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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天要检查王草根的精子了,王草根非常好奇。上次在会议室他听医生们讲生殖科学课时,才知道精子是眼睛看不见的,一点点小,要用显微镜看,样子跟蝌蚪差不多,还会游,在一种液体中游来游去,那种液体叫精液:在精液里游得最厉害的那个,就是最能Ⅱq女人生娃娃的功臣。王草根从未想到自己生殖器里还藏着那么多小蝌蚪,还会游泳,可是自己却不觉得痒。有东西在里面游来游去自己怎么没感觉呢?怪了!回家的时候,他坐在“大奔”里一直在试图感觉痒或者疼,一直感觉不到。

刘主任叫他明天带哪个“夫人”去帮他把精子“劳动”出来,由他挑。这可要叫他费一番脑筋。

这里必须介绍一下王草根的“情史”,不然读者会奇怪这个自称“一直不喜欢日女人”、“不吸烟、不喝酒、不近女色”、“从不跟别的女人日”的暴发户,怎么会有三个老婆?包个二奶还不够,还要包第三个。

王草根的正式夫人也即大老婆,是他在当农民时明媒正娶的。

王草根是他们家的独子,这也让我们能理解为什么王草根现在这么急迫地想要个男娃娃。如果没有男娃娃,传宗接代就成了大问题,姓王的一家人算是绝种了。这在农村是最最羞耻的事,会被别人议论他们祖宗缺了德,只有“缺德”的人家才会“断子绝孙”;“断子绝孙”是农村中最恶毒的咒骂人的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观念,即使经过文化大革命激烈的涤荡仍会“流毒万代”。

他老家是四川出了名的贫困县,山高地少。在解放后不久的农业合作社时期,老爹在农业社里劳动,老妈在那时给农民留下的一点“自留地”里劳动。后来农业合作社越办越不行,一年分配的粮食不够半年吃,王草根家和全国每家农户一样,几乎全靠几分田的“自留地”里生产的农作物勉强维持生活。上世纪五十年代大力推行的社会主义“公有化”和“集体化”运动,在物权上剥夺了人民群众的生产资料——“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却强化了老百姓的私有意识,这是制订政策的领导人万万意想不到的。因为“公有化”和“集体化”之后,凡是“公有”和“集体”的工农业生产单位,生产力都越来越萎缩,只有政府给各家分配的让农民自主生产经营的巴掌大的土地上,生产力节节上升。两相对照,“公”、“私”分明,在最实事求是的农民眼里,“公”的优越性丝毫看不出来,“私”的好处却日益彰显。“以副业养主业”,在中国改革开放前的农村,是非常普遍的经济现象。因而,“私有”就成为中国农民长期以来的向往和追求,后来才有安徽凤阳县的二十多户农民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分田单干,揭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

王草根从他老妈去世后,六岁开始就代替老妈担负起自留地上的全部劳动。他家住得又比较偏僻,上小学要跑十几里路,想上学也困难,所以一天学校门也没进过,除了后来拾破烂,手上从没捏过纸张,更别说书本了。可是,王草根自小就接受了“‘公家’不可靠,只有‘自留地’最可靠,在属于自己家的地里必须拿出全部精力劳动”的现实主义教育,“私有意识”从小就深入他的骨髓。这种教育比任何学校里学到的学问都扎实,不可动摇,能牢记一辈子。

这就是现在的C市政协委员、“十大企业家”之一的风云人物,为何大字不识一个而又几次车,花了五天时间才到C市。

到市里,他们手里还有卖房子得的几百块钱,先找了个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王草根就四处找地方打工。打了一个多月工,工程完了,包工头也不见了,一个钱都没拿到。王草根说一定要找个自己拿钱的买卖,钱不捏在自己手上等于没钱,还不如摆个卖烟的小摊。老婆说,你在外打工的时候我抱着娃儿在街上转,我也想过,但摆小摊的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些啥人,厉害得很!我发现,只有一样工作没人管,就是拾破烂卖钱,旧报纸旧书论斤卖,一个酒瓶子还卖八分钱呢。我跟着拾破烂的去看过,他们就在城边边上搭个窝棚,又没人管他们,又不花房钱。

王草根之所以成为今天的王草根,老婆功莫大焉!

唯一不足的是老婆只会生女娃儿,第二个生下来还是个女的。而且,日子富起来后,老婆身体反而一天不如一天,真是个耐贫不耐富的命。现在她就成天在家休养,但王草根最敬重的还是这个老婆,她说的话,王草根没有不昕的。

王草根所谓的“二奶”,就因为他听老婆的话,可以说是“奉妻成婚”。

那已经到王草根的“废品收购站”生意最旺的时候了,“甲沟炎”就是那时得下的。“甲沟炎”痊愈以后,“废品收购站”成了圈地的门面,为了四处圈地,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站长王草根就学会了打领带穿西服。因为老婆已经不能做饭,吃的是“废品收购站”旁边饭馆的包饭,每顿四菜一汤,还有四个小碟。站长当然不能住在废品堆旁边,那会把一家人熏死。站长在城里有了房子,而且是号称什么“至尊王府”住宅区里的楼房,老婆就在“至尊王府”里休养。王草根每天一大早坐着桑塔纳上班,晚上下班也是桑塔纳,俨然向“企业家”迈步前进了。

既然名义叫“废品收购站”,尽管收购的绝大部分是贼赃,是国营厂矿、机关单位、铁道公路丢失的东西,是公安机关正在四处查找的失物,但表面上还是要收购一些真正的废品。有一个也是四川贫困县流落到C市的老头,从王草根的“废品收购站”开张那天起,就每天到王草根这里来卖废品,风雨无阻。老头算得上是个真正的职业“废品收集工作者”、“环境保护人士”,卖的废品货真价实是废品,来历绝无可疑之处。

随着王草根业务范围的扩大,收入越来越多,越来越富有,王草根就把老头的废品款越加越高,有时简直把老头的废品以新货的价格收购。这反叫老头过意不去了。一次,老头气呼呼地把超额的钱拍在王草根面前的办公桌上,愤然地说:

“王老板,你要是这个样子,我下次就不到你这里来卖了!该多少是多少哈。你这不是笑话我嘛!好像我是靠你施舍吃饭的。我又不是要饭的,要饭我也不会到你这里要!”

王草根没想到碰了个钉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好说:

“由你,由你!只是你龟儿子不许到别的地方去卖。要卖,还到我这里来。以后照你说的,该多少是多少哈。行了吧!”

这样,老头以后还是天天来卖废品。王草根有时碰见他,也会停下来跟老头聊两句。老头老家跟王草根的老家离得不远,翻过山头就到那个县。聊起老家的风光,两人都不胜唏嘘。

因为王草根关照过下面的人照顾老头,一天,王草根下班时,下面的人向王草根反映,老头三天没来卖废品了,不知跑到哪家去卖了。这时正值C市最寒冷的冬天,听广播里的气象预报,今年C市冬天的低气温五十年一遇。王草根想想不对,就叫司机把他拉到老头曾偶然给他说过的城外的出租房区。王草根坐在开着空调的桑塔纳里等,打发司机一家一家找那个老头住在哪里。司机找了近半个小时,捂着冻僵的耳朵一边跑一边喊;

“找到了,找到了!龟儿子!躺在破床上起不来了,好像得了病!”

