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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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发展实业逢战火(1)

九一八抵制日本货

正当中华大地水灾连连、内战不休的时候,“九一八”事变爆发了。1931年9月18日晚10时,日本关东军按照预谋派出工兵,在柳条湖附近,炸毁了南满铁路800米长的一段路轨,反诬是中国军队所为,以此为借口,向北大营和沈阳城发动突然袭击,挑起事变。当时,日本关东军不到2万人,中国东北军驻在关外的有16.5万人,关内还有近10万人。

早在事变发生之前,蒋介石曾于8月16日致电东北军最高长官张学良:“无论日本军队此后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予不抵抗,力避冲突。”

事变发生时张学良正在北平,他也电令下属:“对于日人,无论其如何寻事,我方务须万分容忍,不可与之抵抗,致酿事端,即希迅速密令各属切实注意为要。”于是,东北三省全境迅速沦亡。

日本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激起中国人民汹涌澎湃的抗日怒潮。上海人民奋起投入爱国运动,先后有35万名码头工人举行抗日罢工,10万学生举行抗日罢课,80万工人组织抗日救国联合会。爱国民众举行抗日救国大会,要求对日宣战、武装民众、惩办失职失地军官,会后还举行抗日示威游行。上海《申报》也多次发表评论,抨击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在这股抗日爱国的洪流中,杜月笙也能挺身而出,他在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的支持下,发起成立了“上海市反日救国会”,后改名为“上海市抗日救国会”,杜月笙、虞洽卿、王晓籁、王延松、陈霆洸、陶百川等人被推举为常务委员,陶百川还担任秘书长。

面对上海市民的爱国热情,杜月笙又想起五卅运动时抵制英国经济产生的效果,就建议“禁止日货”,呼吁上海市民全面拒买拒卖东洋货,开展“对日经济绝交,抵制日货”运动。于是,“检查所”、“保管所”纷纷成立,杜月笙的门生弟子们,包括从事工会工作的陆京士等人,也参与其中充当执行人员。检查所的人员在道路上设卡检查,还主动出击,到处搜查日本货物,一经发现立即没收,交给保管所加以封存。

杜月笙有一个门徒叫于松乔,他来自邮务工会,在天后宫桥检查所负责查禁日货。他决定“擒贼先擒王”,先找有势力的商户下手,就带上一名助手来到“合昌祥”绸布庄,抄出两大箱日本棉布,宣布将这两箱东洋货充公,按照抗日救国会的规定送到保管所暂行封存。

合昌祥的大老板是陈松源,时任上海市纱布同业公会理事长,在上海商界的影响力极大。于松乔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就坐在天后宫桥保管所的门前,等着货主上门。

果然,没过多久,一部轿车就开到天后宫桥,陈松源下了车,身后还跟着两名保镖。

“谁在这里负责?”陈松源问道。

“是我负责。”于松乔站了起来,“我叫于松乔。”

“辛苦了!”陈松源冷笑一声,“刚才是贵所派人到小号合昌祥,取走了两箱布匹?”

“是的。”于松乔坦然回答说,“是我亲自去查出来充公的。”

“我想这一定是发生了误会。”陈松源很客气地提醒一句。

“没有误会。”于松乔说话不留情面,“这两箱都是东洋布,我只知道公事公办。”

陈松源一下子愣在那里,在上海滩从来没人这样不给他面子,这个于松乔是何方神圣?

陈松源的两名保镖看不下去了,向于松乔发了话:“喂,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这位先生是谁?这是我们陈理事长!”

“陈理事长又怎么样?”于松乔挺胸说道,“国难当头还卖东洋货,让东洋人赚了钱,造了枪炮子弹打中国,那就是奸商、汉奸。这样的东洋货就应该没收!”

一听自己被骂成“奸商”、“汉奸”,陈松源勃然大怒,喝令保镖:“你们进去,把我们的货物搜出来,抬回店里!”

两个保镖还没来得及动手,于松乔早已用极快的动作一把抓住陈松源的领口,口中喝道:“你敢带人来捣乱,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保镖们气急败坏,一齐拔出手枪,吼道:“快放手!不然让你吃卫生丸!”

