轻力壮的汉子耕田播种,年老体弱的提饭送水……田野里热热闹闹,越民上下,及时春播,不误农时。

夏天,他忙着督促修建粮库,庄稼收割下来,公家、私人都有地方存放,不致散失,做到“国无逋税,民无遗穗”。

入冬后,他更加忙了,调配人员,清理公粮,整顿仓库,把陈粮拨出去,供应各方需要,把新粮收进来,妥善储藏,严加封存,“除陈入新,全已封涂”。经过这样一出一进,仓库里的存粮比前一年更多了。

文种把“春种、夏苗、秋聚、冬蓄”四件事,当作关乎百姓生死、国家存亡的大事情来对待,每天都忙碌不休。

他常常说:“治理国家,必须把好这‘四死’、‘四生’的关。春天不下种,一死;夏天不催苗,二死;秋天没放处,三死;冬藏不积蓄,四死。反之就是‘四生’。”

但是,他的做法却很别致,夏天商人贩葛布,他却收皮货;冬天商人贩皮货,他却收购葛布。有一天,范蠡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文种回答说:“我不能和商人那样,贪图眼前的小利益,必须以有待无,有备无患。儿歌临渴掘井,逢河找船,哪来得及?”

在掌握皮货的收购和出售上,他也是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哪种货物涨价,商人视为珠玉,不肯卖;他却视为粪土,大量抛售;哪种货物落价,商人们把它看成是粪土,不肯收,他却又视如珠玉,大量收购。

范蠡问他这是什么道理,他说:“任何货物,贵到极点,一定会落价。因为它贵,做的人多了,存的人也多,这货物就会多余起来,多余则贱;反过来说,贱到极点,做的人少了,存的也少,这货物就会不足,不足则贵。这就是‘贵上极反贱,贱下极反贵’。因此,我的对策是‘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这样整个国家的物质生产和供给才会平衡,不然,物贵了,大家赶着生产,其他生产就会荒废,于国家民生不利。”

越国君臣这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刻苦耐劳,埋头苦干了几年,越国的元气才算初步恢复。

二 勾践使诈

根据文种谋划的“灭吴七术”,要想让吴国衰败,不仅要献美人,让吴国大兴土木,更要让吴国连年征战,陷入战争深渊。

要知道,战争不仅消耗粮食和士兵,更能让吴国增加敌人,甚至引起国内矛盾激化。所以,在夫差与西施在馆娃宫玩得不亦乐乎时,越国君臣们一边忙于练兵备战,一边千方百计地把吴国推入与诸侯混战的泥潭中。

几个月以前,从鲁国传来消息,齐、鲁两国关系又趋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文种连夜去见勾践,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勾践听了很兴奋,急忙在他的柴房里召见了范蠡。

当他把齐鲁之争的事情说完后,范蠡不解地问:“齐、鲁之争,无论谁胜谁负,与我们越国有什么关系?”

“少伯,此事与我们的兴国复仇计划大有关系,”勾践神秘地说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应设法让吴国卷入这场混战。只要夫差趟进了这湾浑水,不管胜负,都对我们越国大为有利。”

这个时候范蠡才恍然大悟:吴国若是惨败,齐国就会乘胜追击。越国就可以趁机举兵入吴,与齐师南北夹击,一举覆灭吴国;即使吴国胜了,千里征战也会造成重大伤亡,极大地削弱军力。战争的人力物力消耗巨大,对其国力财力也是一个重创,肯定会引起吴国民众的强烈不满,使其逐渐失掉民心。这也就为兴越灭吴奠定了基础。

这么一想,范蠡也兴奋起来,忙问道:“依大王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自然不能出面去劝夫差出兵。但是,我们应派一个机警干练、能言善辩之人,去鲁国游说,让鲁国派人去吴国请求援兵。鲁乃小国,兵少国弱。齐国大军压境而来,肯定要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四处求救。若是他先向晋国借兵,我们的全盘计划就落空了。”

文种在一旁说道:“夫差一直想称霸,这次能与鲁国联合攻齐,如果胜利了,就能在诸侯中扬名立威。只要鲁国能派人来求,好大喜功、一心要做天下霸主的夫差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经过与文种、范蠡仔细商讨筛选,勾践决定派经多见广,善于临机决断的太史计倪前往鲁国。

于是,计倪千里奔波,风尘仆仆地来到鲁国。

他没先去见鲁国的国君和大臣们,而是径直去了曲阜,去面见孔丘。

孔丘是鲁国的名人,或者说是各诸侯国的名人。他以仁学为基础,创立了一整套儒家伦理学说和教育理念。他有弟子三千,其中精通六艺者便有七十二人,世人称为“七十二贤”。

他曾经周游列国,到处讲学布道,传播他的儒学思想,但是诸侯列国整天忙于战争拼杀,抢夺地盘,把他的那些思想当作可笑的空话。

虽然如此,但诸侯们却不能不尊重这位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的老人,不能不重视他在神州大地上的影响。计倪就是希望能借助他的威望和影响,去说服鲁国君臣。

他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孔丘的家中,互相拜见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孔老先生,齐简公倾全国甲兵屯扎汶上,就要进攻鲁国,可怜鲁国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了。”

“唉!”孔丘长长地悲叹一声,“如今的鲁哀公位同虚设,军权都落在季康子手里了。那季康子不学无术,刚愎自用。如此狂妄无能之辈,实在不堪齐军一击啊。我这么个风烛残年的老朽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先生一辈子倡导仁爱,理应为此而奔走呼号,这样才能救鲁国于危难之中。”

孔丘突然抬起头来,两眼放出了希望之光:“这么说,先生能救鲁国吗?”

“能!”计倪果断而自信地答道:“但要借助老先生的威望和影响。”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我们同去见鲁哀公,劝他派人向吴国借兵。你若能劝鲁哀公派人使吴,吴国发兵的事我包了。吴国发兵攻齐,鲁国自然就没有危险了。”

救兵如救火,他们连夜赶往朝中,终于说服了鲁哀公,最后,鲁哀公派遣孔丘的弟子、能言善辩的子贡先生出使吴国。

回到越国,计倪将自己鲁国之行的始末悉数告知勾践。勾践听后,欣慰地笑了:“计倪太史不辱使命,可喜可贺。但愿子贡先生去吴国,也能不辱使命,马到成功。”

“依夫差的脾气,他定会发兵无疑。就怕伍子胥那老贼识破我们的用心,横加阻拦,那时便会功亏一篑。”范蠡不无担心地说道。

三 吴王中计

鲁国孔子的弟子、卫国人端木子贡从鲁国来到吴国,求见夫差。

夫差知道,目前齐国的重兵云集在鲁国北境,两国的战争一触即发,子贡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是来搬救兵的。夫差立即接见了子贡。

“天下久闻大王有称霸诸侯的雄心,如今已到得志的时候了!”子贡见到夫差,就直截了当地说。

“大夫何以见得?”夫差一下子就对这个年轻说客起了好感。

“齐国无道,欺凌鲁国。倘若大王出兵救鲁伐齐,霸业就不难完成了。”很明显,子贡是为鲁国来讨救兵的。可是他说得振振有词,毫不掩饰他来吴国的目的:“救鲁,这是保存将亡之国,可以显名;伐齐,可以多获诸侯进贡,能获大利。此一举,名利双收。名义上保存亡鲁,实际上削弱强齐,进而对晋国施加威力。这是大王的称霸之途,智者不疑!”

“大夫高见!”夫差听了很高兴。有名有利,有助霸业,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很美好。

不出范蠡所料,伍子胥不同意夫差出兵伐齐:“大王,万万不可出兵伐齐呀!咱们吴国最大的敌人是越国,如果咱们出兵中原,越国一定会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伍子胥接着阐述自己的理由:“大王,越国的力量,本不应放在眼里。但是,搞偷袭之类,越国还是有点力量的,而且越国又擅长此道。以前勾践乘吴不备而败父王阖闾,这都是耳闻目睹的事实啊!不能不对它毫无警惕啊!”

夫差想起了伍子胥前一段时间的几次强谏,那些话虽然曾经使他很不痛快,并且相当的反感,但是,毕竟不无理由。而且他已经风闻勾践返国后四年来,刻苦自励,广施恩德,很有一点收揽人心、企图再起的迹象。

夫差沉思着,要思索一个既能攻伐齐国、又使越无机可乘的万全之策。故而他又谨慎地说:“只是,寡人曾经讨伐越国。如今勾践苦心养士,似有报仇复国之心。待寡人先出兵灭越后,再听从大夫的指使吧!”

“大王此计错了!”子贡心里明白,这实在是吴国的万全之计,但对鲁国来说,却是远水难救近火,子贡向吴王慷慨陈辞:“大王不是一向标榜救弱国、存亡国是自己的责任吗?倘若先伐弱小的越国,而不伐强暴的齐国,则是欺凌弱小,非仁;见难而退,非勇;坐失良机,非智。倘若大王存越,救鲁而伐齐,则大王的大仁、大勇、大智显示于天下,诸侯必定争奉大王为霸主了。”

夫差听了点头称是,子贡所说的正是自己所想的,但是对越国这一后患,仍旧觉得不甚妥善。他没有回答子贡,却转脸问侍立在左近的伯噽问道:“太宰,说说你的看法?”

