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与狄仁杰关系极好,他知道就连狄仁杰的三个儿子成年时,都未举行冠礼,为何要给这个弟子举办呢?
难道是陈南身份特殊?
还是别有用意?
怀英年事已高,这几年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难道他这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将这疼爱的弟子拜托与我?张柬之想到这里,心里蓦然悲痛。
豆卢错愕之余,眼睛余光瞥到陈南,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呵呵,你们莫要多想,说是冠礼,其实只是请你们见证一下,就在今晚,不另行择时,不举办仪式。”
众人的表现早在狄仁杰意料之中,他笑着解释道。
“自无不可。”
“荣幸之至。”
张柬之和豆卢双双点头,表示可以。
“怀英兄,你欲为其取何表字?”张柬之问道。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沉吟一番道:“南为朱雀,羽也。为师为你取字涅羽,寓意朱雀浴火重生,可也?”
涅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陈南想到十岁那场重病,自己是在那时穿越而来的。对这个时空的陈南而言,已然换了灵魂,而对前世来讲,则是换了人生,还真是涅槃重生。
陈南双膝跪地,拜谢恩师:“学生谢老师赐字。”
张柬之和豆卢细细品味,觉得这字的确取得好,纷纷称赞。
“坏了!”张柬之忽然一拍大腿,“怀英兄啊,你该早说今日是涅羽的成年礼,我和钦望兄也好准备礼物,现下被你打个措手不及,倒是为难,待某瞧瞧可有适合的随身之物。”
豆卢本正在为难,听到这句话,便将腰间挂着的玉玦摘了下来,“这玉玦跟随我多年,今日赠与你,望你日后能时刻警醒,不自满不自持,又能遇事决断有所作为。”
陈南双手捧玉诀而归,俯首拜谢:“谢长者赐,陈南必以玉诀为警钟,一日三省吾身,不负长者厚望!”
这玉诀被豆卢贴身佩戴几十年,是他最为心爱之物,今日肯赠与陈南,便是认同他这个后生晚辈,将其视为子侄对待。
来日陈南若手持玉诀入豆卢府中,甚至能享受府中少郎君的待遇。
而这点,正是张柬之刻意点出礼物的原因。
他心里还以为狄仁杰是在为陈南安排后路,便略施小计让豆卢与陈南关系更近。
眼见目的已达到,他伸手从怀中摘出一枚玉蝉。
“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这枚玉蝉乃是当年我进士及第之后,我的恩师赠与我的,今日我将玉蝉转赠与你,希望你也能澹泊寡欲、坚贞持恒,不因世事变迁、个人荣辱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初心。”
又是厚赠,陈南再次顿首拜谢:“谢长者赐!”
狄仁杰也没想到,两人会赐下如此重礼,急忙表达谢意,又告诫陈南需时刻谨记两位长者赠语,勿负两人厚爱。
陈南称诺。
冠礼结束,仆人将酒菜端上,众人宴饮畅谈。
当然主要是狄仁杰三人在交谈,而且主题多是国情民意,而陈南和元芳则只听不主动开口,默默陪酒。
等到月上中天,大家喝的差不多了,狄春唤来两家仆人将两位大佬接走。陈南和元芳则把狄仁杰扶回卧房,将其安顿好。
出了房门,来到院中,已然有醉意的李元芳忽然拦住陈南道:“涅羽在此稍等。”
也不等陈南回答,他嗖的便跑回自己房中,拿了个长条形的东西出来。
“涅羽,上次在绛帐县驿馆时,某见你对软刀很是喜爱,便抽空制作了一把。本来想找合适机会送给你,今日狄公为你举办冠礼,我正好以此当做贺礼。某是武人,不懂风雅,这东西是比不上玉蝉玉诀,还望你莫要嫌弃。”李元芳略显羞赫道。
软刀被制成了腰带,刀柄正好是个腰带扣,刀鞘则是牛皮制成,外边用丝布包裹,若是不知情的人绝对认不出这是一柄刀。
这软刀,元芳是用了心的!
陈南心里十分感动,从寓意从价值来看,软刀的确远比不上张柬之的玉蝉、豆卢钦望的玉玦。
然而在情感上,玉蝉、玉玦却远比不上软刀,因为这是陈南自己喜欢的,是李元芳用了心的、为了初见一面的他制作的。
陈南郑重接过软刀,眼眶微红。
“涅羽谢兄长厚赠,这刀涅羽很喜欢,在小弟心中不比玉蝉玉玦差。”
元芳轻出一口气,表情放松了许多,“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只是,小弟可不懂运力之道,这么好的刀在我手中,怕是要明珠蒙尘了。”陈南自嘲道。
“无妨,运力聚力之道不难学,愚兄可以教你。”
“那就先谢过兄长了。”
…………
翌日。
神都城外,长长的钦差卫队缓慢驶出。
宫中有旨,复狄仁杰同凤阁莺台平章事,加黜置使,赴北都太原代皇帝祭扫祖祠。
在围观人群中,一辆马车的窗帘垂下,而后马夫驱动马车,远远跟着钦差卫队,在离城几里处驶进一条小岔路。
没有人想到这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钦差卫队的主角狄仁杰狄阁老。
老头果然又发挥自己的特色,微服私访。
驾驶马车的是李元芳,狄仁杰、陈南和虎敬晖三人则坐在马车内。虎敬晖对狄仁杰此举很是不解,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狄公,咱们为何要脱离钦差卫队,单独行动?”
狄仁杰呵呵一笑,“敬晖啊,皇帝命我祭扫祖祠只是个障眼法,使团案的真正线索在幽州,所以我们必须跟卫队脱离。再则,钦差卫队目标太大,所到之处太过显眼,有时会阻碍我们看到真实的景象,而微服暗访则不同,个中妙处日后你救能体会到。”
“原来是这样啊。”虎敬晖恍然大悟,憨厚的挠了挠头。
陈南一直在暗中观察虎敬晖,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面相憨直、气势威严,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中之人。
从感官上来看,他很容易让人信任。
然而,陈南却知道他是个卧底,是个反派。
他表现出来的憨直,有多少是演的,真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