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两日的相处,对府中情况渐渐有些熟悉,府中各人对我,也稍稍少了隔阂。渐渐喜欢这样的环境。
第三日,归宁期。婚姻风俗,女子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女婿携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女婿感谢岳父母等意义。
我的归宁呢?李碏不在,我孤身一人;拜谢谁的养育之恩?
四姐呢?可是有李宥陪同?北郡王府远在幽州,秦澈姑娘应该不会回府的吧。
本就是被忽视的女儿,这般回去,更加落魄吧。
“小姐,我们真的独自回去啊?”玲珑有点不高兴的看着我,“要不,我们干脆不要回去了!”
微笑着看着她:“这是礼节,不回去,人家不仅会说兰相教女无方,也丢了六皇府的脸。我只希望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不愿意,也不过是一天的工夫。我们不是十几年都过下来了吗?”
“可是,新姑爷又不在家,你这样去,更加被他们~”玲珑有些委屈。
“被他们看不起是不是?”直视她的目光:“做自己不愿做的事,确实算是委曲求全,但这不代表我们就生活在他人的目光里。他们怎么想,或者怎么做,与我们没有干系。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素日里就不喜奢华,平日皆是素衣淡容。这次本也不想打扮,但是唯恐到时候人多言杂,不想李碏因为我而被人诟病,便稍稍装扮了一番,特意挑选了一身玫瑰色穿花长裙,看着更有喜气。望铜镜里,烟眉秋目,凝脂红唇,可惜的是,最喜爱的玉簪,到今日,还在李翛的手里。便在陪嫁的物品中,随意挑选了一支碧玉簪簪在髻边,除了颜色不一,倒也一样简单。
步出惜日轩,福伯已在守候。
“皇妃,礼品已经准备好了。丰盛在府门外等候。”福伯脸上有点愧疚。
“谢谢福伯,”我尽力让微笑温暖,不希望他看出我的失望和落寞,也不希望这个老者为我担心。
所有礼品,装了满满一车,丰盛说都是李碏出发前交待的。李碏或者不算是一个温柔浪漫的丈夫,但是,他为我做的,我已经很满足。
在车里,偶尔会幻想下车的局面,不过更多时,是靠着车窗发呆。
想起那一日,李碏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苦苦的,一股凉凉的东西从心底泛滥开来,慢慢浸透全身,手指微泛凉意。
“小姐,我们马上到了。”玲珑轻声提醒我。我稍稍提起精神,有种感觉,仿佛前面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场战斗。
丰盛为我们掀起车帘,相府门前,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这是我那一日看不到的风景;缓缓下车,门口的守卫看着我,迟疑不决。
淡淡的苦涩。
“还不快去通报!六皇妃回府!”丰盛大喝,迫人的气势将两个守卫一惊,我苦笑着抬手,轻轻拉住他:“我们自己进去吧。”
丰盛看了我一眼,终于隐忍,回头厉声吩咐两人:“让人把东西送进去!”
玲珑靠着我,担心的神色,我笑着摇摇头,暗示自己不介意。已经习惯这样的待遇,原本的漠视能变成迟疑,已经要感谢这“六皇妃”的身份。
踏入府中,犹疑,还是踏往前厅。未近,便听得欢声笑语,忽然觉得,我与这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脚步有一丝的迟疑。转头,望见丰盛的神色,微笑,抿唇,继续前行。
既然来了,就不要害怕面对,也不要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五小姐!”兰管家忽然从侧院跑出,想是有人通报。“您回来啦?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我客气的点头,停下脚步,以示等候和应允。熟悉的距离感。
少顷,爹爹和二娘便从前厅走出,爹爹依然冷漠的脸,二娘的笑容则有点夸张:“陵儿,你回来啦?”
看见爹爹的表情,心里有点凉意,微微屈身,致礼,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二娘及时托住了我的手,我心里微微冷笑,今日已无人,这戏,不知道是演给谁看。还是,我这就算是一朝飞上枝头,从此就可以受到这种礼遇。
“陵儿,”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我一愣,目光越过爹爹,“四姐。”
四姐一身浅粉色修身长裙,更凸现出娇柔的身姿,衣袖、襟前、裙边都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衬出高贵之气;发丝半盘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别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镂空珠花,在发间蜿蜒盛开。脸上薄施脂粉,更衬托的她娇艳如春。
两日不见,愈发妩媚,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吗?
对上李宥含笑的眼神,盈盈一拜:“四皇兄。”
“怎这么迟才到?我和婉儿已经等你许久了。”他的声音一如温暖,微笑着看着我,像一阵暖风,吹进心里。
我低头,不语。
幸福不只可以感染人,也可以刺伤人。压抑的环境,让我的心更加充满自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应他们幸福温暖的微笑。
若是,李碏在场,情况会好许多吧?至少,我的心,会有一点依靠。
“到齐了就好,大家都进去吧。”爹爹终于开口,不过示意的对象,却是四姐和李宥,且是,笑容。
心被针刺一般,疼的缩成一团。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却发现,内心的防护,远不如想象中坚韧。有什么东西喷薄着想穿出胸膛,用力深呼吸,终于忍住。
玲珑悄悄的握住我的手,心一动,眼眶泛红。
“爹爹,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和陵儿聊聊,我们先在府中转转,可否?”四姐忽然开口。
爹爹含笑看着四姐,目光又扫过我:“去吧,早点过来吃饭。”
我从小所期待的父爱,可是,从没有降临在我身上。默然,漠然。
四姐牵住我的手,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走吧。”