王草根随司机去一看,老头果然病倒在床,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王草根,啥话没说,叉闭上了。老头身边还有个姑娘,王草根问姑娘:

“啷个不上医院唦?看样子还很严重嘛!”

姑娘不说话,埋下头红着脸站在一旁扭手指头。不用问,没得钱到医院嘛。王草根叫司机把车开到出租房门口,又叫姑娘扶老头进车里坐下。

“你也进来唦!站在那里跟木头人一样!你不去医院,哪个侍候他嘛?”

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没治了,来晚了。

“这么严重的肺炎,还有多种并发症,这时候才送来,华陀再生也没得法子了!”

那时候银行卡还没出世,王草根把司机身上的钱全要了来,付了医院要的这个费那个费,又给姑娘留下一点钱。

“你留在医院里头。啊,我忘了问了,老头是你啥子人嘛?是爸爸?那更好了!你看能活就救活,救不活也不要难过。老头总算还好,临死的时候还有个女儿在旁边。你不要发愁,死了由我来埋他。给你一个电话,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司机把电话号码写给姑娘。第二天就接到电话,说老头死了。王草根到了医院,叫来殡仪馆的人收尸,送到火葬场。骨灰收拾了后,才发现姑娘抱着个骨灰坛子不知到哪里去好。原来她单身一人,无路可走,无亲可靠。

王草根无奈地说:“算了!算了!算我欠他的!看在老乡情分上,我就收留你到我家,侍候我那病病歪歪的老婆算了!”

这时姑娘才说话:

“我爹临死的时候就叫我到你家去嘛!”

王草根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爹还真有主意!这也算是他的‘遗嘱’吧。”

这时的王草根已经参加过几次追悼会了,全是他所在城区死去的退休老干部,叫他去参加追悼会是看得起他,当然也要他出份人情。由此,他才知道“遗嘱”是什么意思。

拾破烂的姑娘到王草根家,见了大老婆,大老婆特别喜欢她,说好像跟她有缘分。拾破烂的姑娘侍候王草根老婆也非常尽心,成了大老婆的贴心人。本来,有病的人就不愿多管事,加上在老家生的娃儿进了城长大后染上富家小姐的怪脾气,在家常闹得天翻地覆;在塑料棚棚生的女娃儿也是个淘气包,让大老婆更添心烦。不久,大老婆就逐渐把家里的事和两个女娃儿都交她管了。为了拾破烂的姑娘好管娃儿,两人就以姐妹相称。拾破烂的姑娘虽然和王草根一样也不识字,但管教起两个娃儿毫不含糊,她不知道什么叫“家庭作业”,反正两个娃儿不做完“家庭作业”,就不让她们俩吃饭。

两年多后,拾破烂的姑娘年纪已到二十一二岁了,不叫她找个对象嫁人也说不过去了。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虽然她脸面一般,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但已长得红是红,白是白,身材圆滚滚的很招人眼,用书面语言叫“很丰满很性感”。前面说了,大老婆有小学文化,所以呆在家里经常读闲书看小报,了解当今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有钱男人花心眼”,已成了颠扑不破的铁的定律;“包二奶”已经在全社会公开化,深圳甚至出现了“二奶村”。她自己既失去性生活的能力,更失去了性生活的兴趣,看见丈夫一天到晚忙来忙去,马不停蹄,很是心疼。心想,王草根总有一天也会“包二奶”,与其让他偷偷地在外面“包”,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给他找个“二奶”放在眼皮子底下,搞好关系,免得以后为了财产打架。

这个“二奶”非拾破烂的姑娘莫属,关系现成就好得很。

一天,大老婆把家里佣人和孩子都打发出去看电影,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拾破烂的姑娘叫到床前说:

“你到我们家已经两年多了。我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所以当姐姐的才跟你说这番私房话哈。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不要勉强哈。不愿意还是我们家人,我一点都不会把你当外人看待。我要说的话是:你也到嫁人成家的年龄了哈,我先问你,你要老实说,你对你的婚姻大事考虑过没有?是啷个考虑的?”

拾破烂的姑娘脸刷地红起来,低着脑袋不吭气。大老婆细声细语地问了半天,竟没有一点反应。大老婆心想:坏了!下面的话再不必说了。最后,大老婆只得说:

“行了,你去吧,我也累了。你晚上睡在被窝里好好想想哈。想好了我们再说哈。”

拾破烂的姑娘立起身,转身走的时候,背对着大老婆撂下一句话:

“我爸爸临死的时候叫我跟王老板。”

大老婆又惊又喜,赶忙叫:“啥子?啥子?你回来,你回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唦!你自己说出来了更好。你看你,叫我费那么大劲,你连屁都不放一个!姐姐身体不好,你侍候了好几年,你跟了王老板,再好不过了!他有人照顾,我也有人照顾,这叫两全齐美嘛!你晓得不晓得?”

王草根和拾破烂的姑娘就这么同居了。正好“至尊王府”小区里还有套房子要卖,王草根就买了下来。两个家都在一个小区,来来往往也方便。

一开始,王草根为了生儿子,一度拚命地在拾破烂的姑娘身上工作。即使晚上加班再晚,看过了大老婆,还要跑到小区的另一套房里在拾破烂的姑娘身上加班。果然,拾破烂的姑娘肚子不久就大了。十个月后分娩,王草根那天兴冲冲地赶到妇产医院。一听,生的还是女娃儿!也好嘛,再继续努力工作。头一个还不到一岁,第二个就下来了。天不遂人愿,第二个又是女娃儿!

女娃儿也是要个名字的嘛。娃儿周岁的时候,家人们鼓动着要王草根给娃儿起个最可爱的名字。王草根想起拾破烂的姑娘在她爸爸死后抱着骨灰坛的模样:凄凉无助,孤苦伶仃,那情景最让王草根心疼,脱口就说:

“叫‘坛坛’最好!”  到了第二个女娃儿起名字,王草根有点心灰意懒了。

“唉!那就叫‘罐罐’好了!”