“子贡大夫的见解非常高明,非常精彩,微臣非常钦佩!”伯噽巴不得夫差接受子贡的意见。他知道,伍子胥的话仍对夫差很有影响。如果夫差真的先派兵灭越,则不仅说明伍子胥的确比自己高明;而且,他已经多次接受了越国私下赠送的财宝、美女,灭了越,无论如何对自己也是不利的。

“要是大王确实感到越国可虑的话,请允许臣去见越王勾践,使越国出兵随大王伐齐。”子贡见夫差犹豫不决,感到若要救鲁,非用大力来解开越国这个结子不可,就坦然地说,“这样,既解除了吴国的后顾之忧,又使越国的兵甲之备为吴国所用,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吴王夫差大喜,认为这真是万全之策。

第二日,端木子贡来到了越国。越王勾践得知,立即命人打扫街道,亲自到郊外迎接。

得知事情办得顺利,子贡已经成功说服吴王出兵,勾践兴奋地手足舞蹈:“夫差,你离灭国不远了!”

“大王可派遣士卒助吴伐齐,以助长吴王的骄横;再用珍贵宝物去获取他的欢心,用卑下的辞令去抬高他的身份。这样,吴王必定会保存越国而远伐齐国。”

子贡看了一眼兴奋的勾践,继续说,“倘若吴王伐齐不胜,这是大王的幸运;倘若得胜,吴王必定会兵临晋国而争夺霸主。那时候,吴国的精兵丧失于齐国,重甲围困于晋国,大王乘机袭击,吴国就必定灭亡!”

“愿奉大教!”勾践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自己的计谋终于要得逞了。

不过,还差最后一步。子贡返还吴国,回报夫差说勾践非但没有图谋报复之心,而且对夫差非常忠诚。隔不了几天,勾践亲率范蠡等人,带了大批贡物来吴国朝见夫差。

勾践向夫差献上了越国的镇国之宝:祖先珍藏的铠甲二十副、铁屈卢矛一柄、步光剑一把。同时,派范蠡分头拜会伯噽等得势的重臣,馈赠大批珍贵的礼物。吴国君臣上下得到越国的贡献、馈赠和犒赏,都很高兴。夫差以接见诸侯的礼节接见勾践。

“东海役臣勾践,叩见大王!”勾践不敢以诸侯自居,仍旧以臣仆的身份叩见夫差,“役臣得罪大王,全靠大王的恩赐,使勾践能够继续奉祀祖先。大王的恩德,勾践死不敢忘。”

“能这样就好!”夫差轻蔑地说,尽管他对越王的忠诚放心了,但是他又想起别人对他说起勾践卧薪尝胆的种种事情和前番遣使暗中察看到的越国秣马锻剑的蛛丝马迹,满肚子的不高兴。

勾践面对夫差的冷淡,心内不觉一动,用恭顺的口气说:“窃闻大王将兴义师,诛强齐,救弱鲁而匡扶正义,这实为周天子所赞赏的义举,四方百姓颂扬的德行!勾践敢以全国三千士卒,随大王伐齐;役臣愿意披坚执锐,亲为大王前驱。”

听闻此言,夫差哈哈大笑,他和蔼地对勾践说道:“爱卿平身。你可命诸暨郢带三千越兵随寡人伐齐。至于爱卿,就不要去了,你总是一国之君嘛,寡人信得过你。”

伍子胥怎么也没料到,勾践会自请赴战。虽然仍是满腔怒火,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四 干柴烈火

夫差走了,他亲率十万大军(包括由诸暨郢带领的三千精锐越军),五百辆战车,三百艘战船,分水陆两路向中原开进。伯噽、王子地、王孙骆、王孙雄等文臣武将们随驾出征。

他委任太子友为监国,在他远征期间,掌理国内军政大事,成了实际上的代理国君。太师伍子胥任姑苏留守,辅佐太子监国,负责国家的军事防御和境内的安全。

夫差最不放心的还是西施。他特意挑选了三百名精锐的虎贲军保卫馆娃宫。他怕西施生病,把宫内最好的太医调去馆娃宫。他怕西施寂寞,把越国当年送来的歌舞伎全部派往馆娃宫。

他自以为事情安排得无微不至,但夫差一走,西施立即陷入了孤独。真是怪啊,当夫差每天陪着她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怎样幸福甜蜜,甚至还有点腻烦,但当他一旦走了,她却觉得每时每刻,时时处处都在思念他,一种牵肠挂肚的思念。

歌舞伎们并不能排解她的孤独和寂寞,只使她感到聒耳闹心。她想起了郑旦,她决定去找郑旦聊天解闷,她们姐妹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

此时,郑旦的寝宫内正在上演着一幕活色生香的好戏。

虽然有西施求情,夫差让郑旦也搬来馆娃宫住,但是他却整天陪着西施,很少去郑旦那里过夜。每次看到西施在夫差怀里撒娇的幸福样,郑旦就会感到悲凉和寂寞。

尤其是在深夜的时候,一想到夫差正在跟西施快活,再想到以前夫差宠幸自己时的激情,她身体深处的小火苗就越燃越烈。

在郑旦受到欲火煎熬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男人来慰藉自己啊!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欲火焚身,这个人就是太子友。

太子友早就对西施、郑旦这两个美人垂涎三尺了,但那是父王的妃子,他不敢造次,只能望梅止渴,或是在梦中相狎。

现在父王走了,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想到馆娃宫与两位美人说几句话儿,说不定讨得她们欢心,还能成全自己的美梦呢。

午后,太子友带着几名扈从来到了馆娃宫,他将坐骑交给扈从,让他们在宫外等着,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是王储,是眼下的代理国君,自然不受任何盘查。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馆娃宫的内庭,绕过几座花坛和假山,就看见郑旦正在侍弄地上的花草。

他放慢自己的脚步,轻轻地靠上前去,离郑旦还有三四步远,她仍然没有发现。正背对着他,在心无旁鹜地采花。

她那丰腴浑圆的屁股高高地撅着,在明亮的阳光映照下,薄绸裙里红色的亵裤都看得十分清晰。墨绿色的镶边短袄儿向肩部滑去,露出一大段雪白耀眼的肌肤。一对乳房像两个硕大的鸭梨,在她俯着的身子下面十分诱人地颤抖着。

太子友有些把持不住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嘴里说着:“郑旦妹妹,你这金玉之体,怎能干这样的粗活呢?”右手却在她的屁股上美美地捏了一把,左手早不失时机地伸到了她的怀里。

郑旦冷不丁吓了一跳,惊叫一声站了起来。一看是太子友,马上回嗔作喜,满脸胀红地嫣然一笑:“原来是太子殿下,我可不是你的妹妹,我是大王的妃子。”

“这我知道,但论年龄,你可是我的妹子呀!”他的右手始终贴在她肥腴的屁股上,又抓又捏。

在被太子友捏屁股的时候,郑旦是有些恼火的,我是他父王的妃子,他怎么能这样呢?就在郑旦准备挣扎的时候,突然,她闪过了一个念头:自己不是一直希望能有个男人慰藉一下吗?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就可以为自己疗饥解渴,驱除寂寞呀!

见她并不恼怒,太子友又将自己的嘴巴送了上去,他得到的是热烈的回应。他将郑旦拦腰抱起,旋风般地冲进了卧室,一起滚到了那张宽大的床上。

一切归于平静,两个人甜蜜地睡去了。他们认为在这间无人敢擅自闯入的寝宫里,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他们却忘了一句俗话,叫作“隔墙有耳”。刚才那最疯狂的一幕,恰恰被一个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西施来得不算晚,隔着屏风看到了这幕戏的高潮部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郑旦和太子友,他们,他们这可是乱伦呀!如果被夫差知道了,恐怕两人都要完蛋。可是,自己难道能走上前提醒他们不要这样?这更不妥吧!

算了,还是装作没看见吧。西施没有做声,小心地离开了,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七节

夫妻小别胜新婚,西施动情又动心

她半裸着粉红色的衣裙处,露出了一点雪白的酥胸,她的纤纤右手扶着床榻,娇娇的身子卧在半掩的白纱中,就像是一朵天山的奇花开在白云间。

一 西施遇刺

夫差在外征战,郑旦在与太子偷情,孤独的西施只好忍受着无边无际的寂寞。

寂寞的时候,她时常会想起夫差,不知道他的仗打得怎么样?瘦了没有?

“我怎么能够思念一个敌国的君王呢?”西施反问自己,突然,耳畔响起了临行前父亲的话语:“人活着就是靠一口气,我们越国不可一日无君,孩子,你去吧,我不拦你。”

“可是,现在越王勾践不是已经回国了吗?”另一个声音仿佛在反驳。

突然,她的耳畔又响起范蠡的声音:“西施,我……我知道你的心里很苦,我又何尝不是呢?谁又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姑娘,送与别人,何况是虎狼一样的敌人!可是,越国无君,千万越人无家可归,忍受饥饿、贫寒之苦,倍受凶残的吴寇欺凌……”

“夫差以一个男人的强悍与温柔,真正地爱着你;而范蠡呢?苎萝之盟,三年杳无音讯,任你独自相思成疾,即使见了面却又把你拱手送人。越人?越人受苦,关你什么事呢?为了千万越人你却又要受多大的凌辱痛苦呢?”另一个声音在反驳范蠡当初的话。

“吴王真心实意挚爱自己,而我却虚情假意地欺骗他,心怀鬼胎地算计他,肆意践踏他的挚爱,暗中败坏他的社稷,使他的宗庙有朝一日成为废墟瓦砾,我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啊?”西施反反复复地这样问自己。

月残西斜,树影东移,远远地传来了报更的梆声,西施有些困倦了,她昏昏地入睡。

这时,从灵岩山的左侧山径里,游蛇般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人来。他个头不高,身材细瘦,黑纱蒙面,矫若猿猱,疾若鹰隼。他绕过巡逻的兵勇,避开敲梆的更夫,穿廊越栏,溜进了西施的寝宫。