于松乔紧紧拉住陈松源,倒退着往屋里拖。保镖们怕伤着陈老板,只好朝天放了一枪。

检查所里的工作人员一涌而出,跑过来就要夺保镖的枪,两名保镖一看寡不敌众,只好转身逃跑了。于松乔趁机把陈松源推进房间,在外面锁上房门。

陈松源在小房间里砸门咆哮,于松乔往门口的地上一坐,大声说:“我今天是看牢你了!”

保镖们回家报告,陈家人赶快设法营救,消息立刻传遍上海滩。纱布业是上海十大行业之一,纱布公会的理事长被捉,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天后宫桥保管所的门前聚来一大批人。

上海市党部委员吴开先,抗日救国会常务理事兼秘书长陶百川,闻讯后立刻赶到现场,他们先对于松乔提出表扬,随后又委婉地向他说明:“抗日救国会只是一个民众团体,虽然从事爱国运动,却不是权力机关,从法律上说没有把人关起来的权力。所以,请你马上把陈松源放出来,大家一起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松乔坐在地上,挡住那扇房门,一口咬定不能放人:“陈松源带保镖来抢所里的东西,还敢开枪,我非关他不可,天王老子的话我也不听!”

吴开先和陶百川苦劝无效,只好作罢。这时,汽车一辆辆开过来,有身价的大亨来了很多,有人好言相劝,有人厉声斥责,好话歹话都说尽,于松乔的回答只有一句:“谁敢来拖我,我立刻撞墙壁自杀!”

事情越闹越僵,上海市商会已经抗议“抗日救国会非法拘留纱布公会陈理事长”,于松乔还是坐在地上,纹风不动。有人想趁乱把于松乔抱住拖走,刚一上前,于松乔突然起身挣扎,向左边的水泥墙壁狠狠撞去,顿时头破血流。想要拖他的人吓得放开手,于松乔摇摇晃晃地回到原地坐下,气喘吁吁地说:“我就在这里等死好了!”

看到于松乔这样坚决,大家不忍心再动手了,只好找来他的同门兄弟陆京士。陆京士到现场一看,内心非常焦急,就问道:“松乔,你告诉我,到底谁说话你才肯听?”

于松乔抹了抹流到脸上的血,用虚弱的声音说:“只有杜先生。”

陆京士赶紧打电话到华格臬路杜公馆,杜月笙刚好在家,他立刻对陆京士说:“你告诉松乔,犯不着为这件事牺牲性命,我派车去接他,赶快到枫林桥骨科医院治伤。”

陆京士又跑到于松乔的身边,把杜月笙的话转告给他。

“好吧。”于松乔这才站起身来向外走,陆京士把他送进了医院,上海纱布同业公会理事长陈松源也就“刑满释放”了。

事关抗日救国的大义,陈松源冷静下来之后也自知理亏,表示对于松乔“不予追究”。于松乔虽然做法过激,行动越权,但毕竟是出于满腔忠义,赢得了上海各界的谅解和敬佩,为抗日救国会做了很好的广告。有些商家心里思忖,自己的“牌头”可硬不过陈松源,于是,各商家纷纷停止从日本厂方进货,已经订货的要求退掉。抗日救国会的封锁越来越紧,他们掌握各处的情报线索,东洋货一露面即遭没收,中国商人没有一个胆敢贩卖日货,日本人的工厂和商店货物堆积如山,只好宣告关门大吉。

东三省的日本关东军节节推进,使上海日侨气焰骄狂,趾高气扬,他们一见上海全面抵制日货,便觉得此事不可容忍,被激怒的日本侨民迅速组织起来。10月12日,日本人准备在北四川路日本小学举行“居留民大会”。杜月笙得到消息后,做了一连串部署。

下午1点钟,日人居留民大会准时开始,4000名日侨情绪冲动、拔扈嚣张。他们决议,致电日本内阁总理、外相、陆相、海相和关东军总司令,请求速用强硬手段,制止中国人的对日经济绝交。