这样,王草根家“坛坛罐罐”都有了。遗憾的是都是敞口的,没得一个带把儿的。

第三个,即“三奶”,虽然不是大老婆撮合的,但也是大老婆准许的。

那已经到王草根近乎疯狂地收购国营企业的时候了。

王草根只买卖土地,收购国营企业,不搞房地产,也就是说他只要现成的,不盖房子。圈地——屯地——用土地向银行抵押贷款——收购国营企业——国营企业改制后就赚钱——再圈地——屯地,这是他的一套循环作业,财富就从这样的循环中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流进王草根的腰包。

这时,他看到每个大款都搞房地产,四处大兴土木,料到钢材一定会涨价,为收购一家濒于破产的国营炼钢厂,要加大技术改造、打发员工下岗,需向银行贷款。因为他手头总有大量土地储备,所以,王草根的信用在银行界完全扎得住,勿须他本人出面,下面的人就办了,何况私下交易已经谈成,给经办人的好处费也说定。这时的王草根在C市报纸上经常出没:“希望工程”、“救灾捐款”、“资助贫困大学生”等等,他都不落人后,不但是“商界巨子”,还是个“慈善人士”。银行信贷部主任知道王草根出手大方,有意跟王草根拉个关系,好给他将来退下来铺条路子,就跟炼钢厂的主管人员和王草根方面的人说,要请他吃饭,王老板一定要到场。

“不然,这顿饭有啥子意思嘛!我连借款人都不认得,面都见不到,啷个敢借给他钱嘛!”

王草根没法子,硬着头皮去了。

在C市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酒足饭饱后,信贷部主任借着酒劲说:

“王老板架子啷个那么大嘛!一起耍耍都不行吗?今天你王老板不跟我们一起‘与民同乐’,我坐在这里就不下桌子!明天你们到银行去也找不到我,看你们啷个办!”

王草根不得已,假笑道:“好嘛好嘛!赵主任要啷个耍我就陪你啷个耍!我王草根尽管不爱耍,可是我爱你!我奉陪你到底!”

“你王老板啥子是爱我哟,你爱的是人民币!王老板真会说话。我没得别的爱好,就爱唱歌,高歌一曲,啥子烦恼都没得了!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餐厅在这座星级酒店三楼,夜总会在七楼,本是香港人到C市来开的第一家娱乐场所,后来几经转手,现在是个广东人当老板,虽然设施已经有点陈旧,但依托这家星级酒店,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还是不错。

一帮人坐电梯上楼来到夜总会。既到夜总会,当然要叫小姐。歌者之意不在唱,在乎小姐之间也!夜总会领班一听c市有名的大款请银行的人来消遣,莺莺燕燕招来一大帮子小姐,把个包房挤得满满当当的,身子都转不过来。看来信贷部赵主任是这里的常客,主任点张三李四王五,个个都叫得出名字。炼钢厂的人、王草根的人,加上银行信贷部主任一方的两个人,他们八个男人点了十个小姐。这十八个男男女女就开始乱闹起来。音响放得震天响,震得王草根耳朵疼,包间里气都喘不过来,但王草根也没法子,舍命陪君子嘛!信贷部主任说得不错,就为了四千万人民币。

信贷部主任进了包房如鱼得水,把王草根和其他人撇在一边,真正像成语“旁若无人”形容的那样,只跟小姐打情骂俏。卡拉OK上的字王草根不认得,屏幕上的风光女人他也没兴趣,只好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搂来抱去。可是小姐们不饶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一会儿端来饮料,一会儿端来水果,一会儿靠在他身边撒娇。他闻惯了垃圾的味道,香水味熏得他脑壳晕。坐了半天,他发现有一个小姐始终没到他身边来,也跟他一样坐在角落里。有人拉她跳舞就起来,其实拉她跳舞的人也就是要摸她而已,这点她看得开得很。她的面貌在小姐群中虽不算最姣好的,但还是最清秀端正的。她被人全身摸了个遍,又回座位上坐下,双臂搂着肩膀,好像挺冷的样子。王草根就喜欢这样的女人,拾破烂的姑娘就是这样:他想日了就让他日,他不想的时候从不勾引他。

闹到凌晨一点,夜总会快关门了,他手下人过来低声跟他说,信贷部赵主任想带个小姐开房。他也小声说:

“狗日的!那就在楼上订个套房让他耍,把小姐的钱也付了,可是明天别误了放贷款。误了,你看我啷个收拾这龟儿子!”

第二天,信贷部主任很痛快地给他放了四千万。

过了几天,他到他旗下一个企业去视察,商量完正事,饭馆送来盒饭,吃工作餐的时候,闲聊间,有个那天晚上他带去夜总会的下属说,那天晚上他差点把钱包丢了,钱包里有身份证、驾驶证,还有刚办理的银行卡。

“老板不是要我带钱付小费的嘛,现款也有两三千呢!身份证丢了要上公安局,银行卡丢了更糟糕,还要到银行挂失,手续麻烦得很呢!”

“那你啷个找回来的嘛?”

“嗨!老板别小看小姐,是小姐捡到了交给领班。第二天我正急得要命的时候,领班给我打电话过来叫我去拿。”

“他哪知道你电话嘛!瞎扯!”

“那不是有身份证还有名片嘛,一对,就知道了嘛!”

王草根来了兴趣。“是哪个小姐你晓得不晓得?”

“那倒没问,我给了领班两百块钱。老板,这两百块钱给报不报销?这也算是工作嘛!”

“报销你妈卖屄!你狗日的自己摸小姐摸昏了头,还要我付钱!”王草根用筷子像剑似的指着这个下属,“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打问一下是哪个小姐捡到的,啥子名字,那天晚上她穿啥子衣服,长得啥子样子。将功折罪!要不,我炒了你龟儿子鱿鱼!”

下属哪敢怠慢,一会儿就向他报告得清清楚楚。他一听,果然如他所料,就是那个没来跟他纠缠的小姐。他马上命令下属:

“去!打个电话跟那家夜总会的领班说,今天晚上十点钟给我留间好包房,把那个小姐也留下来。只要她一个,不要再多的小姐来跟我胡闹,闹得我脑壳疼!”

晚上十点整,王草根准时到达夜总会。领班看见,心领神会,多一句话都不说,侧身走在他旁边,把他领进包房。

“王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稍等,稍等,马上就来!”

领班出去,不到五分钟,她就进来了。穿的还是那晚上穿的露肩露背露胸的吊带裙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笑非笑。王草根跟官员干部善于周旋,跟小姐反倒不知说什么开场白好,只是不自觉地站起来:

“坐嘛坐嘛,要不要点饮料?”

“饮料他们会送过来的。”小姐冷冷地说。

既然有人送饮料,那就等着人送吧。两人坐在沙发上,还隔有一点距离。王草根找不出话来说。小姐偷偷瞥了他一眼,奇怪他没有一点动手动脚的意思。

饮料送来了。领班想大大敲王草根一笔,十几个高的矮的杯子、十几罐罐装饮料,加上水果盘,满满摆了一茶几。男服务员摆完,知趣地很快离开,轻轻把门关上。王草根一面手忙脚乱地把茶几上的各种饮料像下棋似地挪来挪去,一面语无伦次地说:

“喝嘛喝嘛!你要喝哪种饮料?哪种饮料好喝你就喝哪种嘛!”

小姐从中端起一杯,递给王草根。

“还是这种好,你们男人喝了酒喝这种比较合适。”  “我从不喝酒,我从不喝酒!”王草根赶紧声明,“那我就喝这个。你呢?”