室内,烛光残焰,兰香将尽,几个宫女伏在旁边的矮凳上,睡得正香。那人将室内略一打量后就快捷地撩开上衣,从腰间拔出蘸着毒汁的匕首,疾风似的卷到床榻前,撩开碧罗帐,对着西施的胸口便刺。

蓦然,他握匕首的手停在半空,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都说西施美若天仙,如今徒有虚名的东西太多了,我且看看她。”他转过头,蹑手蹑脚拿过妆奁上的残烛,凑近一看,西施的美艳竟然把他惊呆了!“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匕首落地了。

西施刚刚昏昏沉沉地睡下,被惊醒了,眼皮轻轻一掀,发现榻前站着一个人,以为是宫女,因为近来每至夜半,贴身宫女都要给她送来一碗安神汤。她正要伸手去接,忽然发觉来人蒙着黑纱,不觉惊叫了一声。

来人呆呆地盯住这位绝世的美人。

“壮士,我与你前世无仇,今世无怨,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等西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时,她轻轻地说,她的声音太美了,让蒙面人的心飘飘然,如入仙境,心里喃喃地叫道:“天呀!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世上还有如此动听的声音,我就是死了,也无所遗憾了。”

“壮士,你能说出你为什么杀我吗?”西施的声音又徐徐地飘来,宛若一股夹杂着芬芳花香味的晚风,把人吹得又舒服又清醒。

她的话像清酒剂,把这位蒙面人从迷醉中吹醒了,只见他从地上捡起那把带毒的匕首,幽幽地说:“因为你长得太美了,你的美色迷惑得吴王要误国了,罪至万死啊!”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这样,我死了也好瞑目。”西施一听他的话,心中明白了什么,她说。

“相国伍子胥。”蒙面人在这美人面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啊,既是伍相国派你来的!你杀吧。”西施说着闭上了那双美艳绝伦的眸子,她那长长的睫毛就如同是两排密密的黑草那样盖在了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此时,她半裸着粉红色的衣裙处,露出了一点雪白的酥胸,她的纤纤右手扶着床榻,娇娇的身子卧在半掩的白纱中,就像是一朵天山的奇花开在白云间,她太美了,她不是凡间的美女,那样她的美就太掉价了,她分明是一位天上的仙女,不小心跌入了凡尘。

蒙面人麻木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心里却在拼命地狂喊:不,我不能杀她,不能杀这美丽的仙女,我会下地狱的。

“壮士,你动手吧!”此时的西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在她轻合上她那明眸的瞬间,往事已经如风一样地在她的头脑中飘过去了,“范郎,我此生与你无福做夫妻,就让我们来生再相会吧。”

蒙面人轻轻一叹:“造物主把你塑造得如此完美,我又怎能忍心毁了世间的尤物而遭天谴呢?”

说罢,转身就走,过了殿门,越墙而逃,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二 得胜还朝

夫差这次出兵伐齐并不顺利。

大军晓行夜宿,经过近三千里路的长途跋涉,终于在鲁国北部的艾陵一带与齐国的军队遭遇。艾陵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丘陵地带,适合大兵团作战。

第一战,吴军大败,大将胥门巢邀功心切,急躁冒进,被齐军元帅国书诱入一片起伏连绵的丘陵之中,四面包围,乱箭齐射,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却已经死伤了三千多将士。

第二战,打得十分惨烈,战场上杀声如潮,金鼓震天,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负伤卧地哀鸣不止的马匹和被大火烧毁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战车,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双方均死伤逾万,战争却难分胜负,最后只好各自鸣金收兵。

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大小战役进行了数十次,齐军仍是不屈不挠,摆出了一副血战到底的架式。战争进入了胶着状态。

这是夫差最不愿看到的形势,长期僵持下去,对于远道而来的吴军极为不利。他焦灼、暴躁、愤怒,整天狂呼乱叫。

“大王,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他们在和我们泡蘑菇,我们拖不过他们。”一天夜里,大将展如、王孙雄双双来见夫差。

“大王,你还记得伍太师当年以二百乘战车打败楚军五百乘战车的打法吗?我想就用这一战术,把我的队伍调到左翼,然后从阵前横穿而过。让王孙骆接替我的右翼阵地,他的战车可从我们阵后悄悄地绕过去。”王孙雄兴奋地说道。

夫差当然清楚,这是南方战场上一种特有的战术,战车从敌人阵前面横穿而过,故意制造混乱,其实也是一种疑兵之计。这一战术很可能使齐军上当,但也有很大的危险。倘若被对方识破,突然从中路攻进,便会陷自己于被动,使局面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为这种大胆的想法而兴奋,虽然有点风险。但自古以来,没有一场战争是不冒险的。

“好,就这么办。”夫差不愧是大将之材,他绝不优柔寡断,一旦下了决心,立即拍板。

第三天,吴、齐两国的主力都云集于艾陵战场上,各自列阵,准备决战。

吴王夫差全身披挂,金盔金甲,威风凛凛地挺立在一辆战车上,来往驰骋于自己的阵前,威严地扫视着他的将士们,脸色庄重肃穆。他没有说话,但将士们都读得懂他的眼神:“这是生死决战,吴国的军队无敌于天下,为了国家的荣誉,拼命吧。”将士们顿时精神抖擞,人人挺直了胸膛,眼睛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战车和千千万万的士兵呐喊着向齐军阵地挺进。

齐军以为决战就要开始,立即箭上弦,剑出鞘,金鼓之声大作。

不料王孙雄的车队兵马驰至战场中央突然掉头,向左翼驰去。

而他所空出的右翼又有王孙骆的兵马战车迅速地填补上。吴军阵营后面烟尘飞扬,似有许多队伍在向左右两翼频频调动。

齐国元帅国书认定吴军采用的是“两头蛇”战术——把中央兵力分向左右两边,准备从两翼实施包抄。他不能不下令两翼向前推进,迎击吴军。

但就在此时,吴王夫差亲率二十辆战车——这是始终跟随着他的一支最精锐的部队,突然从中央阵地疾驰而出飓风迅雷一般向齐国的中军卷去。

左翼王孙雄,右翼王孙骆的队伍,又急速转身,一并汇入了中央推进的这股浩大的洪流。

齐国的左右两翼已经出击,就像两只拳头猛力挥出,却打在了一团软乎乎的棉花包上,他们找不到作战对象,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一时又抽不回来。

而齐军的整个胸膛都袒露在了吴军的面前。

夫差像一只下山的猛虎,率领二十辆战场杀入齐军纵深之处,击溃了他们的后备队。又冲杀回来,正好碰上齐军主帅高昭子。夫差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两车相撞。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惯力,夫差用长戟撑地,纵身一跃,飞上了高昭子的战车。落地之前,双腿一剪,将高昭子蹬落车下,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中原大国齐国的元气尽伤。齐景公无可奈何,只得向吴王夫差纳贡称臣。

夫差踌躇满志,他向中原霸主的位子又跨进了一大步,这个瑰丽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几十天以后,这支战无不胜的雄师劲旅凯旋而归,回到了久违的姑苏城。

夫差没有回王宫,也没顾得在朝中会见大臣们,径直驱车驰往灵岩山。他连一刻也等不得,要马上见到他的西施。

西施兴奋的像个孩子。这几个月,她是在忧虑、焦躁、惊惧中度过的,几乎夜夜都在做恶梦。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大王回来了,她的夫差回来了,而且是平平安安地胜利归来。

在苎萝宫的门口,西施欣喜地跪在地上,双手捧上了一杯美酒:“大王,恭喜大王凯旋归来。”她双眼闪溢着幸福的泪花。

夫差将酒一饮而尽。双手扶起西施,随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也不管许多宫女们在场,便在她的脸上、嘴上狂热地吻了起来。

疯狂过后,西施依偎在夫差的怀里,两个人说起了无穷无尽的情话,一直温存到天明,极尽缠绵。

温情、亲情和至爱之情,就像一池馨香的浴汤,洗尽了夫差的一身征尘和所有的疲惫。

三 不伦之恋

夫差在外征战的时间里,太子友时常跑到馆娃宫找郑旦,二人如胶似漆,你贪我爱,再也割舍不下。

父王刚回来后,他不敢再来与郑旦幽会。可是,见不到郑旦的时候,他简直是食不甘味,坐不安席,浑身刺挠,就是不知道哪里痒痒。

后来,他终于忍耐不住,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了蕊珠殿,两个人如烈火干柴,熊熊地燃烧了一夜。

一切都平安无事,父王恋着西施,并不到这里来,就是偶或来个一次半次,有侍女通风报信,他随便哪里一躲,安全得很。他有的是金银珠宝,早把侍女买通了。就是不买通,侍女也不敢管他的闲事,更不会去搬弄是非。

不过,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夜里来夜里去。儿子与父王的妃嫔睡觉,这可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今天,他却在大白天就来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他刚喝了酒,酒浆烧得他血液沸腾。

去还是不去,他在灵岩山下徘徊了许久,几次欲举步回宫,可是两条腿却不听指挥。最后,到底是那种强烈的欲望战胜了已经不太清醒的理智,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山。

当他步履蹒跚地走到花坛边的时候,看见郑旦在花丛中赏花。也许是酒精还在起作用,他本该小声地招呼郑旦回到房间去约会,但是他却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花坛,乘郑旦不备,猛地扑了上去,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她。

郑旦大吃一惊,不知道哪来的歹徒如此色胆包天。她“哎哟”一声惊叫,拼命挣扎,转过身来。一看竟是太子友,花容失色地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快到房里,小心被人看见。”

话没说完,太子友却趁机伸过了嘴巴,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双唇,狠狠地亲吻起来。

在这个时候,打猎归来的夫差看到这个场景。这对夫差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比当年听到先王被越人杀死的消息还要可怕十倍百倍。他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浑身像打摆子似的抖动不止。

他狰狞地盯着太子友,暴怒地骂道:“畜生,你居然敢非礼我的王妃!”