3点钟大会结束,日侨们还举行示威游行,当他们走到华界闸北白保罗路时,一些日本青年跑出行列,撕毁路旁的抗日标语。愤怒的中国青年立即冲上去,两侧店铺里也冲出愤怒的中国群众,“打东洋人”的吼声如同雷鸣,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吓得掉头逃回租界。中国公安局的警察这时才出来,劝说中国群众就地解散。英捕房巡捕还以“保护”为名,捉走了3名日本青年。

除了抵制日货以外,杜月笙还联系上海金融、工商各界,慷慨解囊,救济流离失所、逃到关内的东北难民。当马占山在黑龙江英勇抗日的消息传来,杜月笙大为兴奋,自动邀集一批朋友,募到了10万大洋,汇到黑龙江去慰劳前方将士。后来,马占山的东北义勇军被迫退到俄国并转赴新疆,杜月笙才停止捐助。

闯工商盘得面粉厂

1929年开办中汇银行,是杜月笙涉足金融界的开端;1931年盘得华丰面粉厂,又是他跻身工商界的起始。

杜月笙文化底子薄,业务知识有限,然而,他最擅长的恰恰是用人之道。旧上海的人们形容杜月笙在实业中发迹是靠“三阳(杨)开泰”,这是指杨度、杨志雄、杨管北三人是他的商业谋士,替他占地盘“闯天下”。

“三阳(杨)”之中,比较特殊的一位是杨度。杨度营救中共创始人***的义举天下皆知,已经在暗中加入中国共产党,杜月笙还是在1929年邀请杨度为宾客,并专门将薛华立路155弄13号一幢洋房送给他,给他月俸500元。后来,杨度又加入上海的“自由大同盟”、“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中国人权保障同盟”等左翼社会团体,长期在薛华立路给潘汉年(中共地下党员)、沈端先(夏衍)提供情报,将被敌人追捕的同志留在寓所。杨度还多次当面规劝杜月笙不要再为国民党卖命。杨度的诸多活动,精明过人的杜月笙不会丝毫没有察觉。杜月笙礼待杨度,很可能是对中国共产党的一种友善表示。

当时,面粉业是上海十大行业之一,利润丰厚,杜月笙早就有心插手其间。上海小沙渡路有个华丰面粉厂,老板卢少棠嗜赌如命,在1931年输了几十万元,迫于无奈宣告要将华丰出卖。杜月笙的经济顾问杨管北得知消息后,立刻把这事告诉杜月笙。杜月笙就让杨管北设法将华丰面粉厂搞到手。

杨管北生于1896年,江苏人,1926年任北伐军东路前敌总指挥部科长。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他从事实业,曾任上海市参议员多年。

杨管北立刻到华丰面粉厂去联系,正巧,在华丰厂负责此项业务的陈经理是面粉公会的理事,他与杨管北早就相识,两人交情不错。杨管北开门见山,说杜月笙想买华丰厂。

“盘给杜先生当然好。”陈经理悄声说道,“可是,别人已经找我商量此事了。”

杨管北一听,心里发急,连忙问:“是哪一位?”

“你最好别问这人是谁。”陈经理说,“这位先生很有实力,而且与杜先生交情极好,如果我说出他的名字,杜先生就不便出手盘厂了。”

“那就请你老兄多帮忙吧。”杨管北赶快接过话茬,“既然他那边还没定下来,咱们赶快抢先把价格敲定,怎么样?”

陈先生同意了,与杨管北讨价还价,最后决定以109万大洋的价格成交。

那位先前提出收购华丰厂的人得知此事后,来到杜公馆当面问杜月笙为什么抢朋友的生意。杜月笙连连道歉,说实在不知你已经先联系过了,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把厂子接过去,或者吃一份干股。那人见杜月笙已经领情,也就什么都不要了。

项目敲定之后,杨管北又尽快筹措资金,他去找刚刚从大连回到上海的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傅筱庵。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杜月笙出面说情,国民政府才撤销了对傅筱庵的通缉。傅筱庵此时也只能“知恩图报”。

杨管北先不说杜月笙购买面粉厂需要借钱,而是绕起了弯子:“最近,卢少棠要把华丰面粉厂盘出去,据说出价109万。我家先人在扬州、高邮等处开过面粉厂,所以我知道行情,知道这个价格相当便宜。如果傅先生把这个厂子买下来,一定能赚钱。”

此时,杜月笙要买华丰面粉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一听杨管北这样说,傅筱庵笑着说:“是应该买下来,不过,是应该帮杜先生买下来,他不是正想加入工商业吗?”

