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雄鹰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出现在阁批公文中,但张柬之因为怕打扰到陈南写书,才没有告诉他。
甚至在今日的谈话中,张阁老不止一次提到“怕打扰陈南写书”,这让陈南忽然想起来李规告诉他宫中生变时,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
为了写书他几乎将近两个月未曾关注朝堂,而外面也没有丝毫只言片语传入他耳朵里,就像有一层网将他跟外界隔离开。
陈南大脑疯狂转动,他又想到了大理寺卿徐有功,这位老寺卿明明在一开始是支持他编写刑断教材的,但后来却对他多番刁难。
给陈南的感觉就像他在刻意阻拦《洗冤录》成书,也许他不是在阻拦《洗冤录》,而是……
“难道他是想用编写教材来困住我?”
陈南悚然而惊!
“不对呀,徐有功是朝堂上少有的正直之臣,就连老师提到他时,都非常尊重。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涅羽,你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可是想到了什么?”
眼见陈南脸色变幻不定,张柬之关切问道。
陈南收敛心情,声音略显沙哑的问道:“阁老,你对大理寺卿徐有功熟悉吗?他的为人如何?”
“徐有功,我并不熟悉,应该说朝中没有几个人跟他相熟。”张柬之捋了捋美髯。
“他是典型的直臣孤臣,在朝中从不结党不交友。因为他性格冷酷,对人对己都非常严苛的缘故,朝中很少有人主动交好与他。
现在想起老夫与他的几次见面,在他脸上竟连一丝笑意都未曾见过。
但此人深谙律法,并且为坚守律法的尊严敢顶撞皇帝,连死都不怕。这一点倒是让人非常钦佩!”
一个对自己对别人要求都非常严苛、从不结党不交友、罕见笑容的人,会在初次见到自己就亲热有加?陈南眯起了眼睛。
之前他以为徐有功是因为惜才爱才,才对他的态度与众不同。
但是现在想来,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任何异于常理的表现,都是有原因的!
传承自狄公的谨慎,让陈南推翻了对徐有功的一切认知,他突然抬头,严肃道:“阁老,涅羽有个不情之请。”
“尽管讲来。”
“阁老,能否帮小子查一下徐有功?”
陈南的要求惊得张柬之手上用力,差点薅掉自己的胡子。
“臭小子,你可真是大胆至极,竟然想调查自己的顶头上峰!”张柬之瞪大眼睛:“你调查他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陈南没办法跟张柬之说明白,只能硬着头皮躬身一拜。
“阁老,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还请您信我一次。不需要调查的多么详细,只要徐有功近一年以来在工作上和生活中的表现即可。”
张柬之捋着胡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了许久才无奈叹气:“臭小子真会给老夫出难题!罢了,老夫既然答应过狄公要照看与你,就帮你这个忙。”
“多谢阁老!”
陈南大喜,再次躬身拜谢。
从中书省出来,陈南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思考了许久,突然掀开门帘对虎敬晖道:“虎大哥,你能帮我办一件事情不?”
“何事?”
“你能帮我监视徐有功吗?”
虎敬晖拉住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他目视着前方,口中语气平淡:“不行。”
“兄长!”陈南从马车里钻出来。
“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着我对整件事情的判断。现在老师和元芳兄长不在神都,我找不到别的轻功高手,只能请虎大哥亲自出手了。”
“不行。”虎敬晖不为所动:“我答应过元芳,绝对不能让你脱离我的视线。”
陈南脸一黑:“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天天看着我。难道我去青楼找女人,你也要在床边上看着吗?”
虎敬晖扭头,淡漠的眼睛盯了眼陈南:“你要是敢去狎妓,我就写信告诉狄公,等他归来绝对会打断你的腿!”
“我……”陈南哑口无言。
打个比方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竟然还想打小报告,幼稚!
“兄长,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我能保护好自己。而且我又不去危险的地方,不做危险的事情,不会有危险的。”
陈南眼珠子乱转,做出可怜巴巴状:“兄长,我严重怀疑徐有功在算计我。你不知道,我那本《洗冤录》写的那么好,而且又经过老师的修改,已经完美无瑕。
可是呢,徐有功却两次三番将之打回来,分明是在刁难我。你要是不帮我,《洗冤录》不能成书,我就会成为最大的笑柄,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相识这么久,陈南对虎敬晖的秉性知之甚深,这位兄长虽然总是风轻云淡,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但他的内心是热乎的,而且绝对护短!
陈南又是装可怜,又是说徐有功的坏话,果然引得虎敬晖剑眉微蹙。
眼见奏效,陈南乘胜追击:“兄长你放心,想来只要监视两三天就能有所收获。
这几天我会跟曾兄到永昌县查案,到时我会随时带着几名衙役,总不会有人敢在青天白日下袭击官员吧?”
“好吧,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定要随时带足护卫。”
虎敬晖终于点头,陈南狂点脑袋,信誓旦旦保证绝对听兄长的话。
退回马车里,陈南眯着眼睛笑,心里却腹诽:“虎大哥和元芳兄长也真是的,非要全天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搞得跟皇帝出巡似的。”
回到狄府,陈南给府中管事稍作交代,便随着曾泰一起赶回永昌县。
在路上,他将益州、鄯州等地也发生了滴血雄鹰案子的事情讲了一遍,当即就把曾泰惊得瞪大眼睛。
“越是如此,我怎么越觉得咱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曾泰幽幽道。
马车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处停住,永昌县丞迎了上来,当看到陈南从马车里走出来时,他顿时大喜。
两个月的泥偶杀人案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对陈南的断案能力他更是佩服之至。
“下官还道明公是去请哪位高人,原来是陈寺丞!”县丞上前行礼:“您来查这案子,我们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