说完就拔出剑刺向太子友,太子友连忙逃跑。就这样,夫差在后面追,太子友在前面逃,原本在房间休息的西施被惊动了。

她出来一看,夫差的脸上像是冻结了,冷冰冰的。两只眼睛血红,好像有火苗子从中冒了出来。腮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铁丝样硬扎扎的胡子茬也随之颤动着。

西施吓坏了,入吴宫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夫差在自己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一直听说夫差性情狂暴怪唳乖戾,震怒时如雷霆大作,但在自己面前,却从来都是和风丽日,温柔体贴,这次算是看到庐山真面目了。

西施知道,女人的嫉妒是潜伏在灰烬中的暗火,不易燃起明火,但也难以熄灭。而男人的嫉妒却是冲天大火,是疯狂的,难以遏止的。她只好静静地看着夫差,低声说道:“大王,你先息怒,你总得让他们把话说明白。”

“还说什么?我什么都看见了。”说完,他又提着剑去追杀太子友,“你这个混蛋,不知廉耻,竟跑到父王宫里来拈花惹草,偷瓜摸枣?不知人伦的东西,看我不亲手宰了你。”

一听夫差又要杀太子友,西施更惶急了。太子友是夫差的独生子,吴国社稷的继承人,若是夫差出于一时激忿,将他杀死,吴国的锦绣江山、千秋大业将有谁来继承?自己来到吴国十年,也未给大王生下一男半女,若是真让吴国宗嗣断绝,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更严重的是,如果在夫差的恐吓之下,太子友把他与郑旦这几年的事合盘托出,那他们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她极力为太子友解释:“大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天他喝醉了酒,神志已不清醒。酒醉之身难以控制,一时失态,有些动手动脚,其实并无邪念。我想,等他酒醒之后,早已羞愧难当。望大王念其平时对您的忠孝之心,又能勤于王事,为吴国江山社稷后继有人,恕太子殿下酒后失态之罪。”

美人西施求情,夫差心肠再也硬不起来,稍微冷静一下,就不再说杀太子友了,毕竟那是自己的独苗啊!至于郑旦,夫差以为她是被非礼的,所以也就没有怪她。

在西施的斡旋下,这件“太子调戏王妃”的事情被大家选择性地遗忘了,尽管没有受到处罚,但是太子友再也不敢来跟郑旦约会了。

四 彻底动情

又到了一年的中秋,范蠡代表越国来向吴王进贡。

在吴王的宴席上,西施再次见到了范蠡。到吴国十年了,西施已经从一个懵懂少女变成了美艳少妇,她的思想也成熟了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于吴越两国的恩怨,对于范蠡和夫差的感情,都和以前不同了。

范蠡走后,西施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至今洁身自守,没有娶妻成家,这当然是为了自己,为了对他们的爱情忠贞不渝。

而自己呢?自己早成了有夫之妇,而且没日没夜地都在纵情狂欢,恣意淫乐。难道是自己背叛了那份纯洁的爱情?她感到脸红、耳热,羞臊得无地自容。

可这是自己愿意的吗?这不是国家交给自己的使命吗?唉!偌大一个国家,这么沉重的担子,为什么硬要压在自己一个弱女子的双肩上?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是谁背叛了最初的恋情?是范蠡还是自己?似乎都是,又都不是。

西施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直到天蒙蒙亮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第二天,夫差照例很早就起了床,到宫外练了一阵剑。回来的时候,看见西施仍睡着,被子踹掉了,一条玉臂和半截酥胸袒露在外面。

夫差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把被子向上拉了拉,替西施盖好。

这一觉睡得好酣好长,直到日落西山了,西施还是没醒,夫差小心翼翼地以手在她的前额上试了试。“呀,怎么这么烫,就像火炭一样。”

夫差惊叫起来,慌忙叫人传太医,号脉,诊病,煎药,馆娃宫里乱作一团。夫差用汤匙一勺一勺地亲自给她喂了药,又看着她平静地睡去。

这一次西施是真的病了,不是心疼的老毛病,而是发高烧。剧烈的精神折磨和激烈的矛盾冲突,又加上外感风寒,终于将她击垮了。连续两天两夜,她都高热不退,烧得她不时做着噩梦,说着呓语。陪在一旁的郑旦,被她吓的心胆俱碎。因为西施在梦呓中,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少伯”二字,还提了越国、勾践。她惊恐极了,万一西施把“美人计”的机密泄露,她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夫差就坐在她的身边,但是他对她这些梦中的胡话似乎毫不在意。他两只眼睛红红的,一直都在凝视着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他现在唯一担忧的,只有西施的病情。

这两天两夜,夫差几乎没眨一下眼,一直坐在这里,任谁劝也不肯离开半步。他认为,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一个男人真正地爱一个女人,不应该只是与她交欢调笑,恣情纵欲,而应该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惜一切,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去全力以赴地保护她,这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直到西施的体温完全降下来,一切都正常了,他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到隔壁的小床上,昏昏地睡去了。

西施一觉醒来,对一切都茫然不知。她抬眼看看郑旦,见她两只眼哭得红桃子似的,疑惑地问道:“郑旦,怎么了?”

“西施妹妹,你可吓死我们了。”自从与太子偷情事件被西施掩盖过去后,郑旦恢复了与西施的关系,又开始亲切地叫她西施妹妹:“你大病了两天两夜,没白没黑地说着胡话,还好几次喊着范大夫的名字。”

“是吗?”西施也惊恐了:“大王呢?他听到没有?”

“他一直在跟前,还能听不到?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为了你的病情着急。西施妹妹,我真想不到,大王会这么爱你、疼你,这两天两夜,他连一时半刻也不曾离开你。就是山村里那些一夫一妻的山野乡民,我也从未见一个男人能这样爱着一个女人。西施妹妹,你好福气呀!”

西施佯嗔道:“你怎么倒夸赞起他来。他可是我们的敌人,是国家的敌人呀!”

“我可不懂什么‘国家’,什么‘敌人’,我只知道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人家把一颗心都挖出来给你了,你也应该对人家好一些。”

“大王去哪里了?”

“他刚刚去睡了。这几天他快急死了,让人烧过香,拜过菩萨,求过神,让巫婆在社里跳过舞,什么法子都使了,而他自己却不敢离开你半步。”

西施默然了,夫差对她的真爱、挚爱,她何尝不知道。现在,她觉得多少有点轻松了。这场大病,像一场大火,把她数年来深埋在心里的痛苦、矛盾、郁闷、对国家对情人的歉疚,差不多烧去了一大半。

郑旦说得对,人是要以心换心的。越国给了她什么呢?虽然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但是,也正是这个国家,毫不吝惜地将她当成一件贡品、一件玩物,拱手送进了他们认为的虎穴狼窝。她不应该对国家负疚,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欠越国什么了。

相反,她却欠夫差的太多。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处,任何一方感到对另一方有所负疚时,那可能就是爱的萌生。西施曾经恨过夫差,怕过夫差,用媚笑和肉体无奈地奉迎过夫差,但从这一刻开始,她是在爱了。其实,这种爱早已在长期的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着、孕育滋长着,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明朗化了。

夜幕垂落,新月如钩,繁星闪烁,大地一片沉寂。夫差走进了西施的卧室,他见西施已经坐在那里梳妆,身体显然已基本恢复,仍是那样鲜艳、那样妩媚。他像个大孩子似的咧开嘴笑了,眼角却挂着几颗抑制不住的泪水。

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表情,西施的心房里鼓荡起了汹涌澎湃的春潮,刮起了掀天揭地的暴风,她猛地转过身来,飞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大王、夫差……”她在嘤嘤地哭泣。

夫差幸福地浑身打颤,静静地抱着她躺下。许久许久,她停止了抽泣。蜷缩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像个幸福的小姑娘,稳稳地睡过去了……

第八节

美女周旋虎狼间,爱与被爱两难全

提到范蠡,西施又感到怦然心跳了。虽然这些年了,她对范蠡的思念已淡漠了许多,但是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之情,却是永远也难以忘掉的。短短的“范大夫”三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子,迅即又荡起了波澜。

一 虎狼之间

冬天到了,姑苏城居然也下起了大雪,伴随着大雪而来的,还有西施的父亲——施老汉。

自从西施作为“兴越灭吴”的一枚棋子来到吴国后,她已经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前些天,想念父亲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于是她就跟夫差讲了自己的愿望。

夫差一听,二话没说就安排人去通知勾践,让他立马将自己的老丈人送到姑苏城来。

于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西施在馆娃宫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爹!”西施惊喜地呼叫一声,一头扑到了施老汉的怀里,一句话不说,却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是来自千里之外那片久违了的热土上的唯一的亲人,西施只觉得五内翻滚,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闺女,这些年过得好吗?”施老汉抚摸着西施不断抽动着的脊背,双眼中也注满了泪水。

西施停止了哭泣,让施老汉坐下,然后说道:“爹,我在这里挺好。你一个人在家过的怎么样?”

“我过得还行,范大夫经常去给我送些粮食钱财,说是你在为越国效力,越国应该奉养我这个做父亲的。”施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

提到范蠡,西施又感到怦然心跳了。虽然这些年了,她对范蠡的思念已淡漠了许多,但是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之情,却是永远也难以忘掉的。短短的“范大夫”三个字,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石子,迅即又荡起了波澜。

“范大夫,他,他过得好吗?”

“他还是那样,天天忙着练兵、演阵、督造战车战船,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人更瘦了,更黑了。”

“他,他成亲了吗?”

