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突被齐伯的一通训斥骂的猛然清醒了过来,秀秀过去一次次的冷酷无情浮上了自己的脑海中,一次次的将自己推开,一面应承着自己的情分一边却得到了姬宫湦的宠幸,掘土竟然还三番四次的怀疑褒姒的用心险恶,可是说到底应该还是自己害了褒后。掘突想起了那天褒后给秀秀送补品的事情,若非姜婉央着自己要去给秀秀恭贺,自己怎么可能准备了补品送到东宫,若非如此褒姒又怎么可能将这些东西送去秀秀的华辰殿中,然而出了事儿,所有的矛头指向了褒姒,却无人对送东西的姜婉指责一句。
这只能说明,褒姒将整件事情都瞒了下来,为了他们郑国,也为了齐郑之间不起争执,更为了姜婉和自己的清白,便是忍痛,褒姒也认了这污蔑。姬宫湦所以不予追究,是因为对褒姒爱的至深,秀秀反倒像是个跳梁小丑,企图夺走姬宫湦这份真挚的感情,却弄巧成拙。
掘突浑身无力的靠在了桌案上,将桌上的锦盒合了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岳丈大人教训的是,孩儿不肖,叫姜婉受委屈了!”
“此事我从未告诉过姜婉,那孩子虽然心性可高着呢,若是知道此事会受不住的!”齐伯说的像模像样,将浑不知情的掘突蒙骗了过去,他叮嘱掘突道,“司马一事你万不可应承下来,否则自己就成了郑夫人与虢石父手中的刀,他们这是要针对褒后啊!”
“孩儿明白,褒后大恩,孩儿没齿难忘!明日我就去宫中向大王请辞,今日就收拾好行囊,明日离开镐京城!”掘突向齐伯信誓旦旦的说道,齐伯拍了拍掘突的肩膀,凝重的点了点头,心中不得不佩服褒姒这一招却是高明,可是连齐伯自己都搞不清楚事实是不是真的像是自己对掘突描述的这番,他将这话说出来就越发觉得这就是事实。
第二日掘突请辞,午时未过掘突的大队人马就匆匆离开了镐京城,只顾得上给姬宫湦打了一声招呼,连褒姒都没有前去拜谒,他生怕去东宫的时候会撞见秀秀,秀秀若是一番挽留他害怕自己抵不过秀秀那副温柔的模样,又再一次心软。齐伯摆出来的证据让掘突对秀秀死了心,自己被利用的如此彻头彻尾叫掘突忽然对自己过往的几个月的表现感到无比的失望,怎么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在别人的戏里面,起着欢愉别人的作用。
文朔一出事,就像是一个连锁效应,褒姒第二日的晨谒结束之后,楚夫人和魏夫人一个个的又是没有一个人有要走的意思,魏夫人瞧着楚夫人,楚夫人瞧着魏夫人,两个人相互客气,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褒姒瞪了这二人一眼,“你们要是都不说,本宫就回去休息了!”
“魏夫人,不妨我今日先说,你明日再来?”楚夫人开口问道。
“为何不反过来,我今日先说,你明日再来?”魏夫人哼了一声问道,楚夫人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也好,您请……您请……”她说着摇摇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留下了魏夫人与褒姒二人,褒姒转向魏夫人问道,“魏夫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如今申国异动,娘娘不得不防啊!”魏夫人看着褒姒说道。
褒姒眉头微皱,看着魏夫人满面的不解,魏夫人继而解释道,“大王废了宜臼,重立东宫,如今申侯一派自然是不服的,正在申地谋划与秦、楚合并攻陷镐京城,只怕是申后不可不除啊!”
“哦?”褒姒问道,“此事大王都没有得到消息,魏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魏夫人沉吟了半晌说道,“此事……此事是我父亲差人去探听消息得到的回禀,只怕是此事不假,还请娘娘早做准备!”
褒姒狐疑的打量着魏夫人,这件事情未必是魏伯得知告诉魏夫人的,只怕是魏夫人与申后闲聊之时无意间吐露出来的,事情的真相也未必如同是魏夫人说的这般,褒姒心中有所怀疑,可是面上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魏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娘娘您再不做准备此事就来不及了!”魏夫人赶紧点点头说道,“还请褒后进言大王,派兵攻打申国,以打申侯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只有铲除了宜臼,太子之位才能坐稳,还请娘娘早些为太子谋划啊!”
