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静默地凝视了孟浩一眼，面对着愤怒的凶兽，他依然面不改色，缓缓道来：“请随我来。”
“哼。”
孟浩感觉自己吃了瘪，没想到拳头打在了沙包上，仿佛跟这老人再吵再闹，也不会激起他心里半点波澜。
真没意思！
孟浩撇了撇嘴角，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愈发感到郁闷难受。
如同千斤重的拳头捶在了一团棉花身上，反馈回来的，不是痛击后的畅快感，而是一股无力的疲乏感。
孟浩一手挠着头，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一晃地离开了教室前，走时，不忘回头看看这群“唾手可得”的猎物。
……
孟浩跟着老人家一起爬了五层楼，每一层楼道旁都设有一个电梯口，但老人自始至终没向它靠近过半步。
孟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渐渐变成了满腹的好奇。
“为什么不去坐电梯？”
“为什么要拖着老旧的身子爬楼梯？”
他很想问，但又不想说话。
跟这位老人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你不想坐电梯吗？”
站在楼梯口，老人背对着孟浩，缓缓说道。
“想啊。”孟浩挑起眉毛，很不耐烦地回答道。
“哦…”老人呢喃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按电梯呢？”
“啊？这很重要吗？”
“也许吧。”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迈开了步伐。
也许是被老人的一番话刺激到了，孟浩顿时在心里升起了同样的疑问：为什么自己没去按电梯？
……
人事部所处的位置偏僻异常，虽然它也在这栋教学楼内，却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灿烂的阳光从透明的窗户洒进楼道里，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身处在最深处的人事部，就像沉落在黑暗的汪洋之中。
分明是暑期，孟浩依旧被这样奇葩的设计，多多少少吓出了鸡皮疙瘩。
“你……身体挺过劲啊，以这把年纪，爬这么高，大气也不喘一口。”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孟浩极不情愿地主动搭腔。
比起与讨厌的人费口舌，他更讨厌幽僻压抑的气氛。
“我只是身体年纪大了些，真实年纪还小得很呐！”
老人张开嘴巴，忽然大笑了起来。
“是……是嘛。”
果然，他还是无法正常地沟通。
人的年龄，难道还能多种多样？
无法理解！
……
“稍等。”
老人轻轻弯腰，将瞳孔对准了门把手上的门锁。
没有任何光束射出，也没有任何语音提示，且听咔嗒一声，漆黑厚重的实木门，便往里慢慢转动，犹如有一只隐形的双手，在为他们开门。
“管家的权限竟有如此高级？”
孟浩愣了一下，旋即又想通了：“也许，他同时负责学校的一些资料整理工作吧。”
“今天李部长不在，就由鄙人代劳吧。”
说着，老人很自然地走到了正对着木门的办公桌前，并拿起桌台上、倒扣着的玻璃杯和保温茶壶，熟练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温茶。
老人将干瘪的嘴唇搭在杯沿，稍稍抿了一口，似乎是在试试温度与口感。
“嗯～还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看着孟浩问道：“你要一点吗？”
“等等等……等一下！”
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孟浩的内心世界已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骤雨。
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根本是只有影视作品里才能出现的情节吧？！
“您不是管家吗？”
孟浩意识到大事不妙，瞬间改了称呼，前前后后一对比，引得老人笑意难忍，连茶也饮不下去了。
“管理学校纪律、管理学生老师、管理纷杂事务……不像是在管理一个‘家’吗？”
“可是！可是！”孟浩激动地语无伦次。
“静下来，年轻人。我有说你不合格、不被录用了吗？”
“这……”
“在最终结果没揭晓之前，都是未知数，自乱阵脚，或许既定的好事也会变糟。”
“您的意思是我被录用了？”
“我也没这么说吧？”
“那……那……”
“先坐下说。”
老人指了指，放在地毯正中央的皮椅子，道。
“好的，好的。”
孟浩显得有些不情愿，因为他不知道这老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跟他聊天，如与虎同行。
指不定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兽心。
“你觉得，你有机会被录用吗？”
问完，老人低头细细地品起了茶。
“有。”孟浩说道。
“怎么了？听起来底气有点不足。”
“累了而已。”
即使被戳中了痛点，孟浩也绝不会承认。
不为别的，只是难为情罢了。
“你的态度转变让我既反感，又欣慰。”
老人将喝剩了一半茶水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摆在胸前，道：“反感在于你不懂得尊重人，欣慰在于你多少懂点。”
“请您有话直说，我比较愚钝。”孟浩苦笑道。
老人咧开嘴巴，微微一笑，道：“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不会这些小道理，还需要我一个打杂的提示你吧？”
忽然，孟浩想起了之前的所作所为，再跟现在的一比对……他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
“第二个问题，你认为我为何不坐楼梯口的电梯？”
“这个嘛……”
孟浩咬住嘴唇，紧握的双拳里满是汗水。
这坐电梯与否，难道还有什么讲究吗？
“那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不去按电梯？”
“呃……”孟浩眼神游移不定，一番纠结后，吞吞吐吐地答道：“我也不知道，看您没坐……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去按……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细节见人品。很多事都能模仿作秀，唯独不被重视的细枝末节，难以短时练成，而这些正是一个人的真实写照。”
老人顿了顿，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当时你若按下去了，你便没有一丁点被录用的机会了。”
闻言，孟浩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没来由的无意之举，竟改写了他的未来！
“所以，那台电梯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