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蟪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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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外 落阴村轶事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水泥地被炙烤的泛着气儿,好像要把地理那仅剩的一丝丝水汽榨出来。

落阴村田里的土地已经荒了许久,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一根草,只有沟壑一样宽的裂痕,那都是被晒裂的。

敖因坐在村口的老树下乘凉,他赤着膀子,把白色的汗衫系在灰黑色的裤子上,裤腿卷了几圈,露出满是腿毛的瘦小腿。他扇着蒲扇,时不时用蒲扇杆挠一把后背,清了清喉咙,用力的向树根吐了一口浓痰。

“这煞人的太阳。”

这个时候一个村妇向他走过来,穿着白色碎花衫,但裤子一样是深灰色的,她的头发可以看见一丝丝白,看得出来也是上了年纪了。敖因知道她叫姑获,他觉得村里人的名字都很奇怪,虽然他自己的也很奇怪。他问过他爹,他爹说找算命的,五行缺水,正好龙王是姓敖的,他爹翻了翻书,就找了这个名字。

姑获对他说:“老敖啊,你咋在这呢?”

敖因疑惑的看着她。

“桃兀家今个不是开席吗?你咋不去?”

“开席?什么席?”

“丧席。”

敖因的蒲扇停了一下,一脸愤懑,嘀咕道:“这孙子有席也不叫我。”之后脸上的表马上转变了,他带着一丝笑意,饶有兴致的说:“他家谁死了?”

姑获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就能看见她叠了三层的抬头纹。她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你跟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敖因站了起来,用蒲扇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紧跟着姑获就往桃兀家走去。

桃兀家是一间三层小砖楼,盖的跟火柴盒一样方方正正,也不止他家,整个村都是这样盖的。他家是村里第一间三层砖楼,是他三个儿子外出打工赚回的钱盖的,他得意了许久,可没多久就被人超过了,他想加盖可乡政府始终不肯批。

他今个儿的丧席就摆在了一楼大厅,整整的十四桌。

敖因一进门就打了个激灵,或许他们把空调开到了最大,这大厅里头的温度可比外面阴冷了许多。他还看见墙边捆上了一个女人,眼眶红红的大概也是刚哭过。

桃兀不在大厅这儿,大概是忙去了,他和姑获便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宴席上都是村里的人,也有外面来的人,但多多少少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桌上八碟冷菜八碟热菜,热菜已经有点凉了。

敖因坐下定睛一看,转头就跟边上的姑获叹道:“今个大手笔啊,竟然桌桌有人!”

姑获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边上一个干瘪的小老头就抢着说话了:“可不是,十四桌便是十四人。”

这小老头敖因不认识,便恭维的问:“大伯是哪家人?平常村子里没见着啊。”

小老头带着笑,脸上的肉松垮垮的,带着一脸沟壑,就跟外面的田一样。他说:“博旦,是桃兀的叔叔。”

接下来的便是两人一阵少不了的互相恭维。

敖因从热汤里打了一勺脑花出来,一口便下了肚。博旦大概喝了些酒,脖子之上都是红彤彤的,他兴奋的跟敖因说:“你想不想知道今个儿人怎么来的?”

敖因放下勺子,眼睛盯着老头儿。

“您说。”

博旦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边喝边笑嘻嘻的说:“咱这一桌啊,是家里没钱治病,夭折了的小女孩。”

听到这儿,敖因皱了皱眉头,倒是姑获反应快,用着她那尖锐的嗓子问:“那有病的还弄来?”

博旦大声笑出来,脸上的肉用力的挤成一坨,用食指摇了摇。“哪有什么关系,现在大旱颗粒无收,谁还管这些?”

敖因和姑获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吃,敖因又打了一大勺脑花。

博旦喝了一口白酒,又说:“那边那桌,是讨不到工资跳楼的,肉嘛自然糙了一些;那一桌则是出生被针扎死的双胞胎,毕竟没人要女孩儿;那一桌是捡垃圾被车撞的;那一桌是工地摔死的;那一桌……;那桌……”

老头儿一口气把十四桌都说完了,这回轮到敖因有疑惑了,他问:“今儿一个有油水的人都没有?”

老头儿听到这个问题便叹了口气,说:“有钱的早就移民咯,听说西方环境好,移不起的就在这里了。”他吧咂吧咂嘴,嘀咕着:“有钱了老子也要出去看一看,好在哪儿。”

“指不定哪儿好呢,出国了还不是要下西方撒旦那儿,听说烹炸炮烙比咱这儿还险恶。”

这个时候一声尖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一脸横肉的桃兀拖着那个被捆住的女人就往里厅走,任凭她怎么哭喊,扑打,桃兀就死死的拽着她的头发,一直到声音消失不见。

敖因转头问老头儿:“这个又是怎的?”

老头说:“估计是这一桌的母亲,跟着下来的吧?来,咱干一杯。”老头举着杯子就跟桌子上的其他人挨个碰杯,桌上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敖因则又打了一勺脑花,囫囵的就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