“此事我知道了,”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容我再考虑一番……”
“娘娘莫失了先机,叫申国白白占了便宜!”魏夫人提醒道,褒姒便连连点头,不知道魏夫人今日前来说这话到底是什么目的,思忖了一番之后她决定改日去一趟申后的宫里,此事就水落石出了,面上褒姒却显得有些为难的模样,来回的踱步,小声说道,“如今文朔刚刚入狱,只怕是朝中暂无司马……”
“暂无司马?”魏夫人有些奇怪的问道,“大王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立掘突为司马的吗?这个掘突一向是骁勇善战,在晋北之时出奇兵屡建奇功,叫他带兵攻打申国,一定是事半功倍!”
“你果然早就知道……”秀秀的声音略带着尖刻的强调从东宫门外一路传到了大殿之内,她怒目的瞪着褒姒,指着她说道,“你早就知道掘突会请辞,不会留在京城中做司马对不对!”
褒姒看着秀秀对着魏夫人挥了挥手。
魏夫人立刻会意,低下头去从东宫退了出来,心中仍旧惴惴不安、心跳不止,当日褒姒与姬宫湦在这东宫之中商议如何攻打申国一事,恰好被这魏夫人给听了去,当日她担心申国一灭魏国会受到牵连,可是却不想因为申国本事不小,非但能说服秦国帮自己、连兵临城下的楚国都给劝了回去,此事引得姬宫湦震怒,魏夫人便开始担心大王与褒姒迟早有一日知道此事是自己通风报信的,便急于将战火引到申国去,此刻才在褒姒面前信口胡诌。
她的这番话褒姒非但不肯相信,反倒是对魏夫人起了疑心,心中虽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惊一乍的迎合这魏夫人谎报的消息。恰好遇见秀秀来兴师问罪,褒姒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将魏夫人给支了出去,此刻看着秀秀褒姒更是觉得有些烦躁,这些事情她连对周王都不愿意解释,还得再这些女人之间虚与委蛇的应付,着实叫人身心俱疲,看着秀秀的质问,褒姒只是叹了口气,“郑夫人同我各凭本事,留得住他是你的本事,赶得走是我的本事,你又何必来这里兴师问罪呢?”
“是我低估了你,是我低估了你褒后的心狠手辣……”秀秀指着褒姒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我腹中的孩子下狠手,真的没想到……”她抿着唇摇着头,满眼都是泪水,这种痛她觉得褒姒永远都无法体谅。
“你强留掘突,用的难道不是手段?”褒姒反问道,“你我各凭本事,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质问我,更何况……郑伯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的儿子在京中有难而不管不顾,如今郑夫人略输一筹,来我这里哭诉是不是显得太过荒唐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救人,我就只会害人了吗?”秀秀大声的嘶吼道,声音中满是颤抖,“你知不知道虢石父的目的是要害你;你知不知道大王和念儿为了保你将我舍出去用这种方式接近虢石父;你知不知道我就算是被你害的小产了,没了孩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以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你……可是如今我只想在身边留一个靠得住的人,你却连这件事情也要干涉?”
“那你知不知道,你不是虢石父的对手?”褒姒看着秀秀平静的问道,丝毫没有被她说的这番话震撼到,就像是早有预料了一般,姬宫湦不会告诉她他的安排,正如同她也不会告诉姬宫湦她的安排一样,他们两个人以为对方不知道就能保护对方更多了,殊不知却在感情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可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两情相悦一件事情而已。
秀秀忽然笑了出来,一声声的冷笑,点着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含着泪看着褒姒点了点头,“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最厉害,什么能都能提前算计的道,几次遇难都是化险为夷……是了,褒后天下无双,我秀秀在你面前的小聪明就是丑人作怪。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褒后需要我的帮助……是,你一个人又何尝对付不了虢石父呢?你就一个人在这个宫里走下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人到底能走多久?”
“不知道。”褒姒摇了摇头,看着秀秀面色凝重,“不知道呢……”她忽然笑了出来,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寝宫走了去,“你问这后宫里的每个女人,他们哪里知道能在这里走下去多久呢?”她留给了秀秀一个背影,秀秀的心却痛的让她弯下了腰去直不起身子,她不想再褒姒面前歇斯底里,只能用手捂着嘴无声的哭泣,越哭越狠,狼狈的从这里退了出去。
坐在华辰殿的秀秀深吸了一口气,攥着自己的拳看着窗外的荷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就要让你知道这宫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行?”她说罢捶打着窗棱,狠狠的咬了咬牙,闭目回想着刚才魏夫人在褒姒房中的情景又猛地睁开了眼,“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