“没有,”施老汉摇摇头,“我们都劝过他,可他就是不肯。他一定要等到攻灭吴国,亲手把你接回越国,然后成亲……”

西施默然了,她的心又紧缩起来。现在,她是真心诚意地希望范蠡早日成亲,只有那样,她才能还上那份沉重的让她无力负荷的感情债。即使不能完全还清,但总比这样心里好受一些。

于是,她看着施老汉,绝情地说道:“爹,你回去告诉范大夫,让他不要再等我,我这一辈子注定不是他的人,他应该赶紧找个心上人成家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人心是会变的。我现在深深地爱着夫差,我不仅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这颗心也整个儿给了他,再也容不得别人。你告近范大夫,西施是个对他不忠的、不值得他留恋的女人。”

施老汉惊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迟疑着说:“那么,你承担的兴越灭吴的重任怎么办?范大夫说,吴越两国的实力消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越国迟早要灭亡吴国,而且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

“兴越灭吴,为什么非要这样?夫差是攻打过越国,俘虏过勾践。按照伍相国的想法,他应该杀死勾践,拆分越国的郡县,将它并入吴国版图,那样越国就彻底亡了。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不仅保全了勾践的生命,而且保留了越国的宗庙社稷,他们应该感激夫差才对呀?就是不感恩,也不该再仇杀、混战,再荼毒两国的百姓。他们为什么非要灭亡吴国不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西施几乎喊叫起来。

施老汉这次来姑苏城,只是受范蠡所托,是出于对范大夫的尊重。当然,他也想趁此机会来见一见自己的女儿,父女一别十年,鸿雁不至,音信断绝,他多么想念女儿啊!

“闺女,你的处境、你的心情,爹能够理解。”施老汉的话声充满了同情:“可这次爹到吴国来,是受范大夫之托,传达国家交给你的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伍子胥已经成了执行‘兴越灭吴’大计的最大障碍。越王勾践命令你和郑旦,要利用夫差对你们极为宠信的有利条件,千方百计除掉伍子胥。”

“我看出来了,‘兴越灭吴’并非正义之举。再说,那是他们的事,勾践、文种、范蠡们的事,与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去杀害伍相国的。杀害伍相国就会毁了吴国,也就等于杀害夫差,那样做,我还算个人吗?”西施痛苦地喊道。

“爹,你不知道夫差对我有多么好、多么爱!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你女儿这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会去做这没良心的事”。

“唉,怎么办呢?闺女,这可是国家交给你的任务,要是拒绝了,他们会骂你是国家的叛徒”。

“国家?什么是国家?国家是什么?我早就想通了,这个国家,不过是他勾践一个人的。他为了自己个人的报仇雪耻,便不惜让千百万人去送死。不执行这个国家的任务,他们就骂我是叛徒?那就让他骂去吧。我西施的国家在哪里?越国是我的国家。可吴国呢?它是我夫君的国家,自然也是我西施的国家。我总不能执行那个国家的任务,来灭亡自己的这个国家啊!那我不又成了吴国的叛徒吗?爹,你觉得我该那么做吗?”西施越说越激动,一张粉脸胀得通红,说到末了,浑身发抖。

施老汉心里也承认,西施说的话是对的,他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么说,我这次算是白来一趟了。”

“怎么是白来一趟呢?”西施说道:“我们父女能见一面,这比什么不重要?”

父女不再说这些令人烦恼的国事了,开始拉起了家常话,施老汉想听听夫差这个女婿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施老汉在姑苏城住了小半个月,享受着父女的天伦之乐,夫差每天抽出大量时间陪自己的岳父大人将姑苏的美景逛了一遍。

樵夫终究住不惯宫殿,尽管西施和夫差一再挽留,施老汉还是决定回苎萝山砍自己的柴。

告辞时,他语重心长地对西施道:“闺女,吴越两国的命运将来如何,我们说了不算,更把握不了。可是你自己千万要保重,不管以后如何,我希望咱们父女还能再见面。”

说罢,父女二人洒泪而别。

几天后,施老汉回到了会稽,他见到范蠡,向他说知去见西施的情形。当然,他没有直说西施拒绝执行诛杀伍子胥的任务,只说西施那里情况太复杂,恐难以胜任这一重大的使命。

范蠡没有过多地诘问,从施老汉吞吞吐吐的话里,他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能理解西施的苦衷,只淡淡一笑说道:“只要西施姑娘身体好、心情好就行了。这么重大的任务,本来就不该去难为一个女孩子。这是大王和我们这些文臣武将们的事。大王那里由我去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二 君臣离间

自从施老汉回到会稽,与范蠡说了西施无力除掉伍子胥之后,第二天,范蠡便单独求见勾践,奏道:“大王,施老汉回来了。”

“办得如何?”

“西施感到十分为难”。

“为什么?”

“西施说,夫差对伍子胥的信任和尊崇,由于先王阖闾的关系,仍然未减多少。圣眷未衰,如果她经常进谗,就有暴露的危险。”

“噢……那咱们该怎么办呢?无论如何,伍子胥是非除掉不可!”

“以臣之见,此事尚须从长计议。不过,微臣倒有一计。”

“何计?说来听听。”勾践急切地问道。

“此计可谓‘一石二鸟’”,他把提前编好的两段歌谣念了一遍,然后说道:“设法让这些歌谣唱遍姑苏城,甚至唱遍整个吴国。一来可以涣散吴国的民心、军心,使其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所谓‘攻心为上’;二来,歌谣一旦传到夫差的耳朵里,他必然疑心是伍子胥所为,从而在心里结下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伍子胥将浑身是嘴说不明,跳进黄河洗不清。到了关键时刻,让伯噽烧上一把火,伍子胥便必死无疑。”

“好计,好计!”勾践大笑。

于是,几天以后,范蠡以一个小商贩的身份来到姑苏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踅进一座久已失修的破庙。待从庙里出来时,他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个跛足、白发、浑身脏兮兮的疯老头。

于是,那两首儿歌就像瘟疫一般,在姑苏城里到处散播。孩子们是无忧无虑地歌唱,可成年人们,不管是朝臣、官吏、商贾还是市井小民,心里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忧郁和凄凉。

这天,夫差带着西施在姑苏城内游玩,经过一个小巷时,听见一帮孩童在唱儿歌:

吴宫秋,吴王愁,

万民怨恨泪水流,

流到何时是尽头。

……

听着这支歌谣,夫差气得脸色铁青,腮帮子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停下,”夫差突然炸雷似的怒喝一声:“寡人要听听他们还唱些什么?”

孩子们并不知道是大王驾到,继续又笑又跳,一边拍掌一边唱着,却变成了另一支歌谣:

姑苏台,三百尺,

千金邀欢为西施。

台下白骨台上笑,

美人怀里忘携李。

……

夫差忍无可忍,突然用手把车棚擂得山响,沉声喝道:“把这群小儿都给我拘来!”

七八个小孩子被押到了车前,夫差纵身跳下车去,面目狰狞地逐个审视着他们。西施也下了车。这些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七、八岁,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们抓来,早吓得惊慌失措,浑身如筛糠似的,有些小胆的,竞吓得尿了一裤子。

“说!是谁教你们唱的?”夫差手按宝剑厉声喝问。孩子们更吓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连问了几遍,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才抽抽咽咽地告诉他,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姑苏城的北门一带,突然来了个跛脚疯老头,披头散发,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泥灰,口里不停地喊着,“天数已尽,吴国快完了”,引来无数的大人孩子,跟着看热闹。等到人多了,他就反复地唱这两支歌谣,直有一个多时辰,这老头儿突然不见了。而歌谣却不胫而走,在姑苏城里迅速地传播扩散着。几天之后,姑苏城里几乎妇孺皆知,人人会唱了。

夫差气得双手抖颤,暴怒地一挥手,骂道:“统统地拉去砍了。”

一声令下,那些虎狼一般的侍卫拖着孩子们便走。

西施一看急了,连忙劝阻:“大王息怒,这些孩子并不懂事,不过是替人做了传声筒,罪不当死。大王请想,倘若他们唱的儿歌灵验,就是再杀多少孩子也于事无补,白白惹起民怨;倘若儿歌不灵,枉杀无辜只能落个不仁不慈的恶名,恰恰落入造谣者的圈套。”

夫差看看西施,心一下子软了,冲着那群孩子喊道:“若不是西施娘娘给你们求情,非把你们剁成烂肉,扔到乱葬岗子里喂野狗不可。还不快滚!”

孩子们平地里捡了一条命,死里逃生,“嗡”地一声四散逃跑了。

夫差携西施重新回到马车上,气呼呼地说道:“是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街造谣诽谤?”也不等西施说话,又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事除了伍子胥那老家伙,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伍子胥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非要同寡人作对不可?恃功骄狂,倚老卖老,全不把寡人放在眼里。早晚有一天,寡人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听着夫差充满着愤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西施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姑苏台下那些孩子唱的歌谣,会不会是越国派人传播的,有意要挑拨离间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以此来借刀杀人?

这不也正是勾践、范蠡要自己做的,自己绝不能让他们的诡计得逞,但是,这一点她不能直接说破,那样不就真成了告密的“叛徒”了,她毕竟是越国人呀。于是就绕着弯儿提醒夫差:“这事儿实在蹊跷,我看不像伍相国所为。在事情真相没弄明白之前,大王不可迁怒于他。”

“除了他还能是谁?寡人修建姑苏台,是他拼命反对,一直耿耿于怀。还有,他一天到晚絮絮叨叨,什么提防越人,越兵要犯吴境,若不励精图治,强兵备战,吴国将社稷不保,将来灭吴必越云云。你看,这与适才那群小儿们唱的歌谣不是如出一辙吗?”

