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世禹站在李思扬身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领带，袖口，一边说：“高凌美的大伯跟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昨天，她那个大伯母打电话给爷爷，把自己侄女狠狠夸了一顿，说要利用这次晚宴撮合高凌美跟辰，辰自己不反对，爷爷也就答应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有关你的事我向来知道得清楚。”
“诶？”有关我的事？李思扬奇怪地看了北寰世禹一眼，北寰世禹像是在说一句很普通的话，像是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有任何问题。
李思扬轻声嘀咕，“那是北寰辰的事，关我什么事……”明明就不是跟她有关的事。
“好了！”北寰世禹最后拉了拉西服门襟，拉住李思扬的手，“可以了，出去吧。”
“……哦。”
寰宇酒店大厅。
正式进入之前，北寰世禹给李思扬打“预防针”：“待会你只需要微笑，不管他们问什么问题，不需要回答，我会替你挡着。”
“嗯。”
迈入大厅那一刻，一个四十岁上下，穿格子衫配灰色马甲的记者最先发现他们，喊了一声：“出来了！”
立马，十几名记者和扛着摄像机的跟拍人员一窝蜂地涌过来，飞蛾扑火似的。
李思扬有点被吓到。
虽然那些人大部分是试图展现出友好和微笑的，但那股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冲过来打架的。
北寰世禹护着李思扬，手掌放在李思扬耳朵处，让李思扬靠着自己，快步往电梯处走。
酒店的保安人员礼貌的拦着记者们，毕竟寰宇是北寰家的，毕竟这是在北寰家的地盘上，记者们就算好意思穷追猛打，也要考虑会不会被打包扔出去的可能。
只是他们等这位北寰小姐出场已经等太久了。
耳边乱哄哄的，七嘴八舌的各种声音，李思扬好不习惯，想到北寰世禹说的“只需要微笑”，好吧，尽量撑起笑容。
“北寰小姐，请问您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北寰小姐，您什么时候住进庄园的？”
“北寰小姐，您生母是谁，您生父真的是北寰正宇吗？”
“北寰小姐……”
……
都是围绕她身份展开的各种不太让人喜欢的问题，在这些声音里倒是有个声音比较不一样，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北寰小姐，能不能对着我们的镜头说几句？”
“北寰小姐，对着我们的镜头说几句好吗？”
“北寰小姐，拜托能对着我们的镜头说几句吗？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
一个意思不停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李思扬见人家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难得，又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决定满足人家，可惜她不太确定哪台是她们家的摄像机，就对着自己觉得应该是的那台打招呼：“那个……大家好……”
众记者纷纷表示北寰小姐真是很友好，很可爱，很客气的啊。
终于摆脱掉那帮记者，进入电梯，李思扬松了一口气：“要是我一个人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以后会习惯的，作为北寰家大小姐，怎么应对记者可是必修课。”
电梯间上方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迅速跳动——
34。
35。
36。
37——
“叮！”
电梯门一开，晕！怎么又是一帮记者，七八只录音笔一起往前伸过来，李思扬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被允许进入晚宴的是不被允许拍摄的，所以只剩下录音笔这一工具了。
也好在被允许进入晚宴的记者都比较有分寸，问的问题也比较含蓄。
北寰世禹微笑着帮她挡掉大部分问题，再无视掉小部分问题，李思扬只要偶尔说一个“啊？”，或者“哦~”，再或者是“你好！”，就可以了。
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大概一半宾客已经到了。
北寰世禹带李思扬去了隔壁休息室。
“呼！好多人！”总之比李思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女的大部分都穿礼裙，男的大部分都穿正装，统一制服的服务员端着盘子或笔挺挺地站在一旁，或快速地走来走去，场景倒是比较符合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
北寰世禹接到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
李思扬一个人待了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慢慢紧张起来，从猫眼里看看外面，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致辞啊。
有点没底……
李思扬给李晓依打电话，结果打了三个都是关机，真是的，手机没电了吗……
李思扬坐立不安起来。
一刻钟之后，北寰世禹终于回来，李思扬觉得北寰世禹好像离开了好久好久的样子。
“怎么啦？”发觉李思扬的不安，北寰世禹关切地问。
李思扬支支吾吾：“我……我发现我有点紧张……”可怜兮兮地望着北寰世禹。
还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唉……
“不是说已经倒背如流了吗？”
