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在燃烧青春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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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王丹阳在中秋节聚会中,提出了“来场激扬文字”的建议,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焦点在于“文化的低层”而“诗文的高雅”,故而,多数人被吓得裹足不前。这让王丹阳很是不爽。只见她眉头紧皱,嘴唇红紫,似乎憋着好大的劲儿说道:“干嘛那么看不起自己?事情没做,就被吓退了,这不是年轻人应有气度。我劝大家自信一点,在磨难中写出的诗,无论水平高低,本身就镌刻着时代的印记。”

“丹阳说的很对!刚才贺红岩提到了宇文静。她活着的时候,就爱唱歌写诗。”凌达珺配合王丹阳,道出了大家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咱们今天,就用文静喜爱的方式来纪念她。让宇文静在我们的诗句里复活,与我们一起度中秋,不是更有意义吗?”

"是的!抱怨只能消磨我们的意志,不利于我们的成长。”贺红岩微微沙哑的声音,在清凉的秋风中热烈地扩散着,“没听老乡们说吗?‘俺农村来了知识青年,天地比过去更秀丽了。’同学们,生活需要浪漫,文静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两位女士说干就干,快速地撤掉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利落地端出了早已备好的月饼、瓜子、西瓜等。王丹阳还麻利沏了一大壶清茶,拎到大家的面前,且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上了一个茶杯或一只茶缸。“茶杯不够,瓷碗来凑。”她说着,又端来一摞清洗干净的小瓷碗放在大桌上。于是,大家一边品茶赏月,一边酝酿着诗情。

“真是事随境迁啊!”甄一鸣忍不住笑道,“刚才还是阴风愁雨的,转眼就彩云追月了。比舞台调换背景还要快呢。”

“人生就是大舞台,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天都是现场直播。”向曙光似醉非醉地附和着,“每个人的诗文,都要酝酿成熟再发表,千万不要抛出什么‘大毒草’来。我可敬告你们:文责自负。”

“女士们,先生们,知青中秋赛诗会,现在开始!”甄一鸣居然不请自来地做起了主持人。

向曙光立即接道:“一鸣,谁同意你做主持人了?冲的吧?平日你可不这样啊!”

凌达珺则道:“年轻人本来就不拘小节,太规矩了,反而失去了激情,也写不出好诗来了!”

三种不同的语言,顿时活跃了气氛。这时候,贺红岩站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眯虚着细长的月牙眼,涌起了欲剪秋水似的微笑:“我宣布赛诗规则:今天既然是中秋节,那么,所发表的诗文里,必须包含月,桂,吴刚、蟾宫、嫦娥和婵娟等。诗歌的内容,也不能脱离现实。”

“大家不要有任何顾虑,贵在参与。”凌达珺补充了道,“在座的,水平都不高,臭媳妇也不必怕见公婆的。快乐第一,比赛第二。谁都不许笑话谁。否则,就罚她或他唱歌。同意的,鼓掌啊?”

哗……立即一片掌声。掌声过后,王丹阳说道:“大家不拘一格,自己诌起来有困难的,就借用你喜欢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适当,就是最好的。”

凌达珺笑道:“丹阳说得真好!过分为难自己,也是一种残忍。如此,我就抛砖引玉了?“

“呵呵,书呆子,你留点神啊,诗句不要太美了。不然,我们就更不敢献丑了。”东方晓担忧地说。

“呵呵,你这样抬举我,我也不敢说话了。”凌达珺笑道。

“你……”

东方晓还想说什么,王丹阳打断了他,说道:“别打岔了,让达珺念诗。”

“呵呵……”凌达珺笑道,“我也不过是担心冷场,所以,才带头的。”说完,他便抬头望月,颤颤巍巍地念道,”呖呖青鸟齐聚首,袅袅佳宴慰同俦。秋风拂叶摇芳菲,香随明月照九洲。”念完,他拱手道:“献丑了!”便立即落座,隐身于众人之中。

“嗯——达珺人呆诗不呆。”甄一鸣随即站起身说道,“我呢?底气不足胆气有余。斗胆借用诗仙的句子起头:‘小时不识月,误作琉璃丸。欲解嫦娥忧,却引吴刚怨。’”

“你的意思,吴刚吃你醋了,是吗?哈哈……”向曙光的本意,是逗大家笑一笑,结果,人家不笑,他自己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甄一鸣,你这也叫诗?”东方晓打破了尴尬,逼问甄一鸣道。

“胡诌,胡诌!冒犯,冒犯!请诸位千万不要再笑了!我怕羞。”甄一鸣红着脸跑进房间,躲了起来。

“不行!”凌达珺又从人群中钻了来出来,说道,“向曙光,东方晓,你俩一人唱一首,还是来个二重唱?随你们挑。说好不准嘲讽别人的!”