“可是,贱妾总觉得,伍相国这人,性情耿介,刚正不阿。他可以在大王面前直言劝谏,犯颜抗争,甚至能雷霆震怒,争得脸红脖子粗。但他却不会背后里干这些鸡鸣狗盗、煽阴风点邪火的伎俩。他虽然有些倔强执拗,也有些傲慢自大,但他对大王却绝无二心。对我们吴国,那更是忠肝义胆,昭之日月。他把吴国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为重要,怎么会制造谣言,诅咒吴国的江山社稷呢?”

西施看看夫差,见他在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腻烦的表情,便继续说道:“大王,你身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十几年不能不得罪许多人;伍相国性情忠直,位高权重,树敌过多也是有可能的。那些孩子们唱的歌谣,会不会是你们那些躲在暗中的敌人有意造谣,企图嫁祸伍相国,离间你们君臣关系呢?”

夫差点了点头,对伍子胥的怀疑小了些,但是心头这团迷雾却没有完全消散。

第九节

借粮借出白眼狼,吴国自此命不长

伍子胥冷静地笑了笑:“昏君不听老夫忠谏,反赐我死。我死不足惜,只是今日我死,明日越兵就要入吴掘你祖宗的坟墓,毁你的宗庙,砍下你那颗愚蠢而昏庸的头!我死后,请取下我的双目,悬挂在东门城楼上,我要亲眼看着越国的军队如何开进姑苏!”

一 借粮毒计

经过十多年的卧薪尝胆,越国元气大大恢复,人民生活逐渐好转,勾践没有一日不想到报仇、复国,这天,他召集大臣们商议伐吴之事。

勾践有些急不可待地说:“吴王宠爱西施,亲近佞臣,奢侈宴乐,已经失去了民心,该是越国复兴的大好时候了,我们可以出兵了吧?”

“不可伐吴。”范蠡冷静地说,“越国刚刚恢复,吴国尚未衰弱,哪能伐吴?古人说:‘强夺者不祥’,愿大王善待时机。”

文种也说:“伐吴不可!夫差虽然酒色荒淫,但是还没有达到昏聩的境地,虽然亲近佞臣,但还没达到残杀功臣的程度;虽然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但是还不至于民心尽丧。一旦战争爆发,伍子胥等忠臣良将就会起而重用,吴军又是饱经战阵的虎狼之师。灭吴必得作长时间的准备和苦战的打算。”

勾践虽然同意他们的见解,但还是焦急地说道:“光阴易逝,岁月难留,但不知伐吴时机,需要等待到何年何月?”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范蠡非常自信地说,“吴国,迟早是大王的,何必心急?同样的一件事,处置得当与否,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大王倘若对吴国图之过急,取之过早,事态的发展,就很难说了。”

文种接着说:“臣赞成范大夫之言,越国今年水旱灾接连不断,收成不好,还要向吴国进贡各种东西,虽然库藏有余粮,但得先保证民有饱饭吃。一旦打起仗来,百姓就会无喘息之机,如果国无余粮,民无足食,兵器不足,舟车不继,越国必败无疑。”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不过,越国欠收正是一个好机会……”

“啊?好机会!”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

“是的。”文种大夫肯定地说,“我们可以趁此向吴国借粮。”

“向吴国借粮?”勾践摇摇头,“这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夫差定是不会答应的。”

“这还是要贿赂伯噽,然后再向夫差苦苦哀求,许诺说越国一有收成,就加倍奉还。吴王既好虚名,又贪小利,一定会借的。”

“那怎么行呢?现在我们又不是真的缺粮,现在借了,又要加倍偿还,又要挑选最好的,这简直是养虎伤人啊!”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把我们最好的粮食,全用水蒸过再还给吴国。”范蠡看着文种大夫哈哈大笑着说。原来,他已经看穿了文种借粮的蓄意了。

勾践也突然醒悟过来了:“这办法不错,稻粒用水蒸过,一粒就变成两粒,看起来加倍奉还,其实我们一点儿也没多出。”

范蠡笑道:“大王,文种大夫的计谋,却远不止你所说的那样呢!”

“难道还有更深的玄机?”勾践诧异了。

“如果吴国用我们偿还的稻谷作种子,种下去不发芽,吴国不也闹起饥荒来啊!”

这办法使大家都惊奇了,勾践仰头大笑:“好计谋呀!范大夫,寡人命你出使姑苏,向夫差借粮。”

到达姑苏后,当天夜里,范蠡先悄悄地去拜访老朋友伯噽,说出了此行的来意。在范蠡的重金诱惑下,伯噽答应帮助越国借粮。

第二天早朝时,吴王夫差提出了越国借粮的事,请群臣商议。伍子胥一听异志已露的越国来借粮,首先站出来,激烈反对,他说:“大王,粮食乃一国之本,万民之生基,万万不可借啊!据臣所知,越国并非真正缺粮,而是通过借粮来使我们的国库空缺啊!”

这几年由于老天爷的眷顾,吴国仓禀丰盈,夫差觉得伍子胥的话很不入耳,可一万石谷物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心中颇有些踌躇犹豫:万一天降灾荒,一万石谷物也可抵挡一阵啊!他用手捻着胡须默不作声。

看到吴王没有作声,伍子胥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他们进献美女以泯灭大王的志气,进巧工大兴土木以耗费我国的国力,进奇珍异宝以懈怠君臣上下的范防之心,贿唆佞臣离间君臣的关系……这是一连串的阴谋!大王,你应该看清他们的心肠了呀!”

夫差本来对伍子胥发表的借粮意见并不反感,一听他现在越说越远,竟然提到了美女,一说美女,他想起了他的爱妃西施,他内心不悦,对伍子胥颇为反感了,但是他仍然默不作声。

伯噽急了,心里直骂伍子胥这个老匹夫坏了他的大事,他不等伍子胥说完后,就抢着说:“大王,越国早已臣服于吴,越民也就是大王的子民。越国遭天灾,千里无收也是实情,如今已是千村断炊,遍地饥民了,仁善的大王愿意忍心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左右,“这些年来,他们倾其囊,把最好的东西贡献给大王,心底毫无怨恨,天下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百姓啊!”

群臣中大多数都接受过范蠡送来的厚礼,有些人开始附和伯噽的意见。伯噽并不就停止话语,继续说道:“大王一心想称霸诸侯,可知道秦穆公就曾拿出粮食去救济敌国晋之事吗?这才是霸主的襟怀啊!大王比起秦穆公,其实是更胜一筹的君王。依微臣看,这一万石谷物,是应该借与越国的。”

伯噽一贯能巧妙地抓住吴王的心理,他的话像蜜汁一样使夫差从头甜到脚底,夫差最喜欢别人将他比作前辈霸主,他动心了,允诺借粮谷给越国。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春播之前,范蠡押解着两万石谷物来到了姑苏。

浩浩荡荡的运粮车队到姑苏后,范蠡由伯噽陪同,亲自头顶一筐箩金黄饱满的谷粒,上殿进呈夫差。

夫差看到去年的一万石谷物一年时间内就变成了二万石,非常高兴,他抓过一把谷粒在鼻尘上嗅了嗅,一股芬芳稻香扑面而来,他呵呵大笑,看了一眼当初坚决反对借粮的伍子胥一眼,故意大声地问:

“范大夫,还给寡人的谷子都这样粒粒饱满吗?”

“是的,大王。”

“唔,勾践还蛮守信用嘛!”夫差称赞地说着,转头向伍子胥说道,“相国,这次你相信越王的诚心了吧!你呀,总是把他人想得这么坏。”

伍子胥无话可说,脸涨得通红。伯噽见状十分得意,故意又奏道:

“大王,越王归还的谷物,都是勾践令百姓千挑万选,拣出来的,十石里都挑不出一石呢!”

“范大夫,是这样吗?”夫差笑着问。

“是的,大王。”范蠡趁机说,“这些谷物原是百姓留作种子用的,勾践大王说用这样的种子种出来的庄稼,想必定会超过吴国,我们下国怎么能超过上国呢?赶快把这两万石谷种运往吴国,以示我们下国的一片孝顺之心。越国百姓深受大王救济之恩,听了勾践大王的话,送交谷物,无不欢喜踊跃。”

伯噽赶紧说道:“大王之德,被于四海矣。”

夫差得意地哈哈大笑,又看了一眼金灿灿的稻谷,道:

“太宰,传寡人旨意,今年春播,将吴国的谷种全部换上越国的谷种,秋后有个好收成。”

二 忠臣被杀

这天退朝后,伍子胥回到府上,心里却难以平静,他的眼前,一会是吴王面对着越国范蠡送来的那些超倍的稻种时得意忘形的脸,一会又是越王勾践那张冷漠的带有杀气的脸……

这位战功赫赫的吴国的忠良之臣,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那就是,这越王是想趁还稻种之时来蛊惑吴王的心,让吴王在心理上轻视越国,好让他勾践借机操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啊!

伍子胥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外面走,他要去冒死面见夫差,向他陈述他所面临的亡国的境地。伍子胥走在路上,心里在想:这次一定要给夫差好好地讲,让他听进去自己的话。

这时的吴王正在宫内与西施饮酒作乐,在他们的旁边,以伯噽为首的一伙奸臣在对吴王灌着不着边际的奉承的话,那些话像是美酒一样,直把个吴王美得飘飘欲仙。

伍子胥进去后,当他看到众臣簇拥着怀抱美女的吴王在宫中乱舞之时,他冲过去,一把将那个拉着美女亲嘴的伯噽推到一边,厉声喝道:“你作为吴国的臣子,不但不劝吴王少酒色,反而也趁势在此搅浑水,处处变着法子让吴王堕落。”

说着他又用力一推,伯噽被推倒在地上。

“伍子胥,你欺人太甚了!”伯噽从地上跳了起来,“我也是堂堂太宰,你竟敢这样骂我!”