“领班在敲你竹杠,你晓得不晓得?”小姐突然以气愤的口吻质问他。王草根一时不得要领,愣愣地望着她。

“你看不见嘛!两个人要这么多饮料干啥子?”小姐忿忿地说,“这不是明摆的嘛!最后算账要好几千块呢!”

王草根才明白,更加高兴,暗想:“要得!要得!就是要这样的女人!”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只怕赚不来钱,不怕多花钱。你见过有几个人是因为节约发财的?没得!是不是?有人说我不吸烟不喝酒是为了省钱,屁话!我是小时候家里穷,没得这个习惯。要不,我比哪个都喝得凶!”

公开承认小时候家里穷,小姐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现在很多大款恨不得说自己和荣毅仁家有亲戚关系,要么,就是旧社会的川蜀世家,祖辈跟刘鸿生、卢作孚等人平起平坐的。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人心坏了。”小姐说,“那个领班在我进来之前就跟我说,不要说你的马仔给了他两百块钱,就说给了我了。钱包是我捡的,捡了东西还给人是应该的,就是你们给点意思也要给我嘛!他拿了钱,还要我承担。你说气人不气人!”

原来是这样!王草根暗暗想:

“狗日的!我非把这夜总会收购了不行。收购了先开除这个领班!”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王草根只是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给你补两百块钱。你不要生气。啊!我忘了给你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哪个?先要自我介绍嘛!”

“哪个要你补嘛!,,小姐瞪了王草根一眼。心想:要调节一下气氛才对,不要让客人一进来就不高兴。她笑着说:

“至于你嘛,哪个不晓得你嘛!你是个拾破烂的!”

小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然认得你,前几天晚上你领着一帮人来,是你手下的马仔买的单嘛!”

王草根吃了一惊,“你啷个知道我是个拾破烂的?”

“开玩笑,开玩笑!不存在,不存在!不开开玩笑你这大老板怎么高兴得起来嘛!”

“不是开玩笑,我还真是个拾破烂的。”王草根认真地说,“你是在报上看的还是昕人说的?”

小姐诧异地看着他。“我真是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嘛!你啷个会是拾破烂的?那天晚上我换了衣服回家,看见你钻进一辆‘大奔’里头,嗖一声就跑了!”

“唉!”说到这里,王草根就好说话了,“这样吧,你怎么称呼?我先问了你名字再说。”

“出来当小姐的,哪会把真名字告诉客人。你就叫我珊珊好了,珊瑚的珊。”

正好,王草根想,我要的就是“三”。

“好吧!珊珊。”他嘴里喊“珊珊”,心里却是“三三”,一种亲切感暗然而生。

“我先问你,你爱不爱过你现在的生活?”

珊珊觉得这个老板还是个老实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好长时间没有和人正经交谈过,她也愿意趁此机会跟人聊聊,不管是谁,只要这人想听又不笑话自己就行。珊珊喝了口饮料说:

“没得一个小姐爱当小姐的!被人抱、被人摸,说句难听的话,有时还要陪人睡觉。要跟自己看得上的人,也无所谓。可是由不得你,丑的你也要接,脏的你也要接,喝醉酒的你也要接,嘴臭得要命!性变态的你也要接,弄得你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就说那天你们那帮人吧,里头就有个人特别讨厌!摸了人上面还要抠人下身,幸好那天他没叫我陪他开房间。我们进包房或者酒店的客房之前,心里就犯嘀咕:不知道今天碰到个啥子样的客人。一边被人弄,一边还要担心客人付钱不付钱,能给多少小费。可是,当今,只有干这行挣钱多。旧社会周璇唱的一首歌真好……”

珊珊说着说着就学“金嗓子”周璇婉转地唱起来:

“‘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就这话:‘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我也跟崔永元一样给你‘实话实说’吧:就是天生的大骚货也不愿意当小姐,为啥子?天生的骚货还想跟个像样的人做爱是不是?”

珊珊边聊边喝饮料,看王草根在注意听,没有一点嫌她多嘴,更没有迫不及待动手动脚的意思,于是继续说:

“不过,在眼下的时尚社会,衣食住行都有个讲究了,是不是?看见那些面貌身材都不如自己的,当了小姐,一晚上挣的钱比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打工挣的工资还多;人家穿名牌、用名牌,哪怕是仿冒的,总归是名牌嘛!又跟着客人进出高级娱乐场所。这就有了个攀比是不是?别人能干的,自己为啥子不能干?自己又何必守身如玉?为哪个男人守身如玉啊?有哪个男人值得我为他守身如玉啊?”珊珊说到“守身如玉”四个字时竞有些激忿,“这样,就闭起眼睛当小姐了。慢慢的,也就吃惯了,花惯了,用惯了,想不当,再回到过去的平常日子,都不习惯了。再加上,我们小姐看的人多了,有时候,和那些表面上看是正人君子的人比起来,晓得他们暗底下比我们还下流下贱得多!这一比,想着当小姐就小姐吧!我们又不贪污盗窃,更没得挥霍公款的条件,靠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挣钱,比那些花国家钱来玩我们的人还高尚哩!”

说到这里,珊珊似乎觉得分寸没把握好,说过了头,连忙补充说:

“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看见你那天又不唱歌,又不跳舞,又不乱摸,今天你好像对这方面也不感兴趣,才跟你讲这些。说错了的话,请你多多包涵哈!老板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是国家的钱,我可不是指你老板说的啊!”

珊珊说的时候,王草根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她。珊珊说完了,王草根捂着脸半天不作声。王草根虽然没有书本知识,但有足够的精明,听出来珊珊能冷静客观地分析当小姐的心理,表明了她并没有完全沉迷在小姐生活里,头脑还很清醒。王草根虽然不太懂得什么“如玉”,但“守身”两个字在农村还是普遍用的,珊珊一连三个“守身如玉”,王草根听出这里有点怨气,表现出她恰恰有过“守身如玉”的向往,有过这种追求,不知是谁伤了她的心,才如此强调这四个字。他想:就这样了!龟儿子!她不就是要啥子“名牌”,“进出高级娱乐场所”嘛!至于吃惯了花惯了,他的大女儿就是这样的城市姑娘,是大城市追求时尚的风气,把她们惯出来的毛病。这个珊珊小姐不一般,要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她说不定还真能“守身如玉”哩!