“可是、可是就是紧张啊！一想到外面那么多人——”李思扬垂头丧气，“是不是很没用啊？”
北寰世禹没正面回答，说：“你第一次要面对这么多人，紧张也是正常的。”
“那、那我再背一遍致辞，你帮我听一下好不好？”
“嗯。”北寰世禹点头。
李思扬深吸一口气：“尊敬的各位来宾——”
不行！
才念了一句，声音就断了，因为李思扬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抖的。
天呐，怎么这么没用，连李思扬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可是紧张这回事，真的控制不住啊，而且程度加深好快。
李思扬鼓起勇气打算再来一次：“尊敬的——尊敬的各——”
“手给我。”
“……”
“思扬，手给我。”
李思扬轻轻“啊”一声，然后猛然发现自己两只手正牢牢抓着群摆。
“完了完了！”李思扬一愣，赶紧松手，跳起来，懊恼地发现裙摆被抓皱了。
李思扬赶紧顺着羽毛的方向去抚，还好抓痕不是很明显。
李思扬更加觉得自己没用了，生自己气，嘴巴嘟得老高。
北寰世禹突然“噗”一声笑了。
李思扬郁闷地瞪北寰世禹：“你还笑？！”
其实北寰世禹只是觉得李思扬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原来你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北寰世禹拖了个椅子，坐下，跟李思扬面对面，“呐！手给我。”
李思扬疑惑地望着北寰世禹。
“我教你一个办法，保证你不会再紧张，先把手给我。”
李思扬坐下，半信半疑地把手放北寰世禹手里。
北寰世禹握住李思扬的手：“好，现在，听我的，先做一个深呼吸。”
“嗯。”李思扬乖乖听话，用力吸~~呼~~
“好，再来一个，慢一点。”
吸——
呼——
“现在，慢慢闭上眼睛。”
李思扬慢慢闭上眼睛。
“别紧张。”北寰世禹的声音温厚，略带沙哑，特别让人觉得安心，“好，现在，放空自己，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也不需要想……慢慢呼吸……放松……对……然后，好，想象一下，你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要出去致辞，你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灯光被你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被你吸引，但是没什么好紧张的，你练习过很多次了不是吗？你不用想都能把它背出来不是吗？你一步步走上台去，你站在话筒前，你微笑着看着台下的人，人很多，但是你看到我了吗？我就在你正对面，其实你可以把台下的人都忽略掉的，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可以了，就当台下只有我一个人。好了，你可以念了：尊敬的……”
李思扬跟着北寰世禹的话想象，想象中，她站在台上，台下密密麻麻的路人，一个个灰暗的小人轮廓，额头上刻着甲乙丙丁，而北寰世禹是那些人里唯一一抹彩色。
如果只是对着世禹一个人致辞的话……
李思扬不知不觉跟着念起来：“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
北寰世禹带着李思扬一起念，念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北寰世禹不念了，让李思扬一个人念下去，李思扬的唇角渐渐扬起，神采奕奕的笑容。
念完，睁开眼睛，北寰世禹微笑着看着她，桃花眼褐眸浅淡，笑意盈盈。
李思扬一晃眼，觉得北寰世禹的桃花眼里尽是绵密而深情的感觉。
“还紧张吗？”
李思扬摇摇头：“不紧张。”
跟刚才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谢谢你，世禹。”
“不客气。”
又练习了一遍，后来看时间差不多，两个人出了休息室。
六点整，台上的司仪宣布晚宴开始：“……现在，我们有请北寰小姐为此次晚宴致辞，大家欢迎。”
随着司仪手臂一伸，灯光打到李思扬身上，掌声四起，北寰世禹塞一样东西给李思扬。
李思扬一看，竟然是致辞稿？！
北寰世禹笑着解释：“没人说过致辞的时候不能用稿。”
本来就可以看稿，因为没人规定不可以看稿，而她背都能背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好吧，李思扬现在信心十足。
灯光打在身上，目光聚在身上，李思扬深吸一口气，微笑：“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
北寰世禹的办法真的很有效，用这个办法，在一个人面前致辞跟在一百个一千个人面前致辞是一样的，突然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居高临下的位置，李思扬也没有固定只盯着一个人看，八号桌上的小女孩很可爱，齐刘海，长直发，裙摆蓬蓬的粉蓝公主裙，洋娃娃似的，在跟爸爸撒娇，李思扬多看了一会；自取甜品区那里，一个微微秃顶的男士在一位漂亮的女人耳边说了什么，女人抿着嘴笑，嗯，看来这两位没有好好听她的致辞；其实不一定是人，还可以对着东西看，比如墙上那副色彩斑斓的抽象画，再比如十二号桌子上不知道被谁画了一张可爱笑脸的纸巾……
致辞过一半，李思扬饶有兴致地去找认识的人，北寰世禹就在边上，一直保持着温暖的笑容，一眼就看到了，北寰枫斜靠在罗马柱上，眼睛微微眯起，狐狸似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北寰辰跟高凌美站在一起，嘴边露出一点点笑意。
因为李思扬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在别人看来就是特别地顾盼生辉，特别地神采飞扬，整个致辞过程也就特别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