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转身，一个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阴恻恻的盯着他。
宫中的内监，陈南也见过不少。
这些人虽然身体已经不全，但也并不像影视剧里演的那么阴阳怪气。
后世有句戏言，叫“主要看气质”，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宫里内监，尤其是那些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不可避免沾染些皇气，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威势。
听老师讲，大朝见时，皇帝身边的贴身内监会在文武百官面前唱喝“陛下到”，那一声里充满煌煌天威，丝毫不显尖锐。
但此刻这个无声无息出现的老太监，却给陈南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他枯瘦如柴，整个人就像皮包骨头似的，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在白色眉毛的掩盖下，活似两团鬼火。
陈南后脖子上汗毛倒立，浑身肌肉僵硬，这是人在感受到危险时身体的自我反应。
他将手放在腰后，那个地方是软刀的刀柄所在，稍有不对他就立刻拔刀，砍死这个老太监。
“哼哼，原来是人皮面具啊！”
老太监阴笑两声，声音难听的像夜枭。
既然已经暴露，陈南不再犹豫，他眼中凶光爆闪就要抽出软刀。
但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不远处的老太监鬼一般窜了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按住了他的右手。
老太监真的很瘦，陈南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五根手指上根本没有肉。
但这五指却像钢爪似的，让陈南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太监面带阴森笑容，将他脸上的面具轻轻撕开。
真实面貌被发现，陈南心里一沉。
冒充太医私自进宫，这可是大罪，若是能到御前辩解，也许还有活命的希望。
但最怕的是这些人不由分说，将他打杀。
那就真的冤死了！
就在陈南脑子疯狂转动，寻求活命办法时，突然听到老太监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发现老太监鬼火般的瞳孔里充满震惊之色，与此同时钢爪般钳在他手腕上的五指微微松开。
老太监身形如鬼魅，嗖的一下飘出几米开外，深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从老太监骤然发作，到陈南被擒住，再到老太监莫名其妙释放他飘然离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让陈南没转过弯来。
他下意识抬脚要朝老太监追去，前方忽然有东西飞来。
陈南伸手抓住一看，原来是被老太监撕下来的人皮面具。
等他再抬眼，老太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老太监到底是谁？
如果他是太平公主和王知远的人，此刻应该阻止我才对，为何不吭一声转身离去？
皱眉思考许久，仍旧想到不到一丝头绪。
陈南索性将老太监的事情暂且放下，重新戴好面具口罩，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股浓重的草药味，上官婉儿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这位大周的内相，即便已经生死攸关，却仍显淡定。
“是赵太医吗？”见到陈南进来，她微抬眼帘淡淡问道。
说话的同时，将右手臂伸在床沿上，等待着诊脉。
陈南放下药箱，搬了个椅子坐到床前，号了会儿脉。
“脉象虽然稍弱，但并无大碍。”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旋即腾的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南的脸。
“是我。”陈南点点头。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上官婉儿往后挪，尽量让自己离陈南远点，怒瞪着他：“麻风病是会传染的，我只是让你找几个方子送进来，你怎么敢亲自来？”
其实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有多么相熟。
即便冒险进宫，陈南也是带着功利心来的，他迫切需要上官婉儿回到武则天的身边。
但上官在认出陈南的第一时间，就呵斥他不该来，这种关心却让陈南心里一暖。
他微笑着摘掉口罩，又扯开人皮面具，“红杏告诉我你得了麻风病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荒唐。
麻风病的传染性极强，整个宫里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患病。
那时候我就怀疑你可能是被人设计陷害了，通过刚才的脉象和你脸上的这些疹泡来看，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上官婉儿激动道：“你的意思是，我得的并不是麻风病？”
“是的。”陈南点头：“你得的其实是一种药疹。”
在后世西医盛行的年代里，很多人会在服用一些西药之后产生过敏反应，患上药疹。
但其实中草药也能引起人的过敏反应，尤其是某些草药在特定的搭配下，就会产生像上官婉儿身上这种很严重的刺激反应。
她脸上身上长出来的疹泡，跟麻风病很像。
医术不精湛的人，很容易将之误诊为麻风病。
“你的意思是，我身上的这些症状是因为药物引起的？”上官婉儿问道。
“没错。”
上官婉儿眼睛微微眯起，她脸上迸发强烈的戾气，突然捏紧拳头猛砸一下床沿。
“该死的贱婢，待我痊愈，必将你千刀万剐！”
陈南一愣：“你想到是谁害你的？”
“在宫中到处都充满了背叛、算计，我从掖幽庭中挣扎出来，走到今天的地位，可谓是谨慎再谨慎，没想到还是遭了算计。
在这宫里是真的不能动真情！她是我为数不多信任的人，前些日子她弄来一个药方有内服又有外用，说是可以塑造体形、美白肤色。
她说她已经用了一段时间，我见她气色果然比以前更好，便信以为真服用了一些，应该就是那时中的招。”上官婉儿咬牙切齿。
中草药引起的过敏反应其实对人体伤害并不到，持续时间也不会太久。
只要停止服用，过段时间就会消退。
下手的人原本想的可能是让上官婉儿被诊断为麻风，就会被皇帝活活烧死。
但没想到上官婉儿在皇帝的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皇帝没忍心烧死她，而是命赵简专司为她治病。
为了让上官婉儿身上的症状不消退，幕后黑手只能不停的让她服用那些调配后的药物。
而这种药无疑是会损害身体的，时间久了就让上官婉儿觉察出异常。
“没错，真相应该就是如此。”上官婉儿恨恨道。
对于这种因药物引起的过敏，陈南没有办法快速治疗，只能让上官婉儿多喝水，急速将体内的过敏原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