“哈哈,达珺,咱即使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指出他的缺点,是为了激他写出好诗来,有你什么事呀?”向曙光说完,也拎起空茶壶,转身进了厨房。

眼见东方晓就要跟着逃离现场了,丁香梅却从座中款款而起,满脸绽放着半开莲花似的微笑。她先是向着大家深深鞠躬,随后,直起腰来,便自我介绍道:“我叫丁香梅,是位外来客,但也是知青,回乡的。也来凑个热闹,免得冷场。恭请各位不要见笑。”

“怎么是外来客?这话说的,香梅你也太外气了吧?”贺红岩的双眼眯成了两弯新月,调软骨硬地问道。

一句话,直呛得丁香梅目瞪口呆。谁知,贺红岩并不就此罢休,继续调侃道:“大家说,香梅该不该挨罚呀?”

“该!”下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场面顿时僵住了。

而丁香梅听到了贺红岩的处罚令,脸上的红晕噌地就辐射到了耳朵、脖子……就像一张宣纸浸透了红色的颜料。她那垂柳般的细腰也在临风摇摆,料峭的双肩却似两只刚出生的小鹿在微微颤抖。

“罚!该罚!”东方晓干脆不走了,火上浇油似地跟着起哄。

“什么呀?净捡软柿子捏怎么的?该罚的不罚,我鄙视你们!”凌达珺不平地呵斥道。

“唉!奇了怪了,我们罚的是丁香梅,你凌达珺操的哪门子心啊!”东方晓不服气地反驳着。

“刚才有人讽刺甄一鸣的诗不好,没人敢说‘罚’字。而现在,丁香梅并没有犯错,这不是欺软怕硬吗?”凌达珺微笑着反诘道。

“达珺说得对!”向曙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现场,大声喊道,“要罚先罚我!”

平心而论,凌达珺不过是借机赶走丁香梅内心的陌生感。殊不知,他早有打算:必须让丁香梅先唱歌,因为只有歌声才可以为她壮胆,也只有唱歌才能激发出她的潜质来。于是,他便通时达变地说道:“曙光主动要求责罚,说明他有自知之明,为此,我建议免罚。那么,怎么办呢?既然大家都期待欣赏丁香梅的歌声,那么,就有请丁香梅先唱首歌,给大家助兴,或者能够激发大家的诗兴,也未可知呢。”

“好啊!”大家齐声欢呼,“香梅,来一个!香梅,来一个......”喊声此起披伏,如此,反使丁香梅放松了许多。于是,欢呼声中,她靠近了凌达珺,悄声问道:“达珺,我唱什么呢......”

“香梅,锅底的烤红芋,捡熟的掏。”凌达珺说。

“好吧!”她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清澈而宁静的眸子里闪烁出了智慧的光芒,

接下来,她粉面含笑,缓缓移步至小院中间。先是落落大方地向大家颔首致礼。“谢谢大家,小女子甘愿受‘罚’。”她细声慢语地说道,“《歌唱二小放牛郎》这首歌,曾经伴随在座的每一位度过了童年时代,一定可以勾起大家的美好记忆,唤起共鸣。希望大家喜欢。”

“好啊!大家鼓掌!贺红岩眉开眼笑地拍手叫好,“下一个节目,女生清唱《歌唱二小放牛郎》。大家欢迎!”

掌声中,丁香梅从容地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掌声止,短暂的静寂之后,她便悠扬地演唱道:“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他的脸上含着微笑,他的血染红蓝蓝天......”

大家欣赏丁香梅的歌声,似闻黄雀底吟,又见翠鸟掠水......忽而低沉,忽而哀婉,痛惜之中蕴含着激越,颂扬之中焕发着义愤......歌者与听众心心相映,若即若离。如果说幼年丁香梅的歌声纯净无暇,那么,青年丁香梅歌声则韵味深长,犹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仿佛一股朴实无华的暖流,沁入听众的心田,勾起了无限的情思。就连丁香梅梳理有致的满头黑发以及那对微微颤动的羊角小辫,也在流淌着动人的旋律。虽然没有声嘶力竭地呼号,却丝丝震颤着同龄人的心弦,打开了他们的曾经闭塞的胸襟,点燃了他们久藏心底的情怀:“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我为祖国生,我为革命长,我为共产主义把青春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