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予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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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松原春狩(2)

一路往里,光武帝的养病的院外,或站或立着许多侍疾的大臣,萧元顾不得跟他们寒暄,当下走进内殿,里面的药味熏得萧元脑袋疼。

她一手掩着鼻子,一手拨开垂散在地上的金色帷幔,模模糊糊的看见躺在龙榻上的光武帝,以及一旁的姜永夜。

她自己已经记不得闭门不出有多久了,再见到这两个人,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平生头一回,对着姜永夜没有了归属感,不愿意走近,停下了脚步。

在萧元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姜永夜便已经知晓,此时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抬头,含着淡淡的笑容望向萧元,少女一如往昔的艳丽高傲,眉目之间有着旅途上风尘捎来的倦意,丹红色的披风上犹带着尘土,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月的静静看着他。

“元儿来了……”

就在姜永夜要开口之时,原本在榻上小憩的光武帝睁开了眼睛,对萧元招了招手,萧元移开与姜永夜交汇的目光,走到光武帝的身前,半跪坐在榻边。

光武帝的脸色有些苍白,萧元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父皇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想起前世光武帝驾崩,她却连最后一眼都不曾见过,心中有些凄凄,便伸出手握住了光武帝的手。

“我听说您病了,所以来看看您。”

萧元抿着唇,笑容浅淡的,如儿时那样明媚无暇。

“先皇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所以对皇子公主并不关心,隆安年间,三个公主都被远嫁,五个皇子,除了你父皇留在了长安,或是迁往封地,或是戍边战死。先皇不觉思念担忧,但父皇却独有你一个,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光武帝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此时歇了下来,接过姜永夜端上的参茶喝了一口,萧元抿着唇,却已经少了笑容。

“父皇龙体抱恙,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朕坠马之后,昏昏不醒,朕少年时南征北战,岂是惧死之辈,唯独此时,忧我皇儿。”

萧元垂下眼,松开握着光武帝的手,跪坐在榻边,眸光森森。

“你若是个男儿,朕又怎会这样忧愁。如今已是建武十六年……”

“建武十六年,我当嫁人了是不是?”

萧元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带着薄光,定定的与光武帝直视,丝毫不见畏惧,问:“那父皇以为,天下人谁堪当驸马之位?”

“朕,所见之辈,唯有清山景行止堪当驸马。”

这一句,不仅仅是萧元惊愕了,就是一旁的姜永夜也不自觉的皱了眉头,清山景行止?

“景行止?”

萧元喉咙里溢出一种古怪难听的笑容,她后退几步,侧过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时真觉得我是活在梦中,你们都变了……”

后一句,轻飘飘的,除了她自己便无人听清楚,她转身,摇头,道:“我不会嫁他的。父皇,你还先好好养病吧。”

她转身走出内殿,复一出门就被外面等候消息的群臣们迎上,然而此时的她可没有什么好心情,当下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姜永夜的声音,清润有度的说:“陛下尚在休息,几位大人还是先回去等候吧,陛下醒了自会召见诸位。”

身边顿时清静了下来,萧元提步这样朝小崇光殿去,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

“元儿,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萧元抬手抚开姜永夜的手,清淡一笑,道:“我何时赌气了?”

她眉眼坦荡,丝毫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羞涩气,反倒是姜永夜似乎还活在小时候,可即便是幼年不懂事,萧元也不曾这样长时间的对他视若无睹。这是他的妹妹,世间唯一仅存的血亲。

“那你为何闭门不出,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萧元蹙了蹙眉头,严肃的说:“春乏困倦,我不闭门如何能呼呼大睡,你又不是不知那些大臣有多烦人。”

姜永夜的面色一松,握住萧元的手,笑道:“你连夜赶过来……”

“只是。”萧元反握住姜永夜的手,带着他慢慢的往外走,“哥哥啊,你不能否认,我们之间,还是一如往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永远都会站在我的前面,可是这一次,你却亲自给我判刑,在此之前,哥哥,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隔。”

松原上的风,有着森林的树香,夜深静谧,站在小崇光殿的外面,遥远的,便可以看见松原深处茂盛幽深的树木。萧元叹了口气,拉着姜永夜在石阶上坐下,丹红色的披风静静的裹着自己,此时已经是春深十分,夜深露重,还是冷的。

姜永夜依旧护着萧元,一手扶着她的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母后死前,你在她床前立誓,会护着我在这南国好好活下去。你做得很好,你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是最好的。可如今,我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时时维护担忧的小公主了,我们信奉的东西,向来不同,以往你都让着我,可如今,却不行了。”

姜永夜眉宇皱起好似山峦一般,看着萧元,少女却是平淡的笑容,雍雅而动人。他收紧拥着萧元肩膀的手臂,声音坚定不移的说:“元儿,我不会害你的,哥哥错……”

萧元的头靠近他的胸口,轻轻摇头,然后躺在他的身上,清艳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波澜,“没有错,你是一个好哥哥,十五年不曾变过,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萧元微微扬起丹凤眼,眼角轻轻挑起,望着姜永夜俊朗的脸,有些难过的说:“你知道的,这世上能给我委屈受的人实在不多。这一次我原谅你,因为你是萧永夜,是我的哥哥。”

被人唤作姜永夜已经有整整十余年,姜永夜一怔,回过神来温热的手将萧元拥紧,“嗯。”他无言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哥哥知道了。”

殿前夜风轻拂,孤寂的春夜里,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一段箫声,曲音呜咽,低沉悲咽。萧元倏地起身,在殿前走了几步,转身问,“你听见了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