于是,由中国通商银行提供低息贷款,杜月笙买到了华丰面粉厂。杜月笙担任董事长,始终握有该厂60%以上的股份,杨管北为常务董事。

杜月笙自己不会做生意,就坚持两项用人原则:一不过问具体业务,二不干预人事任免。杜月笙从不在自己的商业机构里委派、推荐、保举或安置私人,几年后,在杨管北等人的要求下,才让儿子杜维桓到华丰面粉厂工作。还有一个用自家的例外是在中汇银行,等到长子杜维藩完成学业之后被派到那里工作,不是去做小老板,而是从最基层的实习生干起。

当时,上海的面粉买卖统统集中在上海面粉交易所,交易所的理事长是王一亭,常务理事荣宗敬掌握着全上海的面粉行业。

荣宗敬、荣德生兄弟俩是无锡人,也是失学儿童,十五岁左右到上海谋生,先当学徒,后来做点小生意,积本钱在上海开了一家钱庄,清末光绪年间在家乡无锡开起一家私人面粉厂——茂新面粉厂,创出“兵船牌”商标,深受欢迎。

随后,荣氏兄弟又在上海接连开设了茂新二厂、茂新三厂,直至茂新十厂。此外,他们还增加了“福兴”系列,开设了福兴一厂、福兴二厂,直至福兴十厂。荣氏面粉事业的规模空前庞大,在全国民族资本家面粉行业总产量中占1/3,荣氏兄弟成为当时中国的“面粉大王”。值得一提的是,解放后,荣宗敬的侄子荣毅仁被上海市长陈毅称为“红色资本家”。

上海面粉交易所的商人分属两个面粉业公会,一个是“上海面粉业公会”,受荣氏兄弟影响;另一个是“苏浙皖三省面粉业公会”,与杨管北家族关系密切。这两个公会在价格及市场分配等方面也有竞争。在交易所里,荣家的兵船牌面粉每袋3元以上,华丰面粉厂出品的麦根牌,最高只能卖到每袋2.95元。

为了取得优势,杨管北在杜月笙的支持下,把荣氏面粉厂的重要干将王禹卿挖了过来。王禹卿绰号“面粉二王”,是荣家福兴面粉一至十厂的总经理,他来到华丰面粉厂,把“兵船牌”商标也带了过来。杨管北还让杜月笙重金礼聘大同面粉厂总经理卞筱卿。

此后,杨管北、王禹卿、卞筱卿同为华丰面粉厂的常务董事,杨管北负责总管财务,王禹卿、卞筱卿负责具体业务,华丰厂稳赚不赔,成了杜月笙的重要经济支柱之一。生意赚了钱,杨管北又利用国华银行唐寿民与杜月笙的交情,以华丰面粉厂全部生产设备作抵押,贷款150万元,归还中国通商银行的贷款,剩下来的钱全部用来增添设备。

在面粉业站稳脚跟之后,杜月笙又利用自己的政治人脉,为苏、浙、皖三省的面粉行业争取优惠政策。

早在1931年年初,南京国民政府财政部就发过一道命令:“裁撤厘金,全国实行统税制。”厘金,就是由政府在交通要道设关卡,对运销商品征收的一种捐税,这是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起义时在扬州首先推行的,一直沿用到民国。

苏浙皖三省的面粉厂商,基本上是在当地采购小麦原料,只在向上海运送成品面粉的途中才需交纳厘金,“裁厘”没给他们减轻多少负担,“加税”却使他们增加很多支出。上海的面粉厂商人则不同,他们要到各地采购小麦,路途遥远,支付厘金的数额较大,“裁厘”使他们受益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