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在前殿之上对自己后宫的女人们做出了安排,就像是如临灾祸一般,将自己家中的亲属全部遣散了,大殿之上的百官们面面相觑,觉得此事的发生有悖常理。非要为此事找到一个借口和说辞,倒也并非全无可能,或许姬宫湦对郑夫人爱的至深,如此,她的离世,让他看破了红尘。
悉人得到了命令,回去给褒姒传话,余下的大臣们依旧被留在大殿之上,姬宫湦收拾了一番情绪,面上的悲戚之色虽重,可言语之中的条理仍在,“刚才几位要说什么?”
刚才准备推举赢德出征的人,此刻都已经偃旗息鼓了,谁也不肯发话,谁都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如今齐国与东夷的战事,齐国节节败退,大家有什么看法?”姬宫湦再次发问道,群臣还是一片沉默,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说些什么来引火自焚,原本赢德认为只要楚军大败,群臣必定会推举自己,跨越整个周朝疆土,在最东面迎敌而上。
如今楚军倒是大败,可群臣却决无理由再推举秦国军队了。
“启禀大王,微臣有个建议!”赵叔带忽然站了出来,仰头看着姬宫湦说道。
“赵上卿请讲!”姬宫湦抬了抬手,看着他问道。
“齐国与东夷战事日久,起初郑将军率领郑国军队,步步为营。可郑将军深受朝中文武百官的弹劾,不堪其扰,如今客死他乡,马革裹尸!”赵叔带说道,语气十分悲戚,几位朝臣面面相觑,都咽了口唾沫,赵叔带则继续说道,“郑国军队士气萎靡,齐国军队又不懂两军对垒的阵法,因而溃败,楚军抵达齐国,能够首战告捷,均因士气大振!如今溃败只是一时困顿,若是能重振军威,只怕是攻取东夷,指日可待!”
“赵上卿言之有理!”姬宫湦看着赵叔带说道,“那么依上卿之言,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大王亲征!”赵叔带只说了四个字,但是这四个字的分量却重逾千斤,前殿之中刚才细微的议论声此刻也消失殆尽,变得鸦雀无声了,这种寂静让人难以承受,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着姬宫湦的眼睛。
“只要寡人亲征,就能攻下东夷?”姬宫湦询问道,似乎对这个提议十分有兴趣。
“正是!”赵叔带说道,群臣纷纷对他侧目,此话简直就是信口开河,可是群臣又不知道赵叔带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只得静观其变。
“如此,那么寡人就带兵亲征吧!”姬宫湦点了点头,就像是被赵叔带推着走的蠢材,这叫群臣都十分着急,纷纷下跪说道,“大王请三思!”
“不思了,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思什么?”姬宫湦挥了挥手,又看了看赵叔带问道,“只是这寡人一走,朝中上下大小事务如何是好?”
“臣等原为大王分忧!”赵叔带说道。
“如此……”姬宫湦思忖片刻,“那么朝中大小事务就由两位上卿大人共同打理吧!”
“臣等遵旨!”虢石父与赵叔带均上前一步,向姬宫湦说道。
“后宫的大小事务交由褒娘娘打理,”姬宫湦说道,此事再次引发了一阵阵的唏嘘,各自交换着颜色,现如今这天下竟成了赵叔带的天下,他与褒姒的舅甥关系人人皆知,他主朝政、褒姒主后宫,简直就是独揽天下政权。
“大王此番出入齐国,朝中护卫必定跟随,眼下朝中没有可用之才,不知大王可否调派褒洪德入京,执掌朝中侍卫?”赵叔带继续启奏道,他这一二日想向姬宫湦所言的就是这件事情。
姬宫湦愣了愣,因为赵叔带从未向自己提及此事,此刻忽然开口还叫人猝不及防,他皱了皱眉头,“大人觉得合用,就这么调配吧!”
“是,大王!”赵叔带作揖行礼,这话叫虢石父尤为不爽,眼下这天下可就当真是褒家的了,他虽然并不算是与褒姒交恶,甚至可以说还攀得上几分交情,可是到底比不了赵叔带与褒姒的舅甥关系,心中隐隐为自己的未来深表忧虑。
不仅是虢石父,如今朝臣也看得出赵叔带这是在极力揽权,而姬宫湦似乎受其蒙蔽,被他在推着走。可是如今褒姒得宠,能逼死秦夫人手下最为得宠的女御子言,可见她的手段也是够凌厉的,自从这褒姒进宫,这一年内,血雨腥风,先是嫔妃桑珠之死、再是郑夫人之亡、如今连个区区女御都躲不过祸患,可见这个女子的狠辣非一般人能比的。
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不是,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巴不得姬宫湦也说一步,不爱做大臣的这会儿也可以滚了!