“你是堂堂的太宰?我看你是枉食君禄的蠢贼!”伍子胥对他蔑视地“哼”了一声,不拿正眼瞧他,他转而面对早已生气的夫差,指着他怀中的西施说:“夫差,你早晚会被这个越国送来的狐狸精亡国的。”

夫差听到伍子胥竟然当众直呼自己的名字,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脸上呈现出震怒之色。在场的臣子都被伍子胥的狂悖吓呆了,一个个垂下头来,连西施也不敢吭声。宫里静得怕人。

“大王,你不要再迷恋酒色了,以老臣之见,应尽快把这越国的狐狸精送回越国,”伍子胥的口气软了下来:“我们将在大王的指挥下重新操练兵马,来壮大我们吴国,以防外贼的侵入。”

夫差却阴沉着脸说:“谁敢再把我的美人说成是狐狸精,把她送回越国的话,寡人就杀掉谁!”

“大王,要是不把她送回越国,就让老臣把她杀了吧。”伍子胥说着上前一步,并把手按在了他佩戴的宝剑上,他今天真是铁了心肠,一定要置西施于死地了。

“你——”夫差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出来了,这伍子胥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作对啊!于是,他厉声质问:“伍大夫,你,真是气煞本王了!我……”众人一听吴王竟然称呼伍子胥为“伍大夫”,都吃了一惊。

“大王,我知道你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但我既是吴国的臣子,就必定要忠心于吴国,我既受了先王之托,就一定要对得起他!”

这时,伯噽阴险地冷笑着,一副忠君义愤填膺的样子,指着伍子胥问:“你既然口口声声忠于吴国、忠于先王,为什么将自己的儿子寄养到齐国?”

“对,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夫差紧跟着问,“相国啊,你的忠心在哪里呀?”

伍子胥坦然答道:“我把儿子寄养在鲍牧大夫家,这是实情。因为我不忍在越兵占领吴国时,他被越兵杀害,苍天在上,我伍子胥对吴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纵使,纵使亡国,你我也应以身报国,寄子存后,私心昭然可见!你巧言伪装,是不是暗中与鲍牧计议密谋,联结齐国,谋夺吴国?”伯噽冷笑着说。

“伯噽,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本来是楚国忠烈之子,你父被奸人所害,你只身潜逃到吴国,是老夫念同乡之谊荐与先王。不想你与你父竟是两样品行,你父忠烈风骨,你却贪鄙成性,行同狗彘。”伍子胥无法忍受污辱,越说越气,血往上涌,须发贲张,“今天,我将为先王和吴国的百姓除掉你这个奸佞之徒!”

他拔出腰间宝剑,扑向伯噽,伯噽惊叫一声,拔腿便跑。两人一逐一逃,绕着宫中的人转来转去。

事变突起,在场的人们都惊呆了,竟没有人想到去阻拦。“大王救我!”伯噽带着哭腔喊。这时,伍子胥仗剑来到夫差跟前,夫差怒喝一声:“伍子胥,你想谋反吗?”

随着吴王夫差的喝声,十几个殿前武士过来,横着戟将伍子胥团团围住。

“伍子胥,你不臣之状已经显露,看来,你与齐国已有密谋,光天化日之下,竟想谋刺吴国重臣,是不是还要弑君以稷!”吴王气急败坏地说。

伍子胥掷剑于地,仰天大笑:“夫差呀夫差,你要杀我,尽管来杀,又何必加给我这样的罪名!先王在世,几次要和我分治吴国,都被我推辞了。先王并不想立你为王,是你百般求我,我才劝说先王,让你继承了王位,可我竟是有眼无珠,活该落到这个下场!”

夫差被他当场揭了短,愤怒再也不能遏制了,他拔出腰悬的属镂剑,摔在伍子胥面前:“只有你才是吴国最大的贼臣!你自以为见知于先王,有功于吴国,飞扬跋扈,瞧不起寡人,非难我的法度,评议我的命令,破坏我的尊严,败坏我的名声,令人忍无可忍了,你自己去死吧!”

伍子胥冷静地笑了笑:“昏君不听老夫忠谏,反赐我死。我死不足惜,只是今日我死,明日越兵就要入吴掘你祖宗的坟墓,毁你的宗庙,砍下你那颗愚蠢而昏庸的头!我死后,请取下我的双目,悬挂在东门城楼上,我要亲眼看着越国的军队如何开进姑苏!”

伍子胥说完,披发仗剑,举足奔出户外,立于中庭,怒目仰视着夜空,仗剑自刎。

血,染红了脚下的石板地面,也染红了东边的天空。

夫差气得发了疯,瞪着血红的眼吼道:“寡人不愿意让这个老狂人的尸首埋葬在吴国的土地上,将他的尸首盛以鸱夷之革,投于大江,让日月炙其骨,鱼鳖食其肉,让他骨变成灰,看他还能看到什么!”

武士遵照夫差旨意,将伍子胥的尸体如是处理后,抛于江心。说来也怪,尸入江中,随流扬波,依潮来往,荡激崩岸。

西施站在雕窗前,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窗外秋风劲烈,浓云翻卷,天空布满了一层厚重的铅云,她的心也像铅一样地沉重。她本打算让吴王把伍子胥逐出吴国,却没有想到事情在伯噽的怂恿下,夫差把伍子胥赐死了!残害忠良自己也有一份罪啊!西施在风中心里歉疚不已,心口疼痛不止……

三 颗粒无收

越国偿还的谷子成色特别好,颗粒饱满,又圆又亮,就像是一颗一颗地挑拣出来的。

此时正值春播季节,伯噽和分管农桑的大臣决定以谷换谷,分发到农人手中做种粮,再将农人的谷子充军粮。

于是,一万五千石谷种,很快便播进了全吴九郡七十二县的数十万顷肥沃的粮田里。

然而怪事出现了,谷子下种以后,本来六七天就该出苗。可是,人们等了八九天,十几天,半个月,还不见一棵谷苗出土。直等到下了一场小雨之后,才见广袤的田野里,东一棵西一棵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活像是光溜溜的秃子头上,偶尔生出了几根单弱的细发。不仅姑苏城附近的郡县如此,全国各个郡县都是如此。真是活见鬼了!

俗语道,“人误地一晌,地误人一年”。全国性的粮食绝产,这是亘古未见的怪事。今冬明春将是一场大饥荒、大劫难。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饿毙荒郊,多少人鬻妻卖子,多少人流离失所。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种尸相枕、人肉食、白骨遍地的惨景。

于是人心惶惶,众口嘈嘈,谣言四起。

有人说,前几年上天便以童谣示儆,看来吴国的气数已尽。

还有人说,姑苏台太高,霸占了吴国的王气,压断了江山社稷的命脉,吴国该亡了。

更多的人在传播,夫差昏庸暴戾,枉杀忠良,上苍震怒,以此报复夫差。

种种谣言迅速在全国蔓延。

但是,吴国的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个人怀疑是越国送来的谷种出了问题。

这也难怪,越国送来的谷子颗粒大,成色新,饱满充实,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就是有问题,人家是送的军粮,又没有让你做种子。

这便是文种、范蠡的精细狡诈之处。他们所还的粮食,九成以上的已经上锅蒸过,又将一成生谷子均匀地掺于其中。你如果说这粮食有问题,那为什么有些地方又出苗了呢?

此计可谓缜密严谨,天衣无缝。

越国送的谷子被播进吴国的土地里之后,文种曾不无得意地对勾践说过,吴国绝产一年,从根本上动摇了其经济根基,库存亏空,军粮短缺,战争一起必军心混乱;广大民众食不果腹,啼饥号寒,必生怒恨,就会使夫差失尽民心;把谷粮绝产与伍子胥之死联系起来,便会使朝臣之中忠义愤慨,奸佞胆寒,致使君臣之间离心离德,此计堪称“一箭三雕”。

范蠡、计倪虽然也积极参与了此计的谋划,但是他们却略觉不安。两人私下曾议论过:“妙计归妙计,就是阴损了点,只怕这种事干多了会断子绝孙呀!”

他们没有断子绝孙,但他们的毒计足以使夫差断子绝孙。

第十节

夫差命丧姑苏城,西施为爱终殉情

夫差冰凉的身躯突然被温煦和馨香浸泡起来,一种似乎是这一辈子都未体味过的舒适和惬意袭遍了他的全身。

一 越国事犯

夫差没想到,越王还给他的种子竟然是煮过的,这一年的秋天,吴国颗粒未收,吴王大怒,马上举兵向越王进攻。

无奈此时的吴国,因为前几年与齐国的战争元气大伤,加上此时国内粮库亏空,所以在与越军初次交战时就败下阵来。

夫差得到兵败的消息,大惊失色,这时的吴国,忠臣良将大都被伯噽排挤、陷害,少有能用之人。万般无奈之际,他亲自率领大军在姑苏城郊与越军交战,很快就败下阵来,夫差又集中国都内外的全部兵力,三战越军,又大败。夫差只得退守姑苏城内。

公元前四百七十五年十一月,吴国国都姑苏城被越国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像用一只铁桶把姑苏城完全罩住了。

当吴王夫差带着三百飞骑逃回姑苏城时,西施慌忙去迎驾,夫差顾不上像平时那样与西施打一声招呼,就气急败坏地走进内宫,扔掉手中铁盔,颓然地坐下来。半晌,他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西施,苦笑着说:“美人,寡人这次……唉——”

西施也从来没有看见夫差这个样子,劝慰着说:“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请爱惜身体,留有青山在,一切都好说。”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夫差变得如此的颓废,昔日矫健的躯体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佝偻了,眼皮垂肿,加上头上的白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光浑浊而疲惫,完全失去了往日那种锐利的光彩,没有了那种英雄豪迈之气。