王草根捂着脸时,珊珊不知他怎么了,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他。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弄得客人拂袖而去,小费也给不了多少。

王草根沉默了一会儿,好似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

“我是个忙人,没得时间跟你说多话。我给你说实话,早先,我就是个拾破烂的,我是从拾破烂发家的……”

王家的种大概就决定了姓王的祖祖辈辈像他老爹那样说话竹筒倒豆子。他把他从小到大,直到现在变成“成功人士”的经过一泄无余、毫无保留地全部倒了出来。

“我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要个男娃儿。格老子!现在时兴‘包二奶’,我看上你了,想包你!你开个条件,我先包养着你,只要你生了个男娃儿,亿万家产就是你们母子俩的了。”

王草根的独白不但一扫她在小费上的担忧,更让珊珊惊心动魄。她没想到不起眼的“废品收购站”里藏着那么巨大的商机,特别是王草根从随机应变到能随心所欲的过程,有如天助一般。说到拾破烂的姑娘,珊珊眼眶也有点湿润,觉得王草根还是个善良的人。王草根说真话时满嘴脏话:“妈卖屄”“龟儿子”“格老子”“狗日的”“日你妈”“雷劈的”……像旷野上强劲而又清新的风刮进这闷热的包房,珊珊从来没有接待过这种有泥土气的男人,他让珊珊极为兴奋。再说,王草根前面两个老婆都没文化,不会是她的劲敌。她想,如果王草根有个有文化的老婆,就像她这样,虽不是大学生也是高中毕业的,真是如虎添翼,不知还会干出什么大事来。

“老王,你真痛快!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珊珊已经开始改口叫王草根老王了,“我是能生娃儿的,因为我打过胎。你也晓得,干我们这一行的特别讲究卫生,经常体检,我一点病都没得!我们四川那个有名的算命先生还给我算过命,算到我命里有个男娃儿。不过,你包了我,我不能像你前面两个老婆一样在家里闲呆着,我要做事,我就不信当过小姐的一辈子不得翻身!”

“要得!”王草根不由得大声喝彩。

珊珊没提一个具体条件,什么房子、车子、一年给多少钱等等,仅仅一个“要做事”的要求,充分说明珊珊的聪明和对王草根的信任。像王草根这样有亿万家产的人,跟他讨价还价完全没有必要。有了王草根就有了一切,确切地说是有个男娃儿就有了一切。

“珊珊,你龟儿子真是个龟儿子!”王草根激动得不知如何表示,两掌叠在一起直搓手,“你说,你要做啥子?我们现在就定下来。”

“我要做这家夜总会的总经理!”珊珊决然地说。

王草根大笑,“我们两个啷个就想到一起了嘞!不过,这里你熟,你得想想啷个把它弄到手。你有了法子我来办!”

珊珊说,容易得很,只要有人告夜总会特密包房里有人吸毒,来几个公安一抓一个准。封了夜总会的门,再开张,夜总会就非换法人代表不可。

这一对情侣刹那间变成了阴谋家,在夜总会的包间里商议怎样颠覆这家夜总会,名副其实叫“窝里反”;广东老板没想到他和所有的政治人物一样:“身边埋了颗定时炸弹”。方案很快就制订出来。王草根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跑去实施。珊珊要抱着他接个吻,王草根都等不及。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日子长得很!”他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告诉珊珊六位数的密码。

“赶紧去把单买了,你马上换了衣服离开!”

夜总会老板万万没想到,怎么上上下下早都打点好了的,这天凌晨零点刚过,一大帮缉毒警察一下子冲了进来。别处都不查,直冲几个特密包房。

第二天C市的日报晚报都在头版以“我市缉毒新战果——××夜总会毒窝大扫荡!”为标题,连正文带照片,登了一整版。

夜总会查封了,夜总会的广东老板自然焦头烂额,坐卧不宁,差点跑回广东去。虽然有人为他顶罪,他本人不至于坐牢,但投资完全打了水漂,不但损失巨大而且债台高筑。正在这时,珊珊主动跑到广东老板那里去献计献策。老板一听引进王草根的资金将夜总会改头换面,另起炉灶,让王革根来当法人代表,王草根是个出了名的地头蛇,有了王草根等于有了把保护伞,对他这样的外地人来讲,无异于天上掉了块馅饼,对珊珊是言听计从。

王草根也不含糊,入的不是干股,掏出三百万真金白银重新装修了夜总会。××夜总会摇身一变成了“珊珊夜总会”,内部焕然一新,金碧辉煌,很快成了C市最高档的娱乐消费场所。

王草根第一个就要开除那个领班,珊珊却不同意。

“这家伙业务熟悉,会敲客人竹杠!他的把柄又捏在我们手上,他那些鬼点子别想在我们面前耍!留着他,就等于留条狗!”

王草根这个人从不对老婆隐瞒什么,他向两个官场上的朋友打好招呼,要他们叫公安局去查夜总会吸毒的违法犯罪活动以后,王草根回家就告诉了老大老二两个老婆。两个农村出身的老婆也不能有啥子意见,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养不出个男娃儿来。但听说珊珊是城里的高中毕业生,两个老婆都不愿见珊珊。王草根知道她们要保持点自尊心,也就由她们去了。

王草根和珊珊第一次正式“做爱”的那天,珊珊就向他提出:

“你不要看你家财万贯,别人一看你还是个农民工!老实说,你第一次进夜总会包房那天,不是那些小姐围着你转,我还以为你是那帮人的司机呢!西装不是西装,领带不是领带,皮鞋不是皮鞋!都是西门服装市场买来的打折的便宜货!手上还戴块电子表!你们这些暴发户只晓得坐奔驰开宝马,不晓得穿戴!今后,不许你再穿那些,统统打包送到贫困山区扶贫去!你的衣服鞋袜我来给你配备,保险让你看上去就是大款!”

从此,王草根才知道什么是“名牌”:“阿玛尼”、“普拉达”、“杰尼亚”、“雅格狮丹”、“铁狮东尼”、“波士”……虽然他骨头里还是个农民工,但穿上“名牌”,人确实马上精神抖擞,有了趾高气扬的感觉。现在他腕上戴的是“劳力士”,签名用的笔是“万宝龙”。

“格老子!就是好用,圆珠笔跟它没得比!”

于是他越发每天签名不止,几块钱、十几块钱也要刷卡的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

王草根自包了珊珊后,市政协委员当上了,又被列为“C市十大企业家”之一,还到北京去出席过某次高级别会议,大红花戴过,红披带挎过,所到之处都有人列队鼓掌欢迎。所以,在王草根看来,珊珊是他的第二颗福星,什么事情都与她商量,等于有了个军师。

“珊珊夜总会”开张后,总经理珊珊开着辆白色的奔驰S350,每天到夜总会上班。在两人不断地努力下,珊珊的肚子也大了起来。珊珊每天坚持挺着个大肚子到夜总会“办公”,俨然已经是个高级“白领”。现在她再不会给客人赔笑脸了,只有客人给她赔笑脸的份。客人要看她的眼色:晚上是不是能订上好的包房,招待外地来的重要客户?见到自己过去的客人,因为知道这人的偏爱,就显出好像很暖昧的表情告诉他,这里来了个什么样的小姐,正投其所好,弄得客人心痒难熬,非要见识见识不可。

珊珊毫不在乎有人在背后指点说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小姐。由于她在这夜总会“工作”了两年多,好像早就准备要当总经理似的,了解上上下下存在的漏洞、财物流失情况和服务上的不足。她“堵流塞漏”,在开展“多种经营”的同时加强服务态度。珊珊吸取经验教训,绝对不沾毒品,把个夜总会打理得滴水不漏,服务一流,名气大增,成了王草根集团中投入产出比最高的企业。

怎么样?咸鱼也有翻身的一天吧!

