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游记的作者足迹所到的各个地方是他回忆的本题。而这部游记的读者倘能垂爱,从作者本人那里接受到这些地方去的证明书,那么,读者诸君或许可以更加欣欣然地在想象中将这些地方游历一番,而且,对于他们所期待的一切会有深一层的了解。
关于意大利,已经写了许多书,这些书卷为人们研究那个令人感兴趣的国家的历史,研究关于那个国家的无数联想,提供了许多手段。我很少提及这些书籍资料;我虽然为了自己的利益,曾求助于这一宝库,但我不认为把这资料宝库中唾手可得的资料再现在我的读者面前,是我曾经求助于这一宝库的必然结果。
在这部游记的字里行间,也找不到对于这个国家任何一部分治理上的成败所作的郑重其事的考察。对于这一治理上的成败的问题,到过那一块风光旖旎的国土的人,无不抱有各自十分坚定的看法。不过,我作为一个外国人在那里逗留期间,对于这样一些问题,不曾与任何阶层的意大利人讨论过,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再作一番探讨。我在热那亚[1]的一所房子居住了一年。在那一年时间里,我不曾发现那个在本质上说是猜疑的当局,对我有什么不信任之处;倘若我致使他们觉得后悔不该对我本人,以及我的任何一位同胞那样好客,那么,我会感到歉疚的。
在全意大利,也许找不出一幅名画,或一尊著名的塑像,未被堆积如山的研究论文所轻而易举地掩埋。鉴于这种情况,我尽管是一个绘画和雕塑的诚挚的赞赏者,却不想对这些著名的绘画和雕塑作任何深论简评。
这部书写的是作者在他足迹所到之处得到的一系列浮光掠影的印象——那仅仅是水中的倒影罢了。那些地方是多数人的想象被程度不等地吸引了的地方,那些地方是我的想象盘桓了多年的地方,那些地方是人人都有一些兴趣的地方。书中所描述的,大抵是就地记录的。我不时地将这些文字夹在私人信件中寄回国内。我这样说并非是在为书中可能出现的一些不足之处寻找借口,因为没有任何借口可寻。我提及此事的目的是要向读者诸君提出一项保证,即书中的描述至少是十分详尽的,而且是带着对于新奇事物的最深刻的印象写下的。
倘若这些描述有失于过分渲染了虚幻悠闲的气氛,读者诸君或许不妨设想,作者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坐在林荫下,在书中所描述的事物当中写下这些札记的;读者诸君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些描述带有如此明显的意大利风味而不爱读它们。
我但愿不会因为书中的什么描述而被信奉罗马天主教的人们所误解。在我以前的著述中,有一部已经尽量对他们作了公正的评价;我相信,关于这部游记,他们也会对我作出公正的评价。当我提到在我看来是荒唐的而又令人反感的任何事情时,我并不试图将这些事情与他们的信条的本质联系在一起,也不认为这些事情与他们的信条的任何本质的东西是有着必然的联系的。当我写到复活节[2]前一周的仪式时,我只不过是说这些仪式给人的印象,而不是对虔诚而博学的威士曼博士[3]对于这些仪式所作的阐述提出异议。一些年轻的女子在还未曾经历世事、对世事还未曾了解的时候就出家做了修女,当我对收下这些年轻女子的修女院流露出厌恶情绪的时候,或者是对所有的僧侣和修士与职俱来的圣洁表示怀疑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国内外许多有良心的天主教徒所作的表示。
我将这部游记所记录的风光比作是水中倒影,并满心希望我并没有将这水搅动得那样厉害,以至连这些倒影也破坏了。此时,远处群山起伏,峰峦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道路上,要说我与所有的朋友们有着良好的关系,那么,最好的时候莫过于现在了。因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尽管不久前我本人与读者诸君之间的关系受到了妨碍,我也一时偏离了先前的目标,我现在已下定决心,纠正这一时的错误[4],我将怀着喜悦的心情,在瑞士恢复我与读者诸君之间的良好关系。在瑞士我又要逗留一年,那时,我就立即可以将现在心里想的题目一一付诸笔墨,而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我还可以在与我的英国读者保持密切联系的同时,将我在一个景色壮丽、对我具有无可名状的魅力的国家里的所见所闻,传达给他们。
这部书是尽量做到普及的,因为络绎不绝的人们将在今后到书中我以极大的兴趣和喜悦作了描述的地方去游览,倘若我可望通过这部游记,与他们中一些人交流观光所得的印象,那么,我会感到非常高兴的。
至此,我就只要按照护照的款式,勾勒我的读者的肖像了。这幅肖像,我希望,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可以假定是这样的:
肤色:白皙。
眼:神情非常快活。
鼻:不傲慢。
口:微笑。
面容:神采奕奕。
整个表情:非常和蔼。
注释:
[1] 热那亚(Genova)位于意大利西北沿海,今为意大利最大的商港,城内多中世纪古迹,旅游业发达。
[2] 复活节为每年春分月圆后的第一个星期日。
[3] 威士曼博士(Dr. Wiseman)即尼古拉斯·帕特里克·斯蒂芬(Nicholas Patrick Stephen,1802—1865),爱尔兰红衣主教与著作家,生于西班牙。
[4] 狄更斯在《意大利风光》再版前言中写道,他主编《每日新闻》是一大错误,影响了他与读者的老关系,但那只是“一时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