西施的心紧缩着,在一阵一阵地抽疼。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夫差,号啕大哭。

“西施,让你受惊了、受苦了,寡人对不住你。”

“不,不,不,大王”,西施抽泣着说:“是大王受苦了,你,你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

夫差左手揽着西施的腰肢,他们相依相偎着走回了寝宫。

寝宫里早已燃起熏炉,红红的火炭熊熊地燃烧着,蓝色的火苗儿在一伸一舔。

夫差冰凉的身躯突然被温煦和馨香浸泡起来,一种似乎是这一辈子都未体味过的舒适和惬意袭遍了他的全身。

他卸了铁甲,脱去了战袍,去除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走进了早为他备好的汤池。

夫差全身放松,微合着双眼,享受着这生离死别的重逢。他无法自持了,猛地站起来,拦腰抱起了西施,带着滴滴答答的池水,向那张许久未曾睡过的龙床走去。

一切都隐退,消逝了。战争、流血、恐惧、苦难、兴亡、荣辱、富贵、贫贱……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二 最后一战

围城后,勾践急于灭掉吴国,打算集中兵力强攻姑苏城。

“不可!”范蠡谏道。他知道勾践急于求成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继续劝道:“民谚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吴国这样的大国?姑苏城是一定能被大王攻破的,可是吴国就不一定不会死灰复燃,所以不如围而困之,任它灯尽油干。善战者,就要能够做到战胜而不受敌人报复,取地而不为敌人所复取。”

“好!”勾践这时虽然胜利在望,不太听信众臣的话语,对范蠡和文种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于是越军对姑苏城采取了既不攻城,也不撤兵,围而困之的战术。

果然围城三年,吴国军民无衣无食,纷纷溃散,一天夜里,越军袭破了北门,潮水般涌进城中,烧杀掳掠,夫差的残军在殊死的巷战中丧生,越军毫不费力地占领了吴国国都——姑苏城。

夫差带着伯噽、太子友、王孙骆几个重臣和不足百人的近卫,逃往姑苏山。

暮色茫茫,西风劲厉,在如血的残阳中,排空的雁阵一串串哀啼。吴王夫差蹲踞在姑苏山之巅,身披银铠,头戴金冠,双目炯炯,像一只受伤的猛虎,铁铸般地矗立着,依然保持着一代霸主的雄姿。

他身边环绕着骁勇善战的虎贲之士,虽然不足一百人,可是他们仍然保持昔日给吴王做仪仗时的气派,旁若无人,蔑视一切,如果越军胆敢上山伤害他们的大王,他们就会不吝惜一腔颈血,猛打猛杀,视死如归。

如果不北上伐齐,如果不杀伍子胥,纵使勾践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又岂能战胜自己啊!至此,夫差有些明白,战败他的正是他自己啊!

“唉,败我者,非勾践也!”他对着西风长叹。

太子友怀着满腔悲愤走近夫差:“父王,我们不能就此束手待毙啊!”

此时,伯噽来献计,他说:“当年越王卑辞厚礼,乞和存越,甚至勾践亲自身为奴仆,如今大王何不仿效?”

“胡说!”夫差像被火炙了一下,猛地弹了起来,怒目圆睁:

“你敢侮辱寡人?”

伯噽吓得赶紧闭嘴,灰溜溜地逃走了。

夫差坚定地说:“寡人只求最后一战!”

说完,夫差刷地一声抽出了身上的宝剑,从战车上挺立起来,对身边的将士们狂呼着:“冲出去,与他们拼了!”

太子友、王子地、展如一马当先,旋风一样冲下山,冲向了前面的越军,夫差的战车紧跟其后,王孙骆带领骑兵死死地保护着这辆战车,一块向前冲去。

太子友挥舞一只长戟,首先冲入阵中,左挑右刺,不知杀死了多少越兵。迎面过来的是越国大将诸暨郢,太子友拍马上前,一戟将其刺穿,恰好此时又有敌人上前,太子友来不及拔出长戟,于是将带着尸体的长戟挥舞着砸向对方,将拦路的越兵打倒一片又一片。

其他人也都拼死冲杀,现在他们没有退路了,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冲杀。

越军抵挡不住这种凶猛的攻势,开始溃乱,四处奔逃。夫差一行终于冲出了包围圈,死里逃生。

三 命丧姑苏

这支队伍继续向前行进,沿路不断受到零星越军的袭击和从密林、山岩后飞出的冷箭的射杀,人数越来越少。

转过一个山角,忽见又一道人墙、车阵挡住了去路。

勾践稳坐在中间一辆战车上,他的左右,站着范蠡、计倪等。

勾践忽然发出了一阵枭鸟似的长笑,阴惨惨地说道:“夫差,你的死期到了,授首吧!”

夫差紧紧地护住了西施,抚了抚她发抖的双肩,怒声对勾践喊道:“勾践,你为何要如此穷凶极恶,非杀寡人,灭吴国不可?”

“亡国之仇,为奴之恨,岂可不报?我等这一天整整等了十五年了。你妇人之仁,放虎归山,正是我的前车之鉴。我今天是非杀你不可!”

太子友大怒,喊道:“父王,休和这豺狼不如的东西啰嗦,待我杀了他。”说着,飞步向前冲去。

“放箭!”勾践喊道。

一排连弩箭射来,太子友并不躲闪,径直向前冲。终致喉部中箭,双目中箭,倒地而亡。

夫差大吼一声,挥剑登上了身旁的一个高坡,厉声喝道:“勾践听着,你要报仇,也只在寡人一身,与将士们无关。我死之后,你要还有点人性,就放他们一条生路。特别是西施,她是你们越国人,你得冲天发誓,绝不能伤害她。”

勾践嘿嘿一笑,很痛快地说道:“好吧,这一点我答应你。”

夫差深情地看了西施最后一眼,然后把剑横在脖子上,就要自尽。

“大王——夫差——”,忽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西施扑了过来。她双膝跪地,紧紧地抱住夫差的大腿,涕泪俱下地哭道:“大王,你不能死,要死,先杀死我,杀死我!西施对不起你,西施有罪,是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夫差,夫差,你不知道,至今不明白,我是勾践派来害你的呀!”

余下的这几十个吴国将士惊得瞠目结舌,对面越国的君臣们也都愣住了。范蠡心口扑扑乱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夫差手中的宝剑。此时夫差的剑若是向西施砍去,那是任谁也救不了的。

夫差却慢慢地收回了宝剑,弯腰将西施扶起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用手轻轻地抚平了她有些零乱的秀发,摘去那上面沾着的枯叶,两行热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西施,我知道的,你来吴国是勾践使用的‘美人计’。”夫差含着泪笑了:“如果老天让我夫差再重新活一遍,我仍然要选择你,绝不犹豫。我不管什么‘美人计’,不‘美人计’,我宁愿不要这个王,也要拥有你,与你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西施心如刀绞,趴在夫差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可是,大王,因为有了我,你毕竟亡了国,勾践的卑鄙阴谋到底得逞了。我还是有罪啊!”

“不,吴国的亡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也没做任何对不起吴国的事。你深深地爱着我、爱着吴国,这我看得明明白白。你不是坏人,你是我的爱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夫差又转向他的将士们说道:“我们吴国就要亡了,这是寡人的罪过,寡人才是真正的罪人。寡人不该轻信勾践这个阳奉阴违、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不该冤杀我们的相国伍子胥,不该宠信伯噽这个贪鄙无耻、卖国求荣的畜牲,更不该好大喜功,出兵伐齐。寡人对不起吴国的万千庶民,对不起三军将士,对不起祖宗先人。我死之后,应该受到万世唾骂。可是,你们不要责怪西施,千万不要,她是清白的、无辜的。”

“大王,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大王死了,我不能独生。我要陪伴着你,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西施声音嘶哑地喊着,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夫差冲西施笑了笑:“你不能死,你还年轻,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你曾经深深地爱过范蠡,他也深深地爱着你。我死之后,你一定跟着范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保护你。你跟他走,我夫差死也就放心了。”

这一次轮到西施吃惊了,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夫差:“大王,连这个你……你也知道?”

夫差微笑着点点头:“在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时候,你就喊着他的名字,我听得明明白白。”

“那……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宠我、爱我?”

“为什么不呢?爱是没有罪的。那时候你爱他,是因为只知有范蠡,不知有夫差,范蠡也确是个值得爱的人杰和英雄。可是你来到姑苏以后,便爱我了,全心全意地、毫无杂念地深爱着我。我为此而感到莫大的幸福、莫大的骄傲!范蠡在吴越之争中,在用兵布阵上是战胜了我。可是,在情与爱这个战场上,他却败在了我夫差的手下……”

夫差又一次纵声大笑,笑声刚落,他突然推开西施,又跃上了那个高坡,向对面的范蠡大声喊道:“范蠡老弟,你记着,勾践此人,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我知道,你至今还深深地爱着西施,你要好好地对待她,保护她,拜托了。”说着,将那寒光闪闪的属镂剑在脖上奋力一挥。登时,三尺青锋上鲜血淋漓,夫差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缓缓地倒下了。

“夫差,等着我……”西施尖厉地哭号着,披头散发地扑了过去,一头撞在了夫差身边的岩石上,昏绝了过去。她额头上淌出了殷红的血,与夫差的血汇流在了一起。

文之仪、王孙骆、王子地和身后的五十多名勇士,齐刷刷地跪在夫差的尸首旁,向他们的大王深深地磕下头去,行了最后一次跪拜之礼。然后,他们拔出利剑,向脖子上狠狠地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