珊珊被他包了后,两人每天都要用珊珊的话说“做爱”。王草根一面“做爱”一面想:是不是“日屄”日不出男娃儿,只有“做爱”才能做出男娃儿呢?所以,换了珊珊后,一切都“服从命令听指挥”。珊珊“做爱”的花样多,常常让王草根达到“做爱”的最高境界,其他两个老婆与珊珊相比望尘莫及。那两个只会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随便王草根活动,跟个死人差不了多少。

王草根心想,跟珊珊如此“做爱”,再“做”不出个男娃儿,那真是我们王家命中注定要绝种了。

到分娩的时候,两人都好像出庭听宣判一样紧张。结果判决的还是个女娃儿!王草根想,这是老天判给我的吧?珊珊不这么想,说,你看,我能生不能生?只要能生就有希望!算命算到的那个男娃儿还没有出世哩!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还年轻,继续奋斗!

要帮王草根把精子“劳动”出来,当然是珊珊最合适。跟拾破烂的姑娘说,说半天她也不会明白,还会奇怪为什么把那么宝贵的东西射在外面浪费掉,多可惜!

果然,跟珊珊一说,珊珊不仅马上理解并且举双手赞成。她的生殖科学知识甚至超过王草根。她说王草根早就该做这方面的检查了。

“很多人以为生不出娃儿是女人的事,其实大部分责任在男方。男方的精子就好比种子,种子不好,再好的地也长不出好禾苗。你说是不是?你尽让女人生女娃儿,肯定跟你的精子有关系!你查了以后,生得出生不出男娃儿也就晓得了。那不是你的命决定的,那是你的精子决定的!我告诉你,现在做试管婴儿,让你想要男娃儿就是男娃儿,想要女娃儿就是女娃儿,容易得很!要不,我们干脆就去做试管婴儿好了。不过,那样也要先检查检查你的精子才行。”

第二天,两人双双来到众生医院。刘主任早就安排好一切,在“不孕不育试验室”腾出一间房间,里面只放了一张医院病房常用的铁床,床单枕头都是崭新的,雪白耀眼。珊珊先向刘主任询问如何操作,注意事项,还更进一步问了试管婴儿的情况。两人很谈得来。刘主任感到珊珊既有礼貌,通情达理,比跟王草根更容易沟通,又容易接受科学常识,即使做试管婴儿,也肯定会是个和医生配合默契的好“患者”。

两人进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王草根却有点不习惯、很别扭,他从来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珊珊或者另外两个老婆“做爱”过。珊珊是个行家,反而催他“快点”。王草根说:

“这哪能快得起来嘛!我觉得我鸡巴硬都硬不起来。”

“有我,哪有硬不起来的事!”

珊珊手脚麻利地扒下王草根的裤子,张嘴就吮。王草根心疼得厉害,说,还是我自己弄出来好了,不要累着你。珊珊朝上摆了摆手,一个劲地加紧“工作”。王草根忍不住很快射了出来。珊珊赶快用护士给她的无菌小瓶接住,唾了口口水,转身就跑出去交给等在门口的护士。

看了王草根精子的化验报告,刘主任很为难。放下报告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先跟珊珊谈一谈。刘主任通过114查到夜总会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打到那里,真还是珊珊本人接的。

珊珊听刘主任要和她先谈话,就知道有些不妙,马上开着奔驰S350赶到众生医院。

“啷个?刘主任,跟我没啥子不可说的。”珊珊又不安又急切地在刘主任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跟老王说的都跟我说好了!我知道啷个跟老王解释。”

珊珊果然是个聪明女子。刘主任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从化验报告上来看,王先生的精子全部是死精,没有一个是存活的。我之所以觉得难办,是因为这样做试管婴儿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也不要看得很严重,这对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其他方面,如心脏、肝脏、血压、血糖、血脂等等虽然都有些问题,但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算是可以的,问题不大,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就可以逐渐恢复正常的。”

什么心脏肝脏血压廊糖血脂等等,珊珊哪管得了那么多。不过珊珊也奇怪:

“那……啷个老王的性生活是完全正常的啦?是不是取精那天我们是在一个不正常的情况下取出来的,影响了精子的质量呢?”

刘主任说:“那没有关系!就像这杯水,你一点一点喝它是水,不正常地一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一下子都倒了出来还是水。”刘主任也有点疑惑了,“你说王先生的性生活完全正常,那么我要问一下,你们每周要过几次性生活呢?”

珊珊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不是为自己难为情而是为老王难为情,因为老王就像艺人“走穴”一样,应付了她,第二天还要转场去应付拾破烂的姑娘,几乎天天过性生活。即使王草根说他不喜欢也要“日”,也许正因为他“日”得频繁,所以才不“喜欢”。可是王草根决非出于享乐,而是当作生产活动,属于制造业的一种,因而每天勤奋不懈。王草根说“有空的时候一星期两三次,没得空一两个月也难得日一次”,只是他的理想,他把理想当成了现实,所以也不能说他完全是撒谎。

珊珊是个爽快人,知道对医生不能隐瞒什么,坦率地对刘主任说:

“老实说,老王可能天天有性生活。”

“那么,你觉得他的性生活是不是跟正常男人一样?能不能勃起?困难不困难?能不能让你达到高潮?请你别介意,我是完全从性科学的角度问的。”

珊珊完全有做这种比较的资格,她不知和多少男人“做爱”过。

“可以!”珊珊肯定地回答,“我奇怪就奇怪在这点嘛!在刘主任面前没得啥子不可说的:他有时候能让我达到高潮,有时候还差一点,但是那是每个男人都会出现的情况唦!而且,我没有达到高潮的时候也不能全怪他:我不想要的时候,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这些都是我没达到高潮的缘故吵!他还不像有些男人那样,他绝对不用吃啥子药,连我给他买的维生素片都不吃。是不是就因为他性生活过得多了,精子才死完了?”

“一般来说,男人性生活频繁了,男性有个自我调节的潜在功能,那就不能勃起了或者是勃起困难,好像对这个男人发出警告一样,叫他必须节制自己。到这个男性的健康慢慢恢复以后,才会有勃起的能力。我想王先生还不完全是这样。”

其实,刘主任这个专家立刻发现:王草根是个生命力很差很差而意志力极强极强的男人,是他从事这方面研究以来,经手的近万名男性中遇到的一个极特殊的个案:精子全部死掉了却不妨碍性生活。想到这点刘主任心头一喜。可是这又不好对珊珊说,说了也白说,他知道她并不关心性科学上的事。目前唯一重要的是让珊珊生男娃儿,可是,现在的王草根不仅不能让她生男娃儿,连女娃儿也不可能让她生了。这才是个大问题。

“这啷个办嘛?刘主任,是不是让他少做爱,或者停那么一段时期。要不,给他吃些能让精子活起来的药?”