褒姒将子言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秦夫人去打理,满目的悲戚之色,还拍了拍秦夫人的肩膀,要她节哀顺变,“人总是会走错路的,只要肯悔过,就不算太晚。”
秦夫人心中将褒姒已经鞭笞了数百遍,面上却仍旧收敛着所有的厉色,悲天悯人的点了点头,“我确实不知子言竟然会行差踏错!”
“郑夫人的案子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日后清明祭祀,也总算不至于无颜相见了。”褒姒叹了口气,看了秀秀一眼,秀秀行礼作揖,满目的泪光,“多谢娘娘,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因此而得到慰藉!”
秦夫人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仍旧说道,“只怕是日后,我没有面目去见妹妹了,子言是出于我酉阳宫中,是我管教无方。”
褒姒握了握秦夫人手,摇了摇头,表示此事和她无关。
“娘娘,”被差去前殿的悉人此刻折回回话,褒姒看着他问道,“大王怎么说?”
“大王说后宫女子,若有想要离开宫中、离开镐京城的,在娘娘这里做了登记上报太宰宫,领了银钱,就可以走了!”悉人回话道,褒姒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想此事竟然让大王如此绝望了。”
秦夫人的面色十分难看,她跟随姬宫湦多年,他有多少锦囊、多少妙计,她的心中自然十分清楚,这一举动不是针对别人,是针对她而已,只要命令传下去,酉阳宫的人一定是走的最多的,日后她倒当真是全无依靠了。
“劳烦娘娘将此事传令下去吧,其他房的夫人我会通知到的。”褒姒看着秦夫人说道。
“是,”秦夫人虚与委蛇的应酬道,“不知子言的事情,大王可是交代了?”
“没有,”悉人摇了摇头,“大王在前殿之上,痛心不已,没有交代子言的事情如何处理。”
“大王生前也是很疼子言的,如今一念之差,犯下如此大错,”褒姒摇了摇头,“还是好生安葬吧,人死为大。”
“是,”秦夫人点了点头,如今事事要听褒姒的吩咐叫她觉得尤为的煎熬。
“此事就不再调查下去了,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查下去牵扯太多!”褒姒看着秦夫人说道,“余下的事情便是你酉阳宫的事情了,我不插手。”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秦夫人却因为理不直气不壮又不能发火,此刻再后悔当初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她当初只是为了一时之气才将所有医官都圈在秦府上下的,不想此举却帮了姬宫湦一把,叫郑夫人死的合情合理。
秦夫人离开不久,姬宫湦就退朝回到了琼台殿中,还为坐下就对秀秀说道,“去给我把赵叔带请来!”这声音带着一股戾气,叫褒姒不知所以,秀秀前脚踏出门,她后脚就问道,“大王为何如此生气?”
“你说,”姬宫湦看着褒姒,想起了什么,“昨日赵叔带来这里,是和你说什么事儿的?”
褒姒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见姬宫湦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今日的大殿之上必定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摇了摇头,“昨日舅舅前来,没有和臣妾说什么,只是嘱咐了臣妾一定要让大王今日去参加早朝,发生什么了?”
“他要寡人允许你哥哥带领宫内的侍卫!”姬宫湦一手拍在了桌面上,说话的声音也将褒姒骇了一跳,整个人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姬宫湦摇摇头,“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姬宫湦问道。
褒姒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只是……舅舅这么做,应该有舅舅的道理吧?”
“最好是这样!”姬宫湦显得十分不耐烦,总有种自己正在被人利用的感觉,心中异常的烦躁,如今后宫为褒姒控制、朝堂为赵叔带控制,若是再叫褒洪德来控制宫中的侍卫,那么天下就是褒家与赵家的了,他狐疑的打量着褒姒,褒姒察觉到了这个目光中所带的不善信息,她蹲下来,趴在姬宫湦的膝盖之上,“大王不妨先听听舅舅怎么说,不要先做判断,以免先入为主了。”
姬宫湦冷哼一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