刘主任是性科学的专家,心理学上当然也很有造诣。还有个情况他没跟珊珊说,王草根的精子不但是死的,数量也极少,用乡下人的话说是“一瓢里面没得几个”,更别说以毫升来计量了。刘主任知道到了王草根这把年纪,精子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恢复到所需的有活力的数量,如果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还可以试试。但是,告诫一个年轻少妇,要她丈夫或者情人节制和她过性生活,无异于与虎谋皮,遭她白眼,以后的事别谈,再好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反而阻碍了进一步沟通;更有可能产生意外,如果弄出“红杏出墙”的事情,那就太对不起王草根了。但看着珊珊急迫的神态,又涌出一种医生对患者的同情,于是说:

“我不晓得这样说对不对,不对的话请你多担待哈:一、按目前王先生的家庭情况,叫他少过性生活恐怕也是很难做到的,何况,就像你刚刚介绍的那样,他的身体并没有坏到需要他身体内部的节制阀出来干预的程度。二、使精子逐渐恢复活力的药物有是有,但这种药物全部含有刺激性欲的成分。再给王先生服这种药,一来,作用很慢,二来,反倒刺激王先生性欲更强,性生活的次数更多。精子还没有恢复活力,最后倒弄得入不敷出,等于雪上加霜。今天我请你先过来,主要想跟你沟通一下怎样对王先生解释。我担心他搞不明白他自我感觉一切正常,精子怎么会是死的!他肯定会非要让我把他的精子医活不可,而这又不在我的专业之内。即使是专业医生,也不会很快见效。我想请教你的是:怎样跟他解释又怎样使他安心,至于恢复精子的活力,中医倒有既不刺激性欲又能让亚健康状态的人逐渐达到健康水平的方法。我国的中医中药其实是很管用的,现在也逐渐引起国际上的注意。不过,这话啷个跟他说呢?”

珊珊是何等人也!当了两年多小姐,等于上过高尔基式的“大学”,况且珊珊可以说已达到“博士后”水平。刘主任低估了她。她听出来刘主任的话外有话:也就是说王草根的精子数量和质量都无法恢复到再让女人生娃儿的程度,更别说生男娃儿了。对王草根的死精,刘主任已经束手无策,想推到中医头上了。但她也看出刘主任的真诚和善意。只有真诚坦率才能取得人信任,珊珊完全信任刘主任。并且,刘主任没直接告诉王草根而是先找她谈,既表明刘主任看得起她,又表明刘主任不但诚心而且细心。她觉得,对刘主任可以无话不谈。珊珊脑筋急转弯,很快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

“这样吧,我来跟他说,刘主任你不用管,也不用跟他打电话。反正他大字不识一个,不会来找你看化验报告的。我回去就跟他说他一切正常,没得啥子问题,不过想生男娃儿的话,还要找中医开些中药来吃些日子,这样他会信的,心也安了。但是,刘主任,你也知道要个男娃儿是老王的心病。老王是个不错的人,在当今民间企业家中间,他算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他对你刘主任也很敬重。我想请你这样办:你选质量好的精子,筛选个能生下男娃儿的,用人工授精的方法给我注射进去。当然不能让老王晓得,等我生下来他会高兴得不得了!这对他是最大的安慰,让他觉得他奋斗了这辈子没有白奋斗。这也不算欺骗他,啷个说法呀?就是现在人常说的‘善意的谎言’吧!”

刘主任早就注意到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止是战争、不止是贫困、不止是恐怖主义、不止是粮食短缺、不止是地球沙漠化、不止是金融风暴等等现代人吵闹不休的问题,而是人类即将绝灭!因为大气污染、因为臭氧层的破坏、因为化学物质污染了人居环境及每天都必须吃的食物和水、因为电磁波热辐射的影响,因为人们承受的种种压力增大和吸烟、吸毒、酗酒等等多种因素,人类男性的精子数量在急剧下降。不止数量减少,精子质量也在衰退:精子的冲击力、突破力都在弱化。虽然各国学者早已发现了人类面临的严重危险,但并没有引起人们普遍关注。人们关注的只是金融危机:股票、房价、油料、食品的涨跌,关注的只是眼前生活上的琐事,越关注越浮躁紧张,越浮躁紧张,精子越少越差。搞到最后,物质生活丰富了,睾丸里的精子却贫乏了,二者成反比;物质生活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时,精子却减到零的程度,以致生不出后代,真正成了“后继无人”。

丹麦学者在二十一个国家里调查了一万五千名男性的精液,其精子数量只有五十年前的一半。一儿四。年,成年男性每一毫升精液平均含有一亿三千万精子,到了一九九。年,平均每人只剩下六千六百万个了,而且每年还以百分之二点一的速度递减。按生理要求,每一毫升精液里要含有四千万到一亿个精子才算正常,如果少于两千万个精子,就难以生儿育女。目前,全世界的男性精液中含精子数量能达到四千万个已经算很健康了。这使得很多夫妇怀孕不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西方发达国家有百分之二十的家庭苦于没有孩子,中国每八对夫妇中就有一对不孕不育。

国际著名学者是从实验室中研究出来的,而刘主任却是在实践中了解到的。他有个很知名的同行曾背地跟他说,前一阵子闹得很红红火火的所谓“名人精子库”后来悄悄关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什么上级部门的干预,而是根本采集不到合格的精子。有的虽然有活力,却经不起冷冻库存。中国二十一世纪初所谓的“精英”没有“精子”,未来的历史学家会当成历史性的笑话大书特书,如果未来地球上还有人类的话。

让他更忧心忡忡的是,他经手的不孕不育的求助者,每五对夫妇就有一对无计可施。他上大学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是中国物质供应最匮乏,人民生活水平最差的时候,老百姓连新鲜的白菜萝卜都吃不上,天天啃咸菜喝稀粥,还有许多人因营养不良而浮肿,但那时中国男性的精子量每毫升还在六千万个左右。近年来,他化验了数千例男性精液,一般来说,中国男性的精液中每毫升含精子量平均也就在三千万个左右,并且逐年下降,更有劣质化的趋势,即将濒临中国人人种绝灭的警戒线。今天,三十多岁的男人活的精子就既少又缺乏活力,即使增加营养、加强锻炼、注意休养,也极难恢复到五十年前的水平。他研究的一个课题就是想搞清楚:这究竟是生态环境破坏的结果还是基因的变异。如果是基因变异,那就是天要绝灭人类了。

他是个足球爱好者,他猜想,我们中国足球的“阴盛阳衰”,根本原因大概就在于中国男足队员的精子数量极少、质量极差。中国男足老冲不出亚洲,对中国人种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

珊珊提出的这种要求刘主任毫不惊讶。近年来,来医院不孕不育科室求助的夫妇,在男方无法可医时很多都有这种要求。尽管这是卫生部门严格禁止的,但我们现在连立竿见影会危害人们健康的食品质量、婴儿奶粉都管不过来,哪能顾及到一时对社会并无大碍的借种生子问题?

可是,种子从哪里来?特别是优良品种,现在在“人种”市场上奇缺。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正式成立的“精子库”都没有稳定来源。中原地带有个公开的“精子库”开张了几个月,从一百位应征的男性中只采集到三十人的“合格”精子,其“合格”还是在大大降低了标准的情况下通过的,如严格要求的话,其实全部不过关;倘若再经过冷冻,最后可能全部要当废品处理。而这种“废品”王草根又绝不会收购。至于要优良品种,对不起,“无货供应”!精子库如此,更别说处于法律边缘、可以说是在从事“地下工作”的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了。

刘主任把这个情况告诉珊珊,倒让珊珊大开眼界,十分惊奇。过去她把那么多安全套中的精液扔进垃圾筒,现在想想真十分可惜。她想,小姐们可以说是最好的“精子采集工作者”。

刘主任跟珊珊详细介绍了当前“人种”市场的情况,等于同意了珊珊的要求,让珊珊颇为欣慰。

“那没得关系,没得关系!刘主任,好在老王现在还不十分着急,他才‘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离完全丧失性功能的年龄还有一段时间,跟我生的女娃儿才一岁多嘛!等个一年半载,他中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实施人工授精。这样,他啥子怀疑都不会有了吵!就是请刘主任多留心点,找最好的精子,筛选出最好的男娃儿的种子。到男娃儿生下来,第一个就要重谢刘主任!刘主任可以说是老王的救星了!”

刘主任并不在意“重谢”,但同意珊珊说的王草根“算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还是有贡献的”民间企业家,同时也为了回报王草根的知遇之情,他觉得为王草根做这件事还是值得的,反正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做的就是这种生意。王草根不愧是个“成功人士”,他一点生殖科学的常识都没有,但为众生医院想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提升了医院的业务量,增加了医院的利润,医生员工的收入自改制后提高了很多。

叫男人“硬”起来的商机巨大,和微软有得一比!

正如刘主任所说,现在中国每八对夫妇就有一对不孕不育,也就是说中国城乡的每八对夫妇中就有一对是医院不孕不育科室的顾客,还有更多的是没有正式结婚手续,但想要孩子的中年男女,以及需要孩子安慰晚年的空窠家庭,这些都是隐形顾客,超过正式结婚夫妇不孕不育者的数量。但是,问题还是优良精子从哪里来?

来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的求助者,治疗成功的人里面,有些是男方没有大毛病,调养调养就可以实行人工授精的,有的是给女方输卵管疏通疏通,或是治好妇女常患的各种炎症即可自然受孕的。可是,求助者中男方经调养精子合格以后,当然只能给他的妻子注射,绝不能偷偷地留点下来,挪用在别的女人身上。这不仅违背法规,更是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刘主任到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本身就有违规之嫌,但违反医生职业道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男方彻底不行的夫妻,要借种生子的男男女女排成了队,人数不少于春节火车站售票窗口前的长队。

为了医院老板的传宗接代,要选出最好的精子给珊珊做人工授精,众生医院的“不孕不育试验室”急需合格精子。而这项采集真正的目的连“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医生护士都不能告诉,只能含糊其词地说为了科学研究,“做试验”。对外,更不能公开“招标”,既不能打广告又不能上网宣传,只能暗地里进行。

先是动员他们科室人员的集体智慧,却也小有收获:依靠本院的医生职员,不论他们是否“不孕不育试验室”的,只要是众生医院的医生职员,哪家搞装修就与装修工们慢慢聊天,套近乎,逐渐引到医院需要精子的话题。当然要说好听些,不说“买”而是“采集”,“采集”完了付一定的“辛苦费”。有的装修工听到“辛苦费”比一星期的工资还高,笑着答应“试一试”。这就等于鱼儿上钩了,马上请到“不孕不育试验室”,给他一个无菌小瓶,请他进一间叫“采精室”的小房间,让他用自慰的方式把精子“劳动”出来。这样诱导来了十几个。让刘主任非常吃惊的是,来的十几个装修工,大多数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还有更年轻一点的,但精子不是死的就是畸形精子占了一半。这个数据让刘主任更知道化学物质对精子的杀伤力,因为装修工们几乎天天在充满甲醛或其他化学涂料的环境中工作。

不再在装修工队伍中寻找了,但可以通过装修工联系到其他底层群众。可是来的这些应征者刘主任没一个看上眼,外形不是有这样就是有那样的缺陷,如北方话说的“歪瓜裂枣”,即使精子合格,这种人的后代,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是个可爱的儿女。如果让急切想受孕的当事人亲眼看见提供精子的人,大概也不会同意的。想要男娃儿,总要个像样的男娃儿是不是?

后来,发现了还有“自投罗网”的,那就是自己上网宣称自愿捐献精子的男性。

“不孕不育试验室”成立后,肚皮就调来当刘主任的副手,一般应征者都由肚皮接待。肚皮通过上网与这种好心人一一联系,在本市住的就很方便,一天可来好几个。但不能叫他们像报考什么学习班一样一齐来是不是?只能分开时间,让他们一个一个分别来众生医院。这也让刘主任吃惊,因为上网自告奋勇提供精子的人,不是上网成瘾的患有“网瘾病”的人,就是城市小混混,总之,没有一个看上去很精神、很正派,有上进心、有爱心,是出于高尚目的提供精子的自愿者。进了“不孕不育试验室”,在肚皮依照规矩向他交代有关事项、讲解签订捐献合同的条款之前,就先要求把报酬说清楚。合格不合格都先要报酬。

“要不然,哪个疯子把这么宝贵的精子弄出来给你嘛!”

这倒也是!他来提供精子,并不表示他事先知道自己的精子是否合格。他提供出来了,合格不合格,只有你医院化验的结果才知道。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事先给你一份精子合格的证明,因而只好由他。他进了那房间,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一边系裤带,一边把瓶子往护士手中一塞,揣了钞票就走。

可是,道理归道理,这总有点叫刘主任不甘心。因为,他又发现这些城市男青年似乎都女性化了或者说中性化了。要么,有的男青年已不像男人,毫无阳刚之气,蔫萎萎的没一点精神。不说他们的穿戴打扮,一举一动都有女性化或中性化倾向,好像是同性恋者。要么,就是流里流气吊儿郎当,坐没个坐样,站没个站样,在禁烟区叼着香烟跟肚皮聊天。说话也说不到点子上,东拉西扯,天上地下,还十分傲慢,自以为是,肚皮的话听不进去,仿佛只有他是万事通。听了,也不按要求做,稀薄的精液仍然把无菌瓶糊得到处都是。给护士的时候嬉皮笑脸,说些下流话,把护士羞得满面通红,抬不起头来。一些护士已经有调换科室的打算。更有人往往是听了一些性知识后哄笑一番,扬长而去。原来他们这类人不过是闲得无聊,想在网上找个新鲜花样乐一乐而已。

优良的精子没采集到,连“辛苦费”和人工成本、试剂费用等等,反而白白投入了好几万。

碰到这种情况,用四川话说:“啷个办嘛!啷个办嘛!”

正在众生医院“不孕不育试验室”